玛格丽特和阿斯特尔因为惯性一起摔倒在教堂圣器室的门口,玛格丽特大口喘气,阿斯特尔则扶着额头,脸色苍白,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安可抱着终末之书,蹲下身问:“你们受伤了吗?”
玛格丽特摇摇头。“阿斯特尔,刚刚,是你救了我吗?非常,非常感谢……”她断断续续地说,“不过你怎么会这个?”
“不必言谢……”阿斯特尔轻声说,“不过,还是太远了,请让我休息一下,解释的事情晚点再说吧。”
“都好好休息一下吧。”安可说着,扶他们坐到椅子上,同时让周围降下片片晨曦般柔和的光芒碎片,缓和两人的心境。“刚才,我们正在和终末之书交流,它提醒我们说你似乎遇到了麻烦,然后阿斯特尔提议可以用空间感知探测到你的位置,然后开门去带你回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耗费灵力。”
“刚刚真是吓死人了!安可……”玛格丽特一把抱住安可,把头埋在她的衣服里,声音都闷闷的。安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蹲下身,耐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玛格丽特声情并茂地讲述起了她的维昂斯之行,堪比小报上的今日奇闻板块。不过,虽然语调夸张,她依然清晰简洁地提到了几个疑点。
“也就是说,虽然幻象的范围扩大了,但是仅仅聚集在人员集中的地方,历史背景中的战争并未发生。这或许说明,目前泄漏的力量只停留在篡改记忆引发幻象的程度,还不能够把记忆变为真实。我们还来得及去阻止。”阿斯特尔说。
“什么把记忆变为真实……”
看到玛格丽特略显迷惑的神色,安可也简要地说明了终末之书提供的信息。
玛格丽特兴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现在只要安可学会了这个术式,我们就能终结这个幻象了!给我看看,很难吗,需要帮忙吗?”
安可摇头。“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可以。”她对着摊开在桌上的终末之书,认真地蹙起眉。
玛格丽特拍拍她的肩膀,说:“那我们去外面等一会儿哦。”阿斯特尔转身看着她走向门外,有点儿迷惑地小声问:“为什么突然要出去,呆在一起更安全些……哎,那个门我上了封印,我来开。”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蓝色波纹重新流转。玛格丽特看着他,笑道:“安可她呀,努力攻克难题的时候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阿斯特尔一愣。“真的?我不知道,抱歉……”
“哎呀,没事没事,毕竟你也不像我一样,认识她十几年呢。”
“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啊,能看出来是很好的朋友呢。”阿斯特尔说道。玛格丽特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偏头问他:“你呢,你有从小认识的朋友吗?”
“我吗?”阿斯特尔有些惊讶于她的反问,眼神只亮起一瞬却又黯然,“我小时候确实有过一个朋友,只是后来他不……不再联系。”
“是吗,那确实是很遗憾。”玛格丽特叹息道。
他们沿着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向门口走去,两旁壁灯上微弱的烛火摇曳,将蒙络摇缀的藤蔓装饰映出扭曲的阴影。玛格丽特疑惑地问:“这里的玻璃这么不透光吗?好暗啊。”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阿斯特尔回答说,并没有提起自己直接开门进的就是没有窗户的圣器室,免得她再问。
直到他们俩合力推开大门,才发现不是玻璃的问题——外面已然是夜幕低垂。
“这里的时间已经开始错乱了?祭典不会已经举行过了吧?”阿斯特尔震惊不已。
黑色丝绒一般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冷白的残月,惨淡的月光下,数不清的镇民仿若失了魂魄一样在街上慢慢挪动着。
“别,别紧张,我来算算现在是什么时候。”玛格丽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看起来反而是更紧张的那个。她摊开手,手心里出现一枝袖珍的小藤蔓,对着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呼,还好,记录在灵之海里的信息告诉我,伊莱娜在伯爵府,祭典还没开始。可能她还在与伯爵争论祭品的问题吧。”
他们俩小心退回门内,把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我去叫安可出来。”玛格丽特说。
他们快步走到祭坛附近,刚解开门锁上的封印,玛格丽特抬手欲敲,安可就从里面拉开了门。她看了看两人,说:“你们看起来有些忧虑。出什么事了吗?”
几分钟后,他们从教堂后门溜到花园,隔着栅栏观察在路上僵硬行走着的人们。
“如果我们和他们一起走,会有什么坏处吗?”安可问。
“我们的出现可能属于打破了幻象的规则,引起他们的攻击,就像在维昂斯一样。”玛格丽特说,拉了拉阿斯特尔的衣袖,“那个,你能带我们直接开门到城堡里面去吗?”
阿斯特尔有些面露难色。“抱歉,这有点勉强……”
玛格丽特连忙说:“不用道歉!我就是问问。那么看来我们只能走过去了。”
他们猫着腰,小心地绕开大路,从无人的小巷里穿过,有一阵子还在树林里走了很久。等到他们终于赶到伯爵府门前,却发现府邸的大门紧紧锁着。
玛格丽特不死心地推了推。“这怎么办,难道要翻墙进去?”她抬头看了看那足有好几层楼高的外墙,吐了吐舌头。“不行,这也太高了了。”
“没事,我来。”阿斯特尔轻轻抚上冰冷的铁门,浮雕巨树上满缀的金叶突然颤动,蜿蜒而下,互相缠绕组成了一对把手。阿斯特尔向她们点点头,说:“现在可以进去了。仅仅是打开门锁的能力还是有的。”
轻轻一推,大门就无声无息向后滑开。门后是一片建筑合围起的空地,被精心打造成了一个花园,两条大路十字形横贯其中,周围的草地上用各色石子铺了一条穿过花丛的小路。花圃中的鲜花都垂着头,在昏暗的月色中辨不清颜色。
四周都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都听不见。
一行人小心地往前走。城堡暗色的阴影沉重地压下来,他们都不禁抬起头向上看,只见斑驳外墙上数不清的窗口黑洞洞的,仿佛无光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玛格丽特抱住了自己。“这个城堡看起来好大……还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我们要怎么找到伯爵和伊莱娜呢?这些窗口里都没有灯光,他们应该不在房间里……”安可说。
“这里依山而建,说不定上面还有一个平台。”阿斯特尔指着一个塔楼,“那里能上去,我们站到高处看看。”
他们借着夜色掩护,沿着城墙快步向山上攀登。城堡上层果然还有一个平台,似乎曾经也是花园,但是现在已经被铲平了,地上画着一个奇异的复杂图案,像是一个无序的混乱旋涡,环绕着正中间木柴堆起的一个祭台。在月光下闪烁着荧荧微光。
“哇,那是用什么画的?”玛格丽特小声问。
“那应该是混杂了月光石粉末的颜料。那是一种蕴含了微薄灵力的矿物,会发出微弱的光,古人认为它们有助于与众神沟通。不过后来已经证明了它并没有这个作用。”阿斯特尔解释道。
安可看着下方说道:“伊莱娜在那边。”
伊莲娜正和两位男士站在一处说话。其中一位玛格丽特认出来是管家布鲁诺,另一位想必就是德·瓦莱伯爵了。
三人找到最近的塔楼,沿着螺旋楼梯下到最下方,然后迅速溜进旁边的房子里。这里似乎是个餐厅,中央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没铺桌布,周围也只是零落着两三把椅子。房间面对空地有一扇嵌玻璃的门,藏在一面厚天鹅绒窗帘后面,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听到伊莱娜他们的谈话。
玛格丽特站在长桌上首,面朝两位同伴,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按照我们在路上讨论的方案进行。安可展开术式需要一些时间,先开始准备,在术式即将展开的那刻,由阿斯特尔创造出一个空间将伊莱娜固定住,而我去面对另外两个人,确保没有任何事情影响到仪式。”
阿斯特尔点点头。安可看着她,微微笑了:“不用太紧张。”
听她这么一说,玛格丽特刚刚努力绷起的肩膀又垮下来了。“别看说得轻巧……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解决。而且我很怕你们受到伤害,毕竟这个案子说到底是我的事不是吗?你们其实都不必参与的……”
“没事的,玛格丽特。就算是为了医院里的那些病人我也该来这里。更何况亲眼见到了这些活生生的人记忆被隐藏、篡改,然后被迫接受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也很想让这一切回到正轨。”安可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而且我们一起才能解决这件事,不是吗?”
“我也有一样的想法,这种事情不能坐视不管。”阿斯特尔也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清楚这里异变的风险,所以才跟过来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飞快说道:“你们可能已经猜到了,我确实拥有超过灵术师的力量,因此我看到你们案件报告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仅靠你们就能解决的。”
玛格丽特瞪大了眼睛看他,然后猛然摇头,说:“不管了不管了之后再解释。现在,先按计划行动!”
安可展开终末之书,把细颈瓶里面那滴晶莹剔透的露水小心地滴在它的书页中央。露水完全洇进的那一瞬,终末之书骤然迸发出淡绿色的光华,仔细还能看到仿佛贝壳珠光般的色彩流动。安可捧起它,缓缓在半空用灵力勾勒出符文。
剩下的两人则守在门边,密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