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一走,高慬鸢便问凛冬:“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嗐,这不是才取了信和手下人调查的回来嘛,主子也想看看吗?”凛冬是天机阁的四级密使,偶尔也接任务做。
“好,正好无事。”
凛冬将信件递过去,“是陶启俊强抢民女之事,奴婢准备今天夜里先去看看。”
“陶启俊?”高慬鸢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她一边展信,一边想起了什么,问:“那人是郑研的舅舅吧?”
这不巧了吗?凛冬点了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城东有个做生意的人家姓柳,夫妇二人在进货回颠城的路上被劫匪所伤,不幸去世,家中留下一个二八的姑娘。
柳姑娘的未婚夫秦志接到消息以后,特地从外地赶来,但是姑娘却因为一张莫须有的借条,被占了家宅,还要以身抵债。
秦志到的时候正好碰见陶府的家丁在抓人。她本来抵死不从,但他们以秦志的性命威胁,她便只能跟了家丁回陶府,委身于陶启俊……
凛冬说:“此事属实。醉香楼的姐妹在服侍陶启俊的时候打听到的,借条是捏造的。秦公子真的很好,不管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被玷污,要求就只是我们能救出她而已。”
“唉……”高慬鸢感叹,“倘若秦公子不来颠城,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柳姑娘可能就自尽了吧。她为了未婚夫,定不会让自己受辱;但又为了未婚夫,不得不受辱。”
凛冬义愤填膺,“那陶启俊简直禽兽不如,家中已经有一妻九妾了,平日里青楼逛得也不少,还要强抢民女!”
高慬鸢思忖着问:“柳姑娘的家宅值多少钱知道吗?”
“大约五百两吧。”因为房子确实不小,地段也不错,所以凛冬有印象。
“你四级密使的佣金是四百两?”
“是。”凛冬答。
高慬鸢心里有数了,又问:“那么,姓陶的家里有没有人先去探过?”
“有,图纸在这里。”凛冬说着,又拿出了一叠纸。
高慬鸢接过图纸仔细查看。
一旁的凛冬猜测道:“主子可是要亲自出马?”
“嗯,去!”高慬鸢嘴角勾了勾,已然决定亲自接手这桩小事。
原本,凛冬出于谨慎,还准备今晚先去一趟陶府探探路、明日再劫人,但既然阁主决定亲自出马,那今晚这桩任务便可以完成了。
宿在醉香楼的秦志接到了回信:丑时,颠西驿站,车马已备好。准时,勿早,勿迟。莫问它事,莫要多想。到地方后银票须及时兑换,莫留把柄。”
信里还附了两张银票,一张是返还的他给天机阁的佣金四百两,还有一张是额外的五百两。
是夜,云遮了星月,夜色正浓,月黑风高。
凛冬被派去暗中保护秦志,免得出什么意外。
高慬鸢只身潜入陶府,按着记忆中的图纸搜寻,悄无声息。
柳姑娘就被关在柴房,高慬鸢路过时,听见了沉闷的哭声。
但她既是来了,今日应该也不会有云姜碍事,那便不止“偷人”那么简单了。
姑娘的家宅五百两,天机阁阁主的佣金一千两,还有车马费一百两,她要一并取回。
为了银子,她最先探了陶府没有人住的几间屋子。
走进书房,她明显觉出此处空间要比从外头看来得小。她摸遍了柜子与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发现笔架可动,于是轻轻一旋,打开了藏于书卷后的密室暗门。
密室过于昏暗,她点了盏灯,入眼便是几排紫檀木制的架子,大部分都陈列了瓷器,白瓷、青花、彩釉……
她不懂这些,但也觉得琳琅满目、品种繁多,伸手一摸,这些器物洁净,竟然连灰都没有。
还有一个架子上放置了她熟悉的书籍,随手翻阅几本,皆是名人大家手书,不由得艳羡。毕竟相比之下,自己的丞相父亲也太穷了吧!
不过羡慕归羡慕,她不为这些东西而来,就想着没有简单点的——真金白银吗?
继续往前走,她发现了地上的两个大箱子,上了锁。
想着自己还没救人,要用蛮力开箱的话,唯恐动静太大。算了,下下策才斩锁,还是先去陶禽兽的屋子里探探吧。
陶禽兽的寝室空无一人,高慬鸢轻手轻脚地摸进去,翻找一圈,没有找到钥匙。倒是在床底下发现了两百两银子,行吧,先揣上。
陶禽兽有一妻九妾。她从每一间的门口走过,心里感慨万千,大家每个都住的那么近,隔音效果又不好……这禽兽到底是怎么想的?
根据男人的呼噜声,她找到了男人。其实密室箱子的钥匙最有可能就在陶禽兽本人身上。
此人据说三十出头,但是她注视了一会儿,这腮帮子上的肥肉都下垂了,说他四五十岁了她都会信。
照理来说,这一方富商,家财万贯,只要稍稍注意一下保养,应该能看上去比实际更年轻吧,大概还是纵欲过度。
高慬鸢往旁边站了些,换了个角度观察陶禽兽,他的手就放在姨娘的胸前,咦~这么恶心的男人,她好不想动手找钥匙啊,真脏!
陶禽兽陡然一个翻身,把她吓了一吓,后退了两步。幸好,禽兽只是咋了咂嘴,没醒,还继续打呼噜了。
不过他平躺下,脖子上挂的钥匙露出来了。
高慬鸢又凑近过去,拿了匕首,悄然割断绳子,小心翼翼不碰陶禽兽的身子,取走了钥匙。
再次来到书房,她用钥匙打开了密室里的两个大箱子:一箱珠宝,一箱银子,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取了一千四百两白银,和身上已有的两百两一起拿布包了起来,扔了钥匙,疾奔至预先挖了坑、放了木箱子的山上。
一千六百两不是小数目,她不想背着钱去扛人,于是安置好了钱物,再次前往陶府。
柳姑娘被绑在柴房,嘴被堵住,只能呜咽着发出声响,一看见黑衣人进来,挣扎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就是要叫喊。
高慬鸢庆幸柳姑娘嘴里塞了东西,在割绳之前,与柳姑娘交代清楚:“秦志让我来救你。你可别想着自尽,不然你死了他也活不成。
你放心,你变成啥样他都要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太不容易了,所以你千万不能死。听懂了我就带你走,也别出声,好么?”
柳姑娘在听见秦志的名字时,已经安静下来,眼泪无声滑落,朝高慬鸢点了下头。
高慬鸢割了绳,扛了人就走。
这也不是第一次扛姑娘了,出了陶府柴房,她飞身行进,准时到达了颠西驿站。
驿站原本的守卫等人,已经被凛冬提前放倒了。
秦志见到未婚妻,忍不住开始大哭。
高慬鸢一刻不停,直接将柳姑娘塞进了马车,顺便制止了想要感谢自己的秦志。
她简明扼要:“别浪费时间!也别谢我!才是对得起我。姓陶的欠你们的,但你们没有欠我的。
马车有官府的标,出城没人拦,你俩赶紧走!车里有做好的栌城户籍,可以先去栌城避段时间,再回老家!”
秦志很想千恩万谢,天机阁想得太周到了,但上了马也只来得及说一句:“秦某谢过女侠大恩!”
高慬鸢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等马车走远了,暗处的凛冬走出来,她便交代凛冬去放钱的地方取钱。
凛冬问:“主子可是还要去陶府?”
“自然,那个禽兽不得收拾一下?”高慬鸢凛然点头。
……
夜半,陶启俊一声惨叫,紧跟着八姨娘又是一声惨叫,惊了全府的美梦。
而始作俑者高慬鸢,已经飞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在宫里的日子,虽然没有郑研吵闹,高慬鸢也自得其乐。凛冬将佣金分了,阁主的分成就有足足五百两。
而自立储之事之后,颠城百姓在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谈资:有人替天行道,割了陶启俊的作案工具,救出了被陶府强行带走的可怜的柳姑娘。
当然,行侠仗义是大家津津乐道的故事版本。颠城府衙收到的版本却被陶启俊隐藏了最重要的情节。
据陶启俊和八姨娘,陶启俊是因为感受到剧烈的痛楚惊醒的,而凶手穿了夜行衣,跑得又太快了,根本没看清。
另外,府里还少了一千六百两银子。放银钱的地方没有旁的蛛丝马迹,凶手只留下了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猪头。
因为漏了疑点,所以官府查无可查。不过凶手留了猪头画像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江湖中人倒是纷纷开始揣测这无痕无迹的案子究竟是何人所为。
劫富救人,是乃侠义;一点也没被发现,是武艺尚可;还留了幅猪头画,甚是有趣。
梅落刀传人梅三郎与好友坚持:他与天机阁阁主交过手,这应该就是天机阁阁主所为!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当初被阁主打败重伤一事,于是同道也大多不相信此事乃天机阁所为,毕竟天机阁存在几年了,一向低调,做事从不留痕迹。
但宫里还有一个人,很清楚这就是天机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