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肇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留下了宫人们需要的印记。
郑研并未发现枕边人夜半出去了一趟,毕竟她可以说是昏睡,因为被江肇昀点了穴道。
太子前去暄阳宫早朝,太子妃去嘉瑞宫请安。
春末夏初,郑研走到嘉瑞宫门口便闻见了馥郁香气,怡人甜醉。待进了院,才发现是院里缤纷的芍药竞相盛放,鲜亮明艳。
“慬鸢!”郑研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高慬鸢衣裳素淡,月白色的衣裙上是浅淡的泼墨晕染。若不是还有束腰显得她纤腰盈盈,若不是她浇花时的移动带动了头上珠钗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有些像出世的得道高人。
她没有郑研这样的好心情,但也强颜欢笑,回头看着多年的好友朝自己跑了过来。
“这些事怎么不交给下人去做啊?在嘉瑞宫里当差也太舒服了吧?”郑研一点也没有看出高慬鸢的愁绪,只是对她亲自浇花一事,表达了一些看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这些花都是初春时、我从各宫讨来的,好多是稀贵品种,不得好好伺候着?”高慬鸢继续浇花。
郑研再一看,慬贵妃就连浇花也像是闲庭信步,和下人确实不一样。她对着浇花人比划着说:“慬鸢,我好想把你画下来!”
高慬鸢失笑,万花丛中回眸,“你画我作甚?有这工夫,还不如去画你的夫君殿下!”
“对哦!”郑研怎么没想到,几步蹦到高慬鸢身旁,抱着她胳膊,“慬鸢你又提醒我了!还有昨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殿下在我寝殿待了一宿呢!”
“不用太客气,应该的。”就算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她是贵妃,督促一下储君开枝散叶也是份内事。
“对了,我告诉殿下我们的关系了,应该没关系吧?”郑研说。
高慬鸢看她聊天**那么强,放下了花洒,携着她回殿内,“自然无妨,丞相的女儿和大将军的女儿年龄相仿,打小就耍在一块儿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个……慬鸢,殿下说空闲的时候,咱们也可以用校场的,一起去吧,不比剑的话,咱们去练骑射可好?”
“不了吧,马上天热了,我懒得动。”宫中的校场可不是给她展示武艺的地方,她兴趣缺缺。不过……“看来殿下待你还不错啊!”
郑研笑着,“慬鸢,谢谢你!”
“你已经道过一次了。”高慬鸢带着郑研进屋,盛夏泡了茶端上来。
“哎,就是我的棋艺好像被殿下嫌弃了!慬鸢你多教教我好不好?”郑研坐下来,一边说着,还注意到了,“今日怎么凛冬不在?”
“哦,凛冬替我出宫买些颜料。”高慬鸢随口一答,又问她,“你是真的要认真学围棋吗?”
“要学要学!”郑研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学好围棋!”
高慬鸢得了这一句,便开始了极其“认真”的教学……
“你在走这里之前,你数一下,失六字,无碍,舍就舍了。但是你走这里之后,那里就只有两口气在了,我只要一堵,你二十余子全无。当然你要是愿意多想几步,”高慬鸢示范,一共四步,“你这六字就可以逃出生天。”
郑研一头雾水,十分受挫,甩下棋子,捂着脑袋感慨:“啊,好难!……”
“围棋有好多阵法,还有名家棋谱,你若是背的下来,看到相似的,就能用了。记不得的话,就都得靠自己算。”
“我就不能走最外面一圈把里面的棋子都包起来吗?!”郑研说。
“傻话。在围起来之前,你已经死了,”高慬鸢说,“你真的想学好的话,我遣人给你买几本书。这棋还真不是有人陪你下,就能提高的,还得自己下功夫钻研。”
在高慬鸢看来,就算是为了讨好男人,也不必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下功夫。而且若是想投其所好,也要分清状况,于是劝道:“你的夫君是储君,本就事务繁忙,需要想的也很多。
若是累了乏了,你就安静地陪着他就是了,又想那么多折腾自己的事做什么?他若是需要你安慰、你就安慰;他若是需要你做旁的什么,你再去办,不就好了?”
“可是太子那个闷葫芦,惯常不喜多言,我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呀?”郑研皱着眉头,昨夜也算与他说了不少话了,但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高慬鸢一忖,这好像有点难办,但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郑研悄悄凑过去,“慬鸢,你和陛下一起睡过觉吗?”
“诶?”高慬鸢连连摇头,她的初吻,都还是昨夜……
“那与和王呢?”郑研声音很低,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你疯了?!”听到“和王”二字,高慬鸢一时没抑制住自己的震惊还有来的莫名其妙的愠怒,站了起来,敛着眉,瞪着郑研。
“慬鸢……”郑研有些被吓到,又因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瘪了瘪嘴,只说:“没有就没有嘛,也不必生气吧?”
旁边伺候的盛夏和梨花不知道太子妃说的悄悄话有什么问题,但也不敢出声。
高慬鸢今日的心情本就不好,也迁就郑研大半日了,眼下确实生气了,便说:
“抱歉,大约是我这几日累了,月事可能也快来了,情绪不大稳定,你不必计较。但今日也不能再陪你了,我想休息了,你自便吧。”
她的语气冷淡、表情冷漠,说完就转身回了内殿。
盛夏匆忙朝太子妃跪了个安,也告退跟进内殿去了。
梨花倒是很紧张,焦急地问太子妃:“主子,你和慬贵妃娘娘说什么了,人怎么生气了啊?”
郑研也不解,委屈地道:“我也没说什么呀,就是问了她个问题,不是就不是嘛,反应那么大干什么呀?”
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倒让人觉得她和江肇晗有过什么关系了。
“走吧,反正她也不想理我了,回理承宫吧。”郑研也不高兴了。
没办法,梨花暗暗叹气,临走前还不舍地往内殿瞧了一眼。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慬贵妃挺好的,一直在给太子妃出主意。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跟人说什么了,慬贵妃都先赶人了,看来只能先回去了。
高慬鸢坐在茶几边,手握着茶杯,一挑眉,问盛夏:“走了吗?”
“刚走。主子怎么动那么大的气?太子妃娘娘到底说什么了啊?”盛夏是个急性子,也是担心自己主子,心直口快地问。
“她辱我名节。”高慬鸢沉声道,一双眸子若冬日的寒潭般冰冷。
盛夏瞠目,“啊?”
凛冬这时也从外面回来了,方才在门口遇见了太子妃,与之请安还不理人,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便加疾脚步走了进来。
高慬鸢看到了凛冬,郁闷地说:“她问我有没有和男人睡过。”
“啊?”盛夏震惊不减,“太子妃竟然说这种话?”
凛冬拉了拉盛夏,阻止她添油加醋,自己劝道:“主子,太子妃娘娘可能是一时口不择言、无心之失吧?”
想来,主子在深宫之中有个知心的朋友也不易,还是儿时的玩伴,太子妃一向耿直,也不是耍心机的人。
高慬鸢解释:“你不知道!她问我和陛下有没有睡过那也算正常,可是她……她居然提那个去封地的人!”
她和一个衣冠禽兽怎么有什么关系了?如果连朋友都这样想自己,那旁人又该是怎么看的?
这下凛冬和盛夏都听明白了。
盛夏愤愤不平,“主子待太子妃那么好,她居然编排主子这种事?!”
而凛冬觉得麻烦大了。那和王是什么人,她早就听主子讲过了。太子妃不管怎么瞎猜瞎想,也不该说到那份上吧,这可是女子的名节!
“一个人可以愚蠢、无知,但不能这样恶毒吧?”高慬鸢抓着茶杯敲了一下桌子,等她松手,凛冬只看见了一抔白色的粉末。
凛冬又劝:“主子可别气坏自己身子。既然太子妃不值得主子当回事,也只是做不成朋友罢了,瞧着主子都要气血逆行了,就不管她了好嘛?”
这位主子平时就不是那么容易发脾气的人。而且发脾气也不会去找惹她发脾气的人出气,只是自己气自己罢了……
盛夏也担心主子,附和:“对!主子就和她绝交好了!反正平日也只有咱们主子帮她、替她出主意的份,以后还白费这份心再做什么?!”
高慬鸢看看盛夏,看看凛冬,两人都忧心忡忡的。她又看了看被自己捻成齑粉的杯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气、夸张了。
“好了好了,你们说得都对,”她点点头,冷静了些,“太子妃无心也好,有心也罢,总之本宫不曾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若是没有感念之心,本宫也没必要再用热脸去贴她了。就如此,你们也别忧心我了。盛夏,今日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一点点都不行,明白吗?”
“奴婢省得。”盛夏应。她知道凛冬回来应该还有别的事要与主子说,便道:“那既然姐姐回来了,奴婢就去外间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