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号”如同潜入深海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入“沉寂螺旋”的边界。
这里与它的名字相符,甚至更加死寂。没有活跃的恒星,只有破碎的星体残骸和弥漫的、吸收着一切光线的星际尘埃云。常规扫描器上的反馈微弱得近乎于无,仿佛这片区域已经被宇宙本身所遗忘。
“坐标确认。”顾晏的声音在舰桥的加密频道响起,他正身处“夜枭号”上新设立的实验室,面前的光屏上流动着经过他重新校准过的传感器数据。“外部能量读数处于背景噪音级别。”
“背景噪音?”时砚坐在主驾驶座上,靴子依旧搭在控制台边缘,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舷窗外那片浓稠的黑暗,“艾莉西亚,把‘那个’视角给教授看看。”
“明白,船长。”AI少女音的回应刚落,顾晏面前的一块副屏画面陡然一变。
不再是空洞的黑暗。在一种无法被常规光谱捕捉的维度下,整个“沉寂螺旋”内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网络般的幽紫色能量脉络。它们比在“灯塔-7”哨站看到的更加粗壮、更加活跃,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循环系统,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
“这才是这里的‘真实’。”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好像摸到它的老巢了,教授。”
顾晏凝视着那令人不安的脉络图,快速进行着分析:“能量等级远高于哨站残留,结构复杂程度呈指数级增长。它在这里不是‘印记’,而是……**组织。”
“要进去看看吗?”时砚问,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退缩,反而有种跃跃欲试。
“风险极高。”顾晏客观评估,“你的力场干扰在如此高浓度环境下,效果可能减弱,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整体反应。”
“待在门口能查出什么?”时砚不以为然,“既然来了,总得带点‘土特产’回去。你跟紧点,别掉队了,我的‘安全距离’保镖。”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调侃,但顾晏自动过滤了无关信息。“保持当前队形,同步推进。我将持续监测能量脉络的变化,寻找关键节点或弱点。”
两艘实质上已连为一体的星舰,开始小心翼翼地深入“沉寂螺旋”。越是深入,那种被某种巨大活物包裹、凝视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即使是“夜枭号”上最胆大的船员,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突然,顾晏监测到前方一个能量节点异常活跃。“三点钟方向,距离五千公里,能量反应在汇聚。”
“看到了。”时砚调整航向,“像是个……‘心脏’?”
随着靠近,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在一个由破碎行星核心构成的巨大空腔中央,悬浮着一个由纯粹幽紫色能量构成的、不断搏动着的巨大光团。无数能量脉络以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如同星系的旋臂。
而在那光团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和剥离感,仿佛现实结构正在被它缓慢地消化、吸收。
“它在……生长。”顾晏得出结论,声音低沉。这个“心脏”正在吞噬周围的物质与空间,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并沿着脉络输送到更远的地方。
“真是个贪吃的家伙。”时砚眼神一冷,“要不要试试给它做个‘心脏手术’?”
“不建议直接攻击核心。”顾晏立刻否定,“能量级别未知,盲目攻击可能引发链式崩溃,我们无法承受其后果。”
他快速运算着:“需要采集该节点附近的空间样本和能量样本,分析其稳定性和构成。”
这无疑是在沉睡的巨龙嘴边拔牙。
“老规矩。”时砚活动了一下手指,“你采样,我掩护。”
精密的无人采样器从“探针号”的模块中释放,如同细小的水母,悄无声息地漂向那搏动的光团。
采样器开始工作的瞬间,整个幽紫色的能量网络仿佛被刺痛般,猛地亮了一下!
原本缓慢搏动的“心脏”骤然加速,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冲击波般扫过两艘星舰!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干扰!”艾莉西亚的警报声响起。
舰桥内,几名船员猛地抱住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眼前出现了恐怖的幻象。就连顾晏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试图瓦解他逻辑思维的意志,如同冰锥般刺向他的意识。
但就在这股意志触及他神格核心的瞬间,他体内秩序的之力自动流转,将那混乱的侵蚀强行梳理、排斥开来。
而另一边的时砚,则更加直接。那精神波动撞上他混沌的核心,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没能造成伤害,反而被他暴躁地“吼”了回去:“滚开!”
无形的混沌力场扩张开来,暂时驱散了舰内的精神污染,保护了船员。
然而,采样器所在的位置,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数条粗壮的幽紫色能量触须从“心脏”中猛地伸出,抓向那些小小的探测器!
“采样器要被毁了!”副官惊呼。
顾晏眼神一凝,正要下令回收。
“别急!”时砚喝道,眼中灰色风暴再起。
他操控着那股无形的力场,并非去对抗那些触须,而是巧妙地、精准地干扰着采样器周围的空间结构,让那些触须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迟缓、扭曲,一次次与采样器擦肩而过!
这种精妙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空间操控,再次超出了顾晏的模型。这不是蛮力,而是另一种层面的、基于混沌的“精确”。
采样器成功采集到了足够的样本,迅速返回。
与此同时,顾晏也完成了对刚才那股精神波动的初步分析。
“精神波中携带信息碎片……确认其具有集体意识特征,核心指令为‘同化’与‘归一’。”顾晏看向时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它不是自然现象,时砚。它是一个活着的、具有明确意志的……‘存在’。”
时砚看着那仍在愤怒搏动的幽紫色“心脏”,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没有了玩笑,只剩下面对强大猎物的兴奋与冰冷。
“管它是什么。”
他说。
“既然挡了路,拆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