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悖论 第13章 烟花

凌曜被林澈拉着，手腕处传来的温热与室外凛冽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雪花轻柔地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跟着林澈跑出昏暗的小巷，踏上了被薄雪覆盖的、寂静的街道。除夕夜的城市，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大多数人都团聚在家中，只有零星车辆驶过，轮胎压过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们去哪儿？”凌曜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林澈放缓了脚步，回头对他笑了笑：“就快到了。”他握紧了些凌曜的手腕，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带着他拐进了一条更小的路。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一片光秃秃的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蜿蜒向前，河岸宽阔，铺着松软的枯草和积雪。

这里远离主干道，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和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对岸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飘雪的夜空中显得朦胧而温暖。

“为什么来这里？”凌曜环顾四周，这里安静得有些空旷，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林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柔软的黑色丝带，看向凌曜的眼神带着一丝恳求和小小的神秘：“闭上眼睛，好不好？就一会儿。”

凌曜看着那条丝带，又看看林澈那双写满了期待和真诚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保持警惕，将自己封闭在安全距离内。

但此刻，面对林澈，他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来林澈润物无声的陪伴，或许是因为这个特殊夜晚自带的一种魔力。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闭上了眼睛。视觉被剥夺的瞬间，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到了林澈轻微的呼吸声，感觉到了雪花落在脸颊上的凉意，还有林澈小心翼翼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

丝带轻柔地覆上了他的眼睛，在脑后系了一个结，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跟我来，小心脚下。”林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

他再次握住了凌曜的手腕，这次是更稳妥的牵引，引导着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好了，就站在这里，千万别动，等我一下。”林澈叮嘱道，然后松开了手。

凌曜站在原地，黑暗中，他能听到林澈快步跑开的脚步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摆放什么东西的声音。

寒冷让他微微有些发抖，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和隐约期待的情绪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他不知道林澈要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新奇。他就像一艘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航行的小船，突然看到了一座灯塔温暖的光，虽然不确定前方是什么，却忍不住想要靠近。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就在凌曜忍不住想开口询问时，他听到了林澈跑回来的脚步声。

“准备好了吗？”林澈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站到凌曜身边，伸手，轻柔地解开了他脑后的丝带。

丝带滑落，凌曜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以适应重新出现的光线。

然后，他愣住了。

在漆黑的夜空中，毫无预兆地，一道亮光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蹿升，在到达最高点时，“嘭”的一声巨响，骤然绽放！巨大的烟花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璀璨的光芒甚至映亮了河面的冰层和岸边的积雪。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越来越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噼里啪啦地炸响，将夜幕当作画布，渲染出各种绚烂夺目的图案和色彩。

有心形，有星形，有漫天垂落的柳絮般的金色流苏……五彩斑斓，流光溢彩，将这一小片寂静的河岸照耀得如同白昼。

烟花的爆炸声在空旷的河边回荡，震耳欲聋，却充满了生命的热烈。

一场私人的、盛大的烟火表演。

凌曜仰着头，清澈的墨色眼瞳中被不断绽放的烟火映照出变幻的光彩。

他微微张着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触动。

十六年来，他的人生充斥着贫困、压力、冷眼和独自挣扎。

新年对他来说，往往只是意味着又长大一岁，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烟花？那是属于电视里、或者远处别人家的热闹，是与他无关的奢侈和绚烂。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在一个寒冷的除夕夜，特意带他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为他一个人，点燃这样一场漫天烟火。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林澈。林澈也正看着他，烟花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和温柔。

“喜欢吗？”林澈的声音在烟花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凌曜听清了。

凌曜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林澈，看了很久。

雪花落在他们之间，仿佛也被这绚烂所吸引，飞舞得更加翩跹。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那颗被层层冰壳包裹的、习惯了紧缩和忍耐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有温暖的光照了进来。

他深吸了一气，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和真诚：“谢谢你，林澈。”

这声谢谢，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礼貌性的回应，它承载了太多的情绪——惊讶、感动，还有一丝连凌曜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情。

林澈听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摆了摆手：“你喜欢就好，我就想着，过年嘛，总要有点仪式感。”

烟花还在持续，将夜空装点得如同梦幻。

林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对凌曜说：“还有一分钟就要到零点了。”他看向凌曜，眼神温暖，“凌曜，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新年愿望？凌曜怔了怔。

他好像很久没有认真地许过愿了，因为知道大多数愿望都遥不可及，不如脚踏实地去争取。

但此刻，在这漫天烟花的背景下，在这个为他制造了奇迹的少年面前，他忽然觉得，也许可以奢侈一次。

他依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底，无比认真地许下了三个愿望：

一愿奶奶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二愿自己可以考入理想的大学，改变命运。

三愿……他悄悄睁开一丝眼缝，看了一眼身旁仰望着烟花、侧脸线条温柔的林澈。

三愿这个在他冰冷世界里投下阳光的少年，永远开心，永远如今晚这般耀眼。

许完了愿，他重新睁开眼。

林澈已经开始倒数，声音清朗而充满期待：“十、九、八、七……”

凌曜看着他的侧脸，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和少年清晰的倒数声，感觉自己的心跳也仿佛跟着那个节奏一起跳动。

“五、四、三、二、一！”

当“一”字落下的瞬间，最后几枚巨大的烟花同时升空，炸开成最绚烂的图案，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

“凌曜！新年快乐！”林澈转过头，大声地对着他喊道，笑容比烟花还要明亮。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漫天华彩成为背景，雪花无声飘落，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

凌曜看着林澈那双盛满了星光和笑意的眼睛，心中那块坚冰融化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种暖流，从心脏最深处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他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却真实无比的笑容，轻声回应：“你也是，林澈，新年快乐。”

这是他这个冬天，或许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烟花渐渐平息，夜空重新恢复深邃。

林澈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细长的仙女棒，递到凌曜面前：“给，还有这个。”

凌曜看着那捧闪着细碎金光的仙女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我又不是女孩子……”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别扭。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

林澈笑了，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谁规定只有女孩子能玩这个了？拿着，点燃了很好看。”

凌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林澈拿出打火机，熟练地帮他将仙女棒一根根点燃。

“嗤——”的一声，仙女棒顶端迸发出耀眼的、滋滋作响的火花，像一捧握在手中的小型星辰。

凌曜起初还有些拘谨，只是看着火花闪烁。但很快，他被那跳跃的光芒吸引，轻轻挥动起来。

火花在空中划出亮晶晶的轨迹，映在他清澈的眼底。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不再是那种清浅的弧度，而是露出了牙齿，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他挥动着仙女棒，在空中画着圈，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孩子，展现出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明媚而张扬的快乐。

林澈站在一旁，没有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凌曜在火花映照下格外生动的笑脸，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毫无阴霾的快乐，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雪花落在凌曜的头发和肩膀上，跳跃的火光为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林澈在心中默默地说：凌曜，你是我一个人的公主。

“真好玩。”凌曜玩累了，手中的仙女棒也渐渐熄灭，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语气里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以后每年都放给你看。”林澈看着他，语气自然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

凌曜抬起头，望向林澈，夜色中，林澈的目光温柔而深邃，像是一片能包容他所有疲惫和寒冷的海洋。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哪个公主会不喜欢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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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