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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晚之后,陈最的胃仿佛记住了那粗糙工装布料下的温度,疼痛很少再毫无征兆地造访。但他开始频繁地点那家咖啡店的美式咖啡和可颂,配送范围限定在袁满通常活动的片区。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那家的咖啡豆香味更醇厚。
有时是袁满接单,有时不是。当看到接单骑手是那个默认头像时,陈最会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而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时,他的心会轻轻跳一下,像被微弱的电流穿过。
袁满送来咖啡时,依旧沉默。递过纸袋,确认送达,转身离开。流程从无改变。只是有一次,外面下着细密的雨丝,袁满的额发被打湿了几缕,陈最在接过咖啡时,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下雨了,慢点骑。”
话说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这种带着关切的语调,在他职场训练有素的言语体系里,显得有些陌生。
袁满正要转身的动作顿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是沉静的,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他点了点头,没说话,走进了雨里。
陈最握着那杯温热的咖啡,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在雨雾中变得模糊,心里某个角落,仿佛也被那雨丝浸润了,泛起潮湿的柔软。
袁满的生活轨迹依旧是一条清晰的直线。送餐,去医院看母亲,去老周那里吃饭,睡觉。陈最的订单,像直线上偶尔出现的一个小点,规律,却并不引人注目。他不会特意去抢,但如果系统派送,他也会像完成其他任何一单一样,准时送达。
只是,他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陈最公司楼下那片区域,在上午九点半左右,阳光会恰好穿过高楼缝隙,落在花坛的某株月季上。比如,陈最接过咖啡时,手指总是冰凉的,无论什么天气。
他依旧沉默,但沉默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一次送餐,他看见陈最站在公司楼下,正被主管模样的人皱着眉头说着什么,陈最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袁满没有停留,送完餐就离开了。但那天晚上,他在老周的粥铺多坐了一会儿,烟也比平时多抽了一支。
老周擦着桌子,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心里搁了事,走路都费劲。”
袁满没应声,把烟头摁灭在廉价的塑料烟灰缸里。
几天后,陈最加班到深夜,身心俱疲地走到楼下,却发现电动车不见了。他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那辆车虽然不新,却是他通勤的必需品。报警、查监控……一系列繁琐的事情想得他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迟疑地接起。
“陈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平稳,是袁满。
陈最的心猛地一跳。“……是我。”
“你的车,是不是丢了?”袁满问得直接。
“你怎么知道?”陈最脱口而出。
“路过。看到像你的车被人撬锁推走了。”袁满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往东街那边去了,两个人。我跟着,他们进了一个旧小区。位置发你微信。”
陈最握着手机,一时说不出话来。路过?这么晚了,他怎么会“路过”自己公司楼下?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感激和某种隐秘喜悦的情绪冲击着他。
“我……我马上报警……”陈最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袁满应了一声,“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陈最几乎是跑着去拦出租车。赶到那个老旧小区门口时,远远就看见袁满和他的电动车停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礁石。夜色里,他指间夹着的烟头,一明一灭。
看到他跑来,袁满掐灭了烟,简单说了楼栋号和单元。
警察很快赶来,在袁满的指认下,果然在一个楼梯间里找到了已经被拆掉牌照、正准备销赃的电动车。
事情处理完,已是凌晨。陈最推着失而复得的车,站在清冷的街头,看着面前的袁满,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作这两个苍白的字。
“顺手。”袁满看着他,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眼神依旧清晰,沉静如古井,“以后车停亮堂点的地方。”
他说完,跨上自己的电动车。
“袁满!”陈最忍不住叫住他。
袁满停下来,回头。
陈最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那么晚还在那附近,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想说的话很多,却一句也问不出口。最后,他只是说:“你……回去小心。”
袁满点了点头,拧动电门,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陈最站在原地,看着那点尾灯消失在下个路口,久久没有动。夜风很凉,但他心里却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暖流。这暖流不同于咖啡因带来的虚假振奋,也不同于薪资到账时短暂的满足。它更踏实,更厚重,源自于一个沉默的、粗糙的、却无比真实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