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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满有个据点,不是家,是老城区巷子口的一家通宵粥铺。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瘦高个,大家都叫他老周。粥铺开了二十多年,招牌褪色得只剩个“粥”字还隐约可辨。这里价格实在,光线昏暗,椅子吱呀作响,但总有一碗热乎的。
夜里十一点多,袁满送完最后一单宵夜,把车停在巷子深处,掀开油腻的塑料门帘走了进去。这个点,店里只有两三个跑夜班的出租车司机,埋头吸溜着白粥。
老周正靠在柜台后面听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调的梆子戏。看见袁满,他抬了抬眼皮,没说话,转身从后厨端出一海碗早就准备好的皮蛋瘦肉粥,又加了一碟切得细细的榨菜丝,推到他常坐的靠墙位置。
袁满坐下,从车厢里拿出自己的不锈钢勺子,舀了一大口粥送进嘴里。温度正好。他吃得很快,但不出声,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响。
“今天怎么样?”老周关了收音机,店里顿时只剩下司机们喝粥的动静。
“还行。”袁满咽下嘴里的粥,“雨大了点,不好跑。”
老周摸出根烟,却没点,只是在干瘦的手指间捻着。“这鬼天气。”他嘟囔一句,像是说天气,又像是说别的。
这时,门帘又被掀开,带进一阵凉风。一个穿着某平台蓝色工装的小伙子瘸着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工装裤的膝盖处破了个洞,渗着血丝。
“周叔,”小伙子声音有点哑,带着哭腔,“妈的,地太滑,摔了。”
老周皱了皱眉,没多问,转身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医药箱,比刚才端粥的动作熟练得多。他走到小伙子旁边,示意他坐下,然后用碘伏棉签熟练地给他清理伤口。小伙子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慢点骑,抢那几分钟,不值当。”老周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手下动作却稳。
“不行啊,超时一单扣五十……”小伙子委屈。
“扣五十总比摔断腿强。”老周打断他,贴上最后一块纱布,“这单别跑了,歇会儿。”
小伙子看着窗外的雨,又看看自己摔坏了的手机屏幕,一脸愁容。
袁满吃完最后一口粥,把碗筷拿到柜台边的水池,自己拧开水龙头冲洗干净,放回柜台特定的位置。他走到小伙子旁边,看了看他的伤腿,从自己工装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塞到小伙子手里。
“先拿着。”他的声音不高。
小伙子一愣,抬头看着袁满,眼圈有点红。“满哥,这……”
“等你跑顺了再还。”袁满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对老周点了点头,“走了,周叔。”
老周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袁满掀开门帘,投入外面的夜色和残余的雨丝中。粥铺里,只剩下老周收拾医药箱的细碎声响,和小伙子对着那两张纸币发呆的身影。
另一边,陈最的夜晚远未结束。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照得他脸色发青。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晚上那顿敷衍的盒饭在抗议。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点开微信,朋友圈里,一个前同事正在晒加班后公司安排的豪华夜宵和打车报销单,配文是“奋斗的青春最美丽”。陈最手指一滑,快速划了过去,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
他点开和母亲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母亲下午发来的,一张照片,是别人家孩子的满月宴,红彤彤的,很喜庆。下面跟着一条语音。
他点开,母亲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响起,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小最,你看刘阿姨家的孙子,多可爱!你王姨给你介绍那个姑娘,你到底联系了没有?别总说不急,你都二十八了……”
语音播完了,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日光灯的嗡鸣。陈最看着那条语音信息,很久没有动。他想回复点什么,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后,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试图集中精神,却发现那些文字像水里的游鱼,怎么也抓不住。
胃部的隐痛变得清晰起来。他伸手去摸抽屉,想找昨天吃剩的胃药,却发现药盒已经空了。他烦躁地合上抽屉,动作有点大,撞到了桌腿,发出沉闷的一声。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在这间过于安静的办公室里,他感觉自己像一艘搁浅的船,被困在名为“现实”的浅滩,进退不得。
雨后的夜晚,一个在街头的粥铺里用沉默传递着些许暖意,一个在写字楼的格子间里被无声的焦虑啃噬。城市的巨兽安静地匍匐着,吞吐着形形色色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