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蘅站在原地,任由花怡和槐雅摆动她的姿势。双脚张开至肩宽,沉肩坠手、掌间发力,光是如何拿剑便纠正了数十次。但这远远不够,江映蘅的手指还是过于僵硬,拔剑时动作不过自然,她的手腕被围观的傀儡敲了又敲。
抬高点、松弛点,她咬着牙重复着握剑的各种姿势,几块淤青在本就白皙的手上分外明显。原本长剑已过半人高,实打实的重量由一手支撑,江映蘅只得是暗自歇息一阵,左右手轮换着练习握剑的姿势。
“应当也差不多。”花怡和槐雅出声肯定,还未等江映蘅高兴一会,她们便再次开口,“您休息一阵,槐雅会为您上药,接下来继续重复拔剑的练习。”
江映蘅将长剑收回剑鞘,一个泄力,手便酸痛得拿不动长剑。她借着余力将剑身换个方向,直直地将长剑杵在地上,这下不至于让长剑和地面相撞。江映蘅吃力抬着长剑,走了几步便瘫倒在外厅的木椅,长剑随着她的姿势倒在腿上。沉重的剑身压在下身,江映蘅暗自惊叹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坚持这么一段时间。
槐雅从外厅旁的厢房中掏出一小瓶药膏,她不紧不慢地朝着江映蘅走去,在她的身侧屈膝跪下。她将江映蘅的手轻搭在扶手,自己旋开药膏的封口,指尖在膏体中一转,挑起一抹药膏涂在手腕和掌心处。
冰凉的药膏一抹,槐雅将拇指在江映蘅的鱼际处摩挲,顺着关节和经脉慢慢揉搓,直到洁白的膏药化为透明,方才停下换做另外一手。江映蘅只觉得药膏温和地渗进手掌,原先疲倦到无法握紧的手掌慢慢恢复,虽说还带点酸痛,但也在她忍受范围之中。
江映蘅只觉在木椅上歇息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她抬头见天穹飞鸟来去几遍,转眼间,便过了给定的休憩时间。花怡立在身侧,她借着手让江映蘅攀附着站起,又在江映蘅趔趄时稍稍搀扶,借着便慢慢走回原先的位置,等着江映蘅做好准备。
江映蘅深吸一口气,她凭着想象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却发现这比她试想得更加吃力;而一旦拔出,又无法流畅地将长剑放回剑鞘中。她皱着眉研究着角度,比划着如何顺畅地完成拔剑收鞘的一套动作,可总有动作不对,磕磕绊绊着达不到自然圆融的境界。
花怡和槐雅在一旁观看,待江映蘅多次尝试之后,便各自站在一边,引导着江映蘅手腕的弯曲和手肘探出的角度,之后便不再参与,只待江映蘅再次陷入困境时才再度进行纠正。
和最初的握剑不同,拔剑是另外一种磨练。拔剑的角度不对,剑锋堪堪擦过鬓边,划落几丝黑发;收鞘时缺少关注,剑尖擦过剑鞘,只差一点便要将手掌戳出血痕。江映蘅站在原地平复逐渐烦躁的心情,几个吐息间将心中的怀疑和犹豫抛掷脑后,再度抬起长剑重复着拔剑收鞘的动作。
剑锋的铿锵鸣响声在前院中回荡,江映蘅已记不清重复多少遍拔剑的姿势,只是一味地将每一个重要的细节全部融贯进训练之中,花怡和槐雅纠正的次数越来越少,最终变成了寥寥几次的提醒。
“您可以休息了。”花怡在江映蘅的又一次收鞘中开口,她上前捧着长剑,待江映蘅放手后带着长剑离去。槐雅搀扶着疲惫到迈不动脚步的江映蘅,将她缓缓带到外厅的木椅上,一旁的桌沿上早已准备好了茶盏。
江映蘅大喘气着斜靠扶手,手肘搭在桌沿,她轻轻倚着木椅歇息。长久的练习之后,江映蘅心中的杂念早被无数次的重复性动作消磨殆尽,此时脑海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她发鬓贴着肘弯,指尖自然伸出,下意识重复着昨日引动灵气的动作,呼吸间脉搏逐渐与别院内吹过的微风共振,寒凉的气息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自然循环在身躯之中。
“药浴已经按照江山主的嘱托放好,您可要这时泡澡?”槐雅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走来,她站在离江映蘅不远处询问,轻轻说出的话语打断了江映蘅恍惚间找到周天循环。
江映蘅仍靠在手肘上,她缓缓侧首、掀动眼皮,抬眼间瞥到槐雅呆板的面容,她只是叹气着站起,不再去思考被打断后再也找不到状态的引气入体。或许她还未找到正确的状态,不然怎会仅仅一句话就会轻易地打断循环,她还是得再度尝试才行。
槐雅带着江映蘅走到外厅的另外一处厢房,房内做成了浴池的模样,池内一汤热水翻滚着棕褐色的色彩,袅袅升起的烟雾带着厚重的酸苦味在江映蘅的眼前浮动,厢房的一边摆着一套叠好的衣物,连同擦洗的毛巾堆和明灭的火烛放在一起。
“浴池中的药汤用于舒缓肌肉、缓解疲倦,第一次使用时会有些许痛感,请您暂时忍受,待到浸泡时间足够,槐雅自会敲门提醒。”说完后,槐雅便躬身退出厢房,替江映蘅阖上门扉。
江映蘅跪坐在浴池旁,手掌凭空感受着药汤的温度,不算烫手。她将身上早就覆盖了一层尘土的外衣褪下,在寒风中瑟缩着躲进药汤。刚入浴池,江映蘅只感受到身上一阵温热,发抖的上臂在热汤中缓缓镇静,闷热的蒸汽熏蒸着眼皮,她闭上眼仰头靠在浴池边休憩。
不久后,原本的温热感受逐渐转化为一阵阵的刺痛,江映蘅压抑着在喉咙中不断上浮的痛呼,歪着身将额头抵在浴池边,忍受着药汤的刺激。只是这刺痛感不曾停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反倒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她就如同经受着刀割针刺之痛,额头上冷汗似雨落下。江映蘅全靠着自己挂在浴池边缘,才不至于在阵痛里失力滑落池中,但她也有些意识模糊,双眼朦胧、盯着面前的石砖,迟迟才反应到药汤已经不再令人疼痛。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槐雅虚虚的问候如远似近,“时间已到,您可以从药汤中起身了。”
江映蘅听到槐雅的提示,便也是解脱得叹气,慢慢从药汤中起身,棕黑色的水流从身上落下,带走些许污秽。她趁着身上余温尚在,拖着微微颤抖的手臂换好里衣,蹒跚着推开紧闭的门扉。氤氲着湿气的长发贴在脸侧,寒风吹过,便带上了冬夜的冷意,江映蘅耐不住地哆嗦几下。
屋外早已是一片灿金,灰瓦上闪烁琉璃的光泽。连廊亮起灯盏,江映蘅走向内房,上臂擦过门扉粗糙的边沿,缓慢积累的疼痛让她紧皱眉头。
屋内纱帘重重落下,一盏微弱烛火摇曳着照在长桌,江映蘅摊开本就放置一旁的药经,对这昏暗烛光细细研读。奈何药浴时残留的痛感仍旧明显,她对着一列列词句只觉得心烦意乱,反复咀嚼着几页中的内容,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江映蘅只得放下药经,待到白日里再继续钻研。她附身吹灭烛火,房内仍有点点月色,待到房门合上,便只剩一片漆黑。
她再度捏起三指,盘腿曲臂、收敛思绪,最先引气入体的步骤早已是轻车熟路,没多久便能感受到身周灵气涌动。只是灵气的周天运转出现疲态,原本顺畅流转的气息渐渐放缓、迟滞不前,慢慢,无论江映蘅如何费力,都无法再度让灵气在周天循环上。
江映蘅睁眼,清灵冷淡的眼睛放空,眼神涣散地看着纱帘摇摆。她回想着仍旧生动的记忆,她反复比对着那日江秋眠引导下灵气运转的感觉,总感觉像是缺少了什么。当她自身推动内外灵气共振时,似乎只全力调动了身周的灵气,而体内却像是一滩死水,即便灵气活跃运转,也带着僵硬的色彩。
或许这就是她所欠缺的关键,只注意到与天地灵气的互动,而忽视了其他的相关因素。江映蘅收起轻捏的手指,她今日已经将近极限,若是再度引气入体,反倒只会让原本就隐约刺痛的身体再度受罪。此时师父也不在长川山上,她若随意妄为,出了问题也找不到可以解答的人。
江秋眠收拢弯曲的下身,斜斜依靠在木床的背板上,她将绑紧的长发放下,手指顺着走向梳理发丝,耳边缓慢的鼓动声低低回响,她在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中缓慢入睡。
再度醒来,又至寅时。
这次换做槐雅敲门,江映蘅也早有准备,从梦中清醒后便换了一身干净的服饰,点着灯盏对光翻阅书册。待到门外敲门声准时响起,她便放下手中的药经,槐雅还未开口,她就先行走出了厢房。
“江山主传信,您可在长川山顶稍作等待,他不久后便要回到洞府。”
江映蘅急切转头,她看向呆板着的槐雅,眼底带上了些许欣喜,只是面上依旧一副冷淡模样,但她语气中的雀跃哪怕是在故作冷然的咬字中也十分明显。
“师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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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拔剑、也当反复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