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43章 情是何物

陈若烟听王大盗忽然间没了声音，周围寂然无声，心下骇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一滴滴血顺着剑身滴滴答答，王大盗一双眼睛瞪的很大，似要从眼眶中飞出来，死死盯着没入胸前的半截长剑，若不是自己太过得意又怎会连有人来也听不到。

陡然间，他提气猛地拍出右掌，裴隐距离他仅半截剑的距离已是躲避不及，左肩生生受了一掌，万幸王大盗已是将死之人没有多大的力量，仅是牵扯到旧伤，微微渗出血来。与此同时裴隐一剑拔出，一道鲜血飞溅在陈若烟的红盖头上。

陈若烟一愣，不知什么东西泼过来，隔着红盖头满眼望去皆是红色。还在恍惚之时，双手忽轻，绑在手腕的筋绳被一剑割开。“叮”地一声，剑已入鞘，此人未说一句话，抬起脚就走。陈若烟身心微颤，一颗心直跳快飞到嗓子眼，心中不停地念叨着：“是他！是他！”，她慌张揭开头盖布，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已经走到门口。

”你站住！！“，陈若烟大喊道，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又是欢喜、又是委屈，当真是五味杂陈，百转千回，好不难受。

”你当真是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吗？“，陈若烟声音有些嘶哑，双眼中泛着莹莹泪光。

”我…..“，裴隐肩头微微有些颤抖，双唇半张发不出声音，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所坚持的一切就会崩溃。心中不停地想：”如今皇帝因为水镜剑谱、前朝萧帝变得敏感多疑，暗中指使裴家做的事件件毒辣，他迟早会对裴家动手，我又怎会把你牵扯进来！！！裴家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盟友，而不是没落的十二楼……“，受这相思煎熬的又岂是陈若烟一人，此时裴隐心中如同憋着一口气呼不出咽不下，生生难受的紧。

陈若烟双眼戚戚地注视着裴隐的背影，见他始终不肯多说一句，心中万般纠结，早已泪流满面。俄顷，裴隐终于开口，说道：”父亲已为我选定一桩婚配，不多日就会迎娶…..日后….望陈姑娘….珍重….“

”这一切….竟是我自作多情了…..让裴公子见笑了…..“，陈若烟笑着自讽道，心已凉了大半，心想：“不管是什么，他终不肯多解释一句，既然已经如此，我又何必多加纠缠…….“，额头的血混着一滴泪水微微发红，慢慢地划过脸颊。

”无妨！“，裴隐冷冷地回了一句。他抬眼望去，月光甚是刺眼，心念：”这一抬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转念又想：“你对她如此残忍，你是个懦夫，是个攀龙附凤的小人，又有什么脸面再见她！！！”，心中叹息惋惜，抬起右腿大步迈出了破屋院子。

此时，院外马蹄声嘈杂，陈檀和沈如晴顺着林立指的方向也寻了过来，见裴隐径自走出破院，陈若烟满脸是血跟在不远处，眼神暗淡。

那日在百花院，沈如晴就察觉到二人有什么不对，她见裴隐如此不明不白躲了起来，如今又丢下受伤的陈若烟一人甚是恼火，当即一伸掌，刚触到裴隐肩头就被陈檀拦了下来。

“阿晴！让裴公子离开吧！”，陈若烟慢慢说道，沈如晴一听陈若烟都开口了，一声裴公子似在叫陌生人，心下虽气也不好再做什么。

又见花前明月，为何圆了还要缺。陈若烟回到百花院静静地待在屋子里，沈如晴无奈来找陈檀，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檀温柔的问她。

”没什么！“，沈如晴不是不想说，只是见裴隐和陈若烟二人这般难受，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为二人难过，双眼微红，然后将头埋在陈檀怀里。

陈檀见她面若出水芙蓉吹弹可破，冲着他展颜一笑，心跳加剧，不自觉地微微弯下脖子，盯着她双目越来越近，鼻尖轻轻点对点抵住…..

沈如晴感觉身子慢慢僵住不敢乱动，听得二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猛然间想起什么，一把推开陈檀。气氛忽然一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是双双脸红。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如晴面颊微红，眼神不禁向别处喵去。

”什….什么…什么事……“，陈檀问道。沈如晴没想到陈檀竟也是磕磕巴巴说话，心中不由得好笑。一想到正事，瞬间变得严肃，说道：”我总觉得裴隐有问题……刚才我明明没有打到他肩头，为何他肩头的衣衫会渗出血呢？“

陈檀一听也忽然想到”破院中，王大盗是被一剑贯胸，而且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二人相视一会意，旋即明白裴隐先前就已经受伤。

”在华青山时我刺了黑衣人左肩一剑……刚刚救走穆尔的人左肩也是不利索…….“，沈如晴边思索边说。

陈檀当时也觉得那个黑衣人很熟悉，却没想着往裴隐身上想，”仔细算一算时间的话….裴隐离开时正是玄空派大乱…..况且光凭玄空弟子和穆尔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玄空派不是穆尔吗？？？？“，沈如晴忽然”啊“了一声，心中隐隐感到害怕，不敢相信的看了陈檀一眼，陈檀点点头。

”我们好像都忘了….“

“什么？”

”前朝皇帝所创名震江湖的剑谱又何尝不会是当朝圣上心中的一根刺呢？更何况裴府老爷….与深受皇帝倚重……“

”所以….有可能裴隐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若烟的…..还有雪生在洛阳城外偶然救下他……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他和穆尔就是一伙的！！都是为了水镜剑谱！！！“

二人细细想了一遍从裴隐出现后的每一件事，他好像每次出现的都恰到好处，不是他就是穆尔，这两个人更像是一个幕前一个幕后…..他们不敢再细想下去，朱九纠集各路贼人来望西楼找事，逼死陈霄汉岂不是裴隐也是知情的…..

裴隐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躲在幕后….沈如晴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冷汗。

陈檀有些难过，曾以为裴隐是个可以做朋友的人。他经常来望西楼，对若烟情意也是不同，旁人都看得出来，结果他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隐藏的够深的。这一切若是让陈若烟若知晓了可怎么办？

隐隐鸡鸣，天边霞光微现，百花院中万朵千红经过暗夜在霞光中渐渐变得娇艳欲滴。沈如晴心中不安一整晚翻来覆去，见窗子刚透出亮就匆匆起身来找陈若烟。

几次敲门都没有回应，沈如晴担心陈若烟想不开出事，一脚踢开房门见屋内陈设摆放整齐，床铺未曾动过，枕头上留有一封书信。

”市争利，朝争名，江湖武林亦不休。天涯浩渺，风飘四海，若烟只盼远离是是非非….望千万珍重，莫念…..“

”雪生和尚也不见了…..“，林立忧心说道，”该不会….该不会…又被什么人抓走了！！！！“，说着说着快哭了。

”你莫急….雪生可能是和若烟一起离开的…不必太担心…..“，沈如晴也是担心，想来昨夜和陈檀说的话也许叫陈若烟听去了，”我和陈檀分开去找….你莫急……“

长安城外柳姿摇曳，一条河流蜿蜒曲折如绸绕城而入。清晨微凉，晨风吹得沈如晴微微一颤。她顺着一路的柳树走去，忽听不远处金铁相击之声，似是有人在打斗，心念：”莫不是若烟和雪生….“，一路飞奔而去。

”红珠！“，沈如晴心中惊呼，竟是红珠同一个黑衣人在林中交手，几番出招竟被压制在下。黑衣人长剑在红珠腰间左右连刺，红珠看上去郁郁于心防守几番被其用剑击破，青光一闪，红珠手臂一阵剧痛急忙向后跃开。黑衣人穷追不舍连连出招，又快又密竟是不想留下活口。

”叮“地一声，红珠手中剑飞脱，一并长剑直直刺向红珠腹部。蓦地寒光一闪，双剑相击格开了黑衣人的剑，黑衣人手腕一震痛，急忙向后跃开。

”是你！“，红珠心烦意乱，只道刚刚就要一命呜呼了，却没想到被沈如晴一剑挡下。沈如晴不理会红珠，冲着黑衣人连剑追去，怒喊一声：”站住！“，心中知道黑衣人就是裴隐，此时她不为红珠，只为陈若烟出一口气！

沈如晴连出四剑，剑剑快、准、狠乃是希夷剑源自广陵曲的招式。寒光扑胸，忽地转剑上挑，只为去掉他的蒙面。

”为什么不出剑！“，沈如晴见黑衣人只是防守并无攻击之意，旋即怒斥喊道。沈如晴秀眉微蹙，右剑倏地刺出，快如闪电，一剑刺破左臂衣衫，一剑划破右剑衣衫。黑衣人越是不出剑，她刺的越是猛烈，一心非逼他出手不可。

广陵式转接希夷一十八式，剑花如飞沙走石，纷乱晃眼，左挑右拨。倏忽间，一剑从耳边擦过，黑衣人只觉得脸颊微热，蒙面黑布被挑起后一剑刺穿。

裴隐余光扫到右侧脸颊一道血线，目光锐利冰冷，说道：”你要知道，黑布一旦扯下，我们之间可就再无友情可言了！“

”我呸！你莫辱了这两个字….你从一开始就在隐瞒，就在利用….可恨若烟心中还装着你…你却这样对她！！现下她不知所踪…都是拜你所赐！！！“，沈如晴怒火中烧，呵斥裴隐！

裴隐听到陈若烟不知所踪，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问道：”她去哪了？“

”要你管！！“，沈如晴一声”喝“，长剑一抖，剑花狂舞。剑气森森扑面而来，裴隐接连后退两步，长剑眼见距离裴隐脖颈不到一尺之余，这一招精妙狠毒。裴隐不敢大意，心知既是选择了裴家，那拔剑相向只是迟早的事…..随即拔剑相迎，两剑相交，风激电骇。

数招之后，沈如晴心中骇然，暗念之前与他交手都不曾觉得他剑法有多精妙，原来只是藏得够深……回想起之前种种，裴隐表现出的无不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如今原形毕露竟是使得这般狠辣的剑法，可见此人心思深沉，甚是可怕。

沈如晴被裴隐凌厉狠辣的剑风逼得退无可退，无奈只能冒险使出希夷十八式第一式“哀此乱世叹薄命”，左挑右拨接连横扫。由于裴隐剑法太过于密沈如晴剑招并未出全，“叮”地一声，险之又险，裴隐竟瞧出其中破绽，长剑直破剑气斜斜刺出，沈如晴右手剧痛，手臂发麻，竟被裴隐刺伤，慌乱之中乱挥两剑，连连后退。

裴隐身形如风，想要打落沈如晴的剑。不料红珠忽然出现，一剑挡偏了裴隐手中剑。“你要不要紧？”，红珠飞身跃到沈如晴身边，二人并肩站立。

红珠一句关切，叫沈如晴心中忽然流过一道暖意，手中剑微微一抖。二人虽自幼在清凉观学武，但是红珠确是处处为难沈如晴，是以二人关系并不睦。红珠见沈如晴不计前嫌舍身相救那一瞬间，心中亦是震颤，感动不已。

“不要紧！”，沈如晴回道。

“好！”

二人不知何处来的默契，相视一眼旋即明白对方用意，双剑齐发。梅花一弄，弄清风，剑花盛开，剑意凌冽却收敛，双剑同时舞出更似满天飞雪之中，朵朵梅花含苞欲放。这一招除剑招本身也更具观赏性。

裴隐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二人配合剑招更是密密麻麻犹如满天飞雪，乃是梅花二弄，弄飞雪，满天飞雪夹剑影。裴隐猝然抵挡不及，挥臂横扫，心想：”既然她已知晓我的身份，也没必要再与二人过多纠缠！“，当即剑尖点地上挑，扬起尘土成幕睁不开眼。

尘埃落定，裴隐已不见人影，沈如晴眉头一皱，恨恨地送剑入鞘。红珠递来一块帕子，沈如晴愣了一下，有些不适应但是接了下来，将伤口包住。

”你怎地会跟他结怨？“，沈如晴问道，转念又想起红珠与悟心是一伙，自己这句话不该问，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但想起无情道长因担忧两个徒弟，遂离开清凉观前来长安寻找，结果又遇上陈霄汉的事。此番经历后心中豁然大悟，想起从前对两位徒弟行事种种，后悔不已。在离开长安前告诉沈如晴希望二人能摒弃前嫌，相辅而行。

红珠心知自己与裴隐结怨是因为在华青山下客栈自己发现了裴隐扮作黑衣人偷看沈如晴和陈檀开铁盒取水镜剑谱，裴隐怕身份在他们跟前暴露所以才要灭自己的口。但当时途中生变，裴隐好像并不知道五个铁盒都是空的，而自己看到了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悟心。

一想到悟心，红珠茫然若失，昨夜一幕幕在脑中重现。心中凄然，一颗硕大的泪珠旋即滴落。此举更是吓了沈如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