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40章 身不由己

陈若烟心中虽然有些气，但作为望西楼的楼主她就像一株高傲的花朵，冷冷的说道：“林立，请裴公子去落月亭…..”

裴隐站在亭外，望着陈若烟的背影，”若…..“，裴隐半张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改口道：”陈…陈….姑娘……”

陈若烟一听裴隐忽然改口叫自己陈姑娘，甚是生分，心中已明白大半。转而又想到或许他是遇到什么事才会如此，故作镇定问道：“裴公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刚回长安听说了望西楼的事…所以来看看姑娘，还请陈姑娘节哀！”，裴隐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我有事没能帮上忙，很是愧疚…….”，裴隐又如何能开口说他没能来是因为在华青山下扮作黑衣人跟她的两个朋友交手。

陈若烟笑了笑，还是没能忍住，问道“裴公子这么生分，是在气我伤了裴府的仆人？”，她一想到那日裴府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和那句江湖女子配不上裴府公子，那配不上三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在陈若烟的心里，无论自己在武林中的名声有多高，在这些人眼里只不过是下等而已。

更让人难过的是裴隐的态度，他既对自己有意却又受身份家门限制，摇摇摆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隐去了他真实的心意，却又数次给自己希望。

“裴某无此意思…事出有因…何况是府上的下人先对人不敬….”

二人之间沉默片刻，裴隐心中如火沸腾不已，若无先前那些事，他此次前来是要问陈若烟”你愿不愿意嫁我？”，但一想到裴府，想到自己做的事，就如一同凉水浇的他脑醒目清。

他顿了顿转身欲离开，陈若烟见状忍着泪水，问道：“裴公子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裴隐心中一震，心中骂自己为什么要来，不如就此消失，断了她的念想，为何要如此在她已受伤的心上再补一刀？裴隐慢慢转过身来，不敢看抬头陈若烟的眼睛，说道：”还请陈姑娘保重身体！“，说罢旋即离开，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陈若烟眼中再也忍不住的泪水。

林立无意中撞见陈若烟伤心不已，而裴隐居然大步逍遥的离开，当即认定陈若烟受了裴隐的欺负，追到百花院门口，一把扯住裴隐的左臂，气冲冲的朝着裴隐狠狠地咬了一口。

裴隐左肩被沈如晴刺了一剑，伤还未愈，后来与穆尔动手时又扯到了伤口，心中一下抽动，眉头紧皱。林立还当是自己牙尖力大的功劳，稚嫩的声音斥道：”你若是再来欺负楼主，我定将你的胳膊咬断！！！哼！！“

恰好沈如晴经过，眼见察觉到裴隐是痛在肩头而非手腕，旋即说道：”林立不可放肆，还不赶紧给裴公子赔礼！“

”我偏不！！！“，林立气呼呼的跑走了！

”小孩子…..不碍事的…..“，裴隐笑着说道。

”裴公子是受伤了？“，沈如晴只是随口一问。

裴隐却愣了一下，见沈如晴眼中并无闪烁，暗想她应当是别无他意，笑着说道：”出公务时不小心伤到了，不碍事…..“，随后离开了百花院。

数日之前， “哐”地一声，静心斋门口的两个仆从被穆尔左右个一脚踢飞，双双撞开静心斋的大门，躺在地上痛苦的表情，似是五脏六腑都被穆尔踢得废了。

穆尔一脚刚欲迈进静心斋，忽地右耳边破空之声，倏忽间侧过左掌斜出，与对向飞来的右脚相击。“啪”地一声暗响，二人均感手脚发麻，旋即弹开。

来者正是裴隐，听到府中异响，赶来查看，正巧看到穆尔双眉倒竖，表情愤怒，伤了几个仆从，正要闯进静心斋。

穆尔描金扇一展开挥动，一阵强劲地风向裴隐迎面扑去。裴隐侧身闪开，穆尔手中扇旋即一合，向裴隐腰下刺去，忽地金光一闪，扇柄处露出一截短刃。裴隐用力后缩才勉强避开，险些被他刺中，心惊“好美的一柄扇子，好利的一柄匕首，好狠毒的一颗心！”

裴隐避开之后，飞起左腿，右腿相交踢出，左右来回，速度之快，腿影交错，变化无定。腿风凌厉，逼得穆尔连连后退。二人翻滚相交数十招之后，穆尔隐隐发现裴隐左肩行动不灵活，似是有伤。穆尔旋即冷笑一番，“哗”地一声又将描金扇挥开，手指波动一个微小的机关，扇边同样金光微闪，变得锋利异常。描金扇在他手里如一只半圆弯刀在月光下金光异闪，穆尔出手极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被弯刀所覆盖，稍一不慎就被割伤。

裴隐不好出腿，只得后跃避闪，描金扇在他身前画成两个挨着的圆圈，圆圈越画越大，最后将他整个身体要害之处都笼罩在圆圈之内。

静心斋内的人，头发花白，身穿墨色衣袍，端坐如常，丝毫不受外面两人大动干戈的影响，手下走笔稳健。

“少爷！接剑！！！”，裴隐的仆从眼见其手无利刃，被对方的异形武器压的不得还手，心中着急当即抛来一柄剑，希望他能以裴氏剑法重夺上风。

“裴某正想领教阁下的断魂刀！”，裴隐不甘心败于穆尔，正待拔剑出鞘。忽听一声怒吼：“放肆！！”，声音沉静而有力，心中不忿也不得不放下剑。

裴府老爷抬起头，缓缓抬起眼皮微睁，盯着门外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眼神深邃不见底。他见裴隐逊于穆尔，自然是无脸面但没有表现出来，一句放肆一是阻止二人继续比下去，当下二人输赢未显还可找回点脸面。二是说给裴隐听，穆尔虽是小小王族，未经允许与其动手，是放肆。三是说给穆尔的，蛮夷没有礼仪私闯裴府，动手打伤仆从，完全不给当朝重臣脸面，甚是放肆。

几人都是明白人一听便明白其中深意，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裴老爷是在训斥裴隐，岂知这一句“放肆”同时骂了两个人。穆尔一听，冷哼一声，合起描金扇，心中骂了句“老狐狸！”

穆尔大步迈进静心斋，径直走到座椅前头也不转地坐下，自始至终没有看裴老爷一眼，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裴老爷继续写字，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头也不抬，问道：“是何事？”

穆尔看到裴老爷丝毫不在意，就说了短短三字，顿觉得受了李朝这帮人的鄙夷，当即火冒三丈，一个箭步迈到案前，一把抓过裴老爷的衣领，怒声质问道：“明知故问！说好了我与你合作，你的人却杀了阿罗，你们李朝人都是这样无信无义？”

裴老爷被穆尔这样一抓，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却毫不慌张。四目相对，穆尔被裴老爷那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吸住，登时觉得浑身一冷。裴老爷放下笔，右手搭在穆尔的左手上，意思是让他放手。仅是轻轻一搭，却如千斤重，那有力地感觉是由眼神带来的压迫感。

穆尔不由得微微松开手，裴老爷整理一下衣衫，淡淡地说道：”哦？我成日忙于公务，事情繁多…..再多也多不到一个奴才身上！！你因一个奴才大动肝火，不等于自降了身份…..”

“你！！”，穆尔切齿咬牙，心中骂道“这个老狐狸！”，说道：“你们常说”打狗要看主人！“，你何尝将我放在眼里了？”

“哼！”，裴老爷手中的笔一丢，说道：“那你觉得就凭你们几个人能围剿的了玄空派？？还是你觉得一个快落魄的部族是如何挡住其他部族的侵蚀？若不是你族的女子貌美深得皇帝喜爱….你还能站在这里？”，穆尔无话可说，心中郁闷不已，

“你要知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抵不了数万雄兵…….你若还想在李朝自由出入…最好想法子做点有用的事，比如说把拱手送人的铁盒拿回来？”

穆尔越听越气，本是来问罪的，结果倒叫这个老狐狸拿捏一番，好没面子，再杵在这里岂不没趣，旋即踢开门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裴隐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静心斋的一举一动，生怕穆尔做出什么害人的举动，见穆尔怒容满面从静心斋出来后，连忙进了屋内，不解道：“阿爹为何一定要与穆尔合作？”

裴老爷叹了口气，道：“当初皇上两派二十位顶尖高手追杀前朝萧帝，结果一连二十位高手都被萧帝击败，令人胆寒…..这件事就成了当今皇上的一块心病…..如今皇帝年岁已高，再加之水镜剑谱重现的消息，他生怕萧帝重新回来找他寻仇，若凭他的武功，皇宫防御岂不就是形同虚设…..这件事就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来来去去…..”

“自从萧帝击杀最后一位杀手之后便消失了……如今快二十年没有消息了…..说不定早就…..”，裴隐说道。

“那又如何？现下但凡是跟他沾边的….皇上都要毁掉….不论是水镜剑谱还是见过，接触过水镜剑谱的人….都不能活……”，裴老爷虽不会武功，但是眼神中漏出的森森杀意，不比他人少几分。”什么十二楼楼主，江湖门派，是他们自杀残杀也好，你去处理也好，总之，水镜剑谱包括知道水镜剑谱的人都要消失…..“

”阿爹！这….这如何能做到！“，裴隐听后打了个寒颤。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裴老爷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上面有什么意思，下面就算是万死也要想办法做到……“，随后叹了口气，沉吟道：”我也要为我们裴府做做准备呐…..“

裴隐闻后心中一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明白了裴老爷的意思，裴家替皇帝找水镜剑谱，裴家也算是接触过、知道水镜剑谱秘密的人，难道也要……裴隐不敢细想下去。

裴老爷瞧见裴隐不言语，双眼怔住应该是想明白了当中的厉害关系，旋即说道：”这件事左右都不好取舍啊，所以只能由穆尔进来将这潭水再搅得浑些，这些武林门派最好能自相残杀，也省得我动手…….”，裴老爷说起自杀残杀语气是如此轻飘，就好像是几只蚂蚁相互撕咬一样不值得一提。

”你若能与部族高门联姻，对我们裴家来说也是一层保障，我已经为你选了高将军的女儿……”，裴老爷余光扫过裴隐，见其眼不由心。

“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高将军常年驻守边关重镇，他女儿也随他生活在边关，等到年底，你就出关去接她来..…”

“阿爹！”，裴隐脱口喊道，心中实在不愿。

裴老爷冷笑一声，说道：“故意接近望西楼，打伤白传音，宝珠楼混乱，朱九逼宫望西楼，还有玄空派的事哪一件事没有你的参与，或是穆尔的搅局，就算结果不是你能把控的……但随便拎出一两件来告诉那个陈若烟，你说她会怎么看你呢？“

裴隐闻后，顺时冷静下来，想到：”是啊！她会怎么想我？会觉得我对她都是有意而为，是虚情假意，是装模作样，我还有何颜面再面对他们……“

”嫌隙易生，良缘难成……更何况你是裴家长子，凡是要以裴家利益为先，怎能去配江湖儿女……你好好想想去吧！“，裴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裴隐心中杂乱无章 ，失魂落魄的出了静心斋。

裴老爷盯着案上的字，喃喃道：”一人武功再高又如何，还能敌数万兵马不成？“，随后冷笑几声，拿起毛笔蘸了墨，继续写字。

穆尔自裴府吃瘪之后，怒火中烧，眼中杀机尽显，纵马一路狂奔到平康坊万花阁，漫步登上二楼，兰姨一见穆尔表情不对，当下对旁人使了个眼色要小心招待，以免点着了火药桶。

一楼中央舞台二女头戴绣花锦缎尖顶小帽，帽子上坠着各色珠宝、金色铃铛，身穿红色罗衫，腰间同色的腰带，长长的垂在地上，足踏锦缎靴子，各自站在一张花纹繁复的地毯之上，旋转起舞。这支舞正是在宝珠楼上的舞是同一支，一、二楼的看客不知是酒醉微醺还是乱舞迷人，一个个的如痴如醉，如醉如狂。

忽然，舞曲的鼓点声中闯入了一丝丝不太和谐的拨弦声，起初无人在意，随后弦声越来越大，大有与鼓点声相抗。不少人顺着声音寻去，正是二楼穆尔叫了琴女单独为他弹奏。

只听穆尔似是有意为之，斥道：”是我银子没给够还是你瞧不起我不愿为我弹曲儿？“，随后取下腰间一袋钱，”哐“地一声落在桌子上，听声音便知数量不少。

琴女无奈的摇摇头，转而弹奏一首曲调激烈奔放的曲子，瞬间压过了鼓点的节奏。穆尔依旧不满意，他在裴府受了气，自己心中不悦，便要叫万花阁的人都不悦。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要听曲儿的回屋里听去，莫要扰人！“

听着此人声音略微愤怒，穆尔微微一笑，说道：”我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听曲，你若不喜欢听大可以将耳朵割掉……“

其余人一听”耳朵割掉“，均是吓了一跳。”哼，有他在的地方何愁没有麻烦….“，沈如晴嘟囔道。陈檀轻轻一笑，原是二人为了打听许焱的下落，从许云处得知许焱尚有一位旧相好的名叫芸娘，曾是万花阁的人。所以沈如晴特地乔装成俊俏郎君与陈檀来打探消息，二人坐在角落里正欣赏舞蹈不久，就听到穆尔无端生事。

”接着弹！“，穆尔喝道。

”哼！要弹你自己弹去！”，琴女一声娇嗔，抱起琴转身欲走。忽然，身体一颤，脖颈处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正是穆尔的描金扇。穆尔一副俾睨天下的目光看着楼下，诡笑道：“接着弹！”

琴女无奈只得梗着脖子慢慢坐下，继续弹奏。手下越拨越快，右手五指轮转已快出残影，左手四指上下移动快如一条直线，声音一出好像一柄利刃割破了珠袋，齐齐落入玉盘噼里啪啦，又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叫人躲避不及。

霎时间，一人飞身而起，一脚踢飞鼓手后，将两把玉斧斜插到腰后，此人正是双斧冯八原十二楼之一烟波楼的人。“咚、咚、咚、咚……”，冯八双掌大而厚实，以掌代鼓锤，鼓声起始沉闷，由慢至快，由闷至响，好似万马奔腾，一声一声踏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万花阁内气氛陡然紧张，在座的人无不被这两种差别很大的曲子吸住。一颗心跟着曲调上上下下，一时血脉喷张、气涌如山，一时如坠深渊，一时如飞龙乘云，反反复复难受至极。不管是那种曲调音色，当中之间无不现杀机森森，也只有内力不俗者才能撑起如此双音对弈。

琴女曲意稍一缓和，脖颈上的刀刃就会靠近一些，雪白的脖颈上已出现一道血痕，无奈之下只得与鼓声对垒。

”我之前以为琴女只会弹琴….竟不知她内功倒是不俗…..“，沈如晴惊讶道。

”万花阁中哪一位不是卧虎藏龙….让我们拭目以待穆尔这回要如何脱身……“，陈檀说道。二人静悄悄躲在角落里，待看事态如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