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2章 镜花水月（2）

茫茫白雪，皎皎月华，霏霏漠漠，似有还无。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通向长安城外，月光下三个人影在雪中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许久，曹某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说道：“二位一路跟随，也是领了赏金要取某性命的？“

”哈哈哈哈……非也非也…..“，和尚与谷云升慢慢走上前来。

和尚瞥见曹某人的手已经握紧剑柄，心知此人已随时做好拔剑的准备，连忙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解释道：”曹施主莫要误会，和尚法号云栖，在敦煌水云寺修行，我与谷主一路跟随既非寻仇，也不是领了赏金……“

”那是……“，曹某人不明所以。

”哎呀哎呀…….和尚说话罗里吧嗦的不说重点，老头子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见识一下你的武功，你这剑法老头子不领教几招，彻夜难眠呐………出手吧！！！“，谷云升为人干脆爽利，见不得磨磨唧唧，罗里吧嗦的，讨教剑招更是一刻也等不得。

曹某人还未及明白缘由，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已到胸口。他右脚向后一点，步伐变幻莫测，登萍渡水来去之间已躲过了谷云升数十招剑法。

谷云升看着曹某人一味的躲避不出手，恼怒不已，想着激他出手，便喊道：”一把年纪这般犹犹豫豫，躲躲闪闪，难怪当皇帝当的国破家亡，流落至此！！！！“，云栖和尚在一旁见谷云升如此戳人痛处，于心不忍，连连叹气。

随即三道剑光翻滚而来，两剑相交，剑气凛凛。谷云升身经百战，武林高手排行榜上没有第一也是第二，大大小小遇到过不少对手。与曹某人的剑一相交便觉得此人非同一般，那种感觉要比刚才双眼见到的要真实的多，高手之间相交手，不外乎是以刚对刚，以柔対柔，以柔克刚，以钢制柔。

而曹某人手中剑传出的力道更像是虚无缥缈，海市蜃楼，但转眼间就是排山倒海，横扫千军之势转而又如滴水石穿之力，前后相继，绵绵不绝。叫人恍恍惚惚，似真似假，非真非假。

曹某人挽起剑花，剑光犹如银龙，剑尖轻点雪，扬起的片片雪花伴着强劲的剑气冲面而来，无数六出化身尖角暗器，割风断雪……

两人手中的剑乍分乍合，谷云升大喝一声，两剑相抵，二人力量腾空而起，凌空相对，一股狂风卷乱满天飞雪，劲风剑气逼得二人纷纷向后滑出数米。眨眼之间二人又纠缠在一起，剑花密集如雪，银光缭眼，已对了数百余招，剑法之快，简直超乎想象。

云栖和尚在一旁凝瞩不转，暗叹：”…..剑招合天合地合万物，融入天地万物，万物皆为我所用….谁人不知剑法层层递进，以人御剑为第一层，以剑助人为第二层，这第三层乃是人人所知的人剑合一……但做到的却寥寥无几。此人不仅全部都做到，更是将自己的心境化成剑法营造出一个虚幻的剑阵，将你困住而不愿出来，真是奇..….真是令人感叹！“，和尚心念一转，愁容连眉，”如此厉害的武功，令人趋之若鹜。洼则盈，满招损，若不能为利，便要为害啊！“

又过数百余招，几乎穷尽了谷云升毕生的武学，心如飞转，拼命思索对方的破绽。谷云升心知败局已定，自己幼时开始习武，到如今已经整整五十年整，竟无法撼动此人分毫。

最可怕的是曹某人并未使出全力，剑锋来去之间就如繁花乱世，引人入镜。剑花如空华，如幻如化，人剑皆同梦幻一场被紧紧吸住，奔流不息，难以停止，细细想来如此惊奇的剑法竟是让人心生骇意。

谷云升深吸一口气，剑锋翻转，足尖踏雪而飞。曹某人瞅准时机，”叮“一声，瞬间卸掉了谷云升手中剑。

二人相对而站，静如止水，波澜不惊。二人袖袍鼓荡，周身狂风不止，卷起飞雪似银龙直冲云霄。云栖和尚看情形不妙，单手轻抬一掌莲花印似排山倒海而来打破二人僵局。袖袍瞬间落下，银龙飘散。

”过瘾过瘾！！！畅快畅快！！！！哈哈哈哈哈哈哈……“，谷云升卷起袖袍，大笑道。

”能与云升谷谷主一番比试，也是在下的荣幸“，曹某人说道。

”还有和尚呢！！！“，谷云升说道。

曹某人稀里糊涂未明他意，”你当我二人来找你作甚？还不是听说武林出了一位惊世之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比划比划，我手痒痒，睡不着觉…..“，谷云升高声说道，”和尚，该你了该你了….“

曹某人听到惊世之才四字形容自己，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快意。云栖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和尚刚刚见识了一场逸群绝伦的比武，自愧不如，已是满足了。“

”是大师谦虚了！“，曹某人说道。

”哼，和尚就这样，忧天忧地，老是扫兴！“，谷云升有些不悦的说道，和尚笑笑不语。

”还未请教施主姓名？“，云栖和尚问道。

”嗯….姓曹，单名一个….肃字….“，曹肃说道，说起这个名字他还不太适应。

”曹肃，曹肃，草字肃…..你姓萧？“，谷云升说道，忽而转口笑嘻嘻有意无意的说：“前朝皇帝也姓萧…..”，谷云升早就知道他是前朝萧皇帝，不然刚才怎么出言激他出手的。

曹肃眼光一冷，尽管别人明里暗里挑明，他也不愿出口承认自己曾是皇帝，一个落魄皇帝更是被当今皇帝下令追杀的前朝皇帝。谷云升赶忙补充道：”莫要担忧，旧朝皇帝姓萧，那天下姓萧的人多如牛毛，难道个个都是皇帝？？“

谷云升一番说辞未免牵强，但曹肃明白谷云升是在安慰自己。

”老头现在很高兴，就是和尚真没劲儿….不跟你们玩了….我回云升谷了….“，说罢，头也不回，抬脚踏雪而去。

二人望着谷云升的背影消失在满天飞雪之间，”曹施主的惊世剑法再加上连杀二十位高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云栖和尚担忧的说道。

曹肃愁眉不展，片片飞雪落于眉，遥想当年大内皇宫之中，对如何治国理政毫无兴趣，一心只想练就惊世剑法，沉浸于大量武学秘籍无法自拔。最后落得个长安易主，物是人非，剑法虽成心中却并无愉悦。

俄顷，”施主可想好去哪了？？“，云栖和尚问道。

云栖和尚见曹肃郁郁累累，便试探性问道：”施主既然无所去处，不如与我西行？茫茫大漠或许施主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花落水流，乌飞兔走，一晃数月已过。水云寺的清晨一如往日，梵音悠远，环绕寺院，悠悠扬扬……

”云栖师父，曹施主好像离开本寺了….“，小和尚前来通报。

”知道了…..“，云栖和尚缓缓闭上眼睛，拿起手边的木槌，木鱼声渐渐混入了梵音余韵，曹肃的离开好像是意料之中。

曹肃自从跟随云栖和尚从长安来到水云寺之后，整日听经念佛，不问世事，唯一不解便是一身惊世武学。伴着梵音，夜夜埋头将自己这些年所悟出的内外武功剑法整理成文字。

数日之前，”曹施主，今日肯出来，可是想通了？“，云栖和尚问道。曹肃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卷册子，最外一页书三个大字”水镜剑谱“。

云栖和尚不明所以，问道：”这是？“

”我这些年所想、所悟、所练的内外武功修习之法，全在这里…..“，说着便将卷册放在和尚跟前的木鱼旁。

云栖和尚望着此卷册回想起了数月之前长安城外的那一场金铁交锋，如此人人心向往之的惊世武学，就这样静静地摆在自己眼前，咫尺之间，垂手可得，喃喃道：“水镜…..曹施主这一切遭遇是如镜中花，水中月….这名字倒是贴合…..”

”阿弥陀佛…..“，一丝歆羡只在和尚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反而多了些担忧，：”曹施主的武学剑法早已长在身上，依骨附血。如今又为何要将它写出来？“

”人人都想做天下第一，又人人都想战胜天下第一。如此一来二去，便如春池之水，再无平静之时……“，云栖和尚接着说道。

曹肃内心颤动，皇宫虽似牢笼，但是本朝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自己如今剑法超然，武林之中断无敌手。想着借此开宗立派，网罗一批高手，趁朝代更替之初，动乱不堪，再杀回长安，只是自己对做皇帝这件事实在是兴趣了然，所以犹豫不决。

云栖和尚猜出了曹肃心中似有不甘，不论是这个人还是他手中的水镜剑谱，都已然搅乱了这池春水。

”那…..我就把它烧了…..“，曹肃说的犹犹豫豫，显然不论是哪种想法此刻正在他心中激烈的摇摆。

云栖和尚随即拿过剑谱，随手翻看几页，不禁发现其中几页被随手撕下，但纸上字迹工整，行云流水，就知这些早已印在书写之人脑中，一气呵成，心中佩服不已。

”心血凝于此，岂不可惜？“，云栖和尚反问道，”江山风月，本无常主…..施主若是真想重回权力之巅，凭借你的剑法又何必被被追杀那么多年呢？一欲不除，就像飞蛾扑火，非焚身不止。“

“请大师指点…..”，曹肃眼中一亮，迫不及待问道。

”世间诸事，上下求索，都不如向内求索…….“，云栖和尚伸手指了指曹肃的胸口。

曹肃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几时，梵钟长鸣洞心骇耳。他抬头恰巧看见几只雀鸟，在院落中环绕几圈而后飞出高墙，他默然起身，一颗心早已飞出了四方城又何必再回去……..

木鱼敲罢，云栖和尚抬头望见一盏明月，与长安那晚别无二致。

“师父，你说曹施主会去哪儿呢？”，小和尚摸摸脑袋，不解的问道。

“自有来处，自有归处……”，云栖和尚说道。

这一回答听得小和尚更要摸摸脑袋了，不解道：”我前几日还看到曹施主在附近的食肆里，拿着纸教店家的孩子写字，怎么今日忽然就走了呢？怎么也不说一声…..“

云栖闻后，脑中忽然闪过剑谱中被撕掉的几页，念头随即一闪而过。

曹肃出了城门，日日夜夜，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平沙万里，风吹沙似金鸣，抬头仰望，苍穹如碧玉，冰洁渊清。天际流云，聚了又散，散了还聚，心如水镜。

不论是皇宫之中的纸醉金迷，还是沉醉武学剑法不知日月，诸事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皆如梦幻泡影，镜花水月。深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

几日之后，陈望西途径敦煌城，见到路边小儿拿来练字的几页草纸，如获至宝。几年之后，陈望西以独创的断水剑惊艳武林，使得望西楼常年位居江湖十二楼之首，奈何英年早逝。

数年间江湖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曾经风光一时的十二楼，在内斗外敌之下，仅存望西、归月、宝珠、未央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