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13章 粉墨登场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距离曹肃在长安击杀最后三位杀手已过了二十余年，如今也是雁过无痕。那水镜剑谱随着曹肃消失在茫茫大漠，又因为萧玄知的玩闹而意外现世之后又悄无声息，但是寻找水镜剑谱的人好像从未消失过。

入城后的繁华景象，就如沈如晴第一次到敦煌城所见一样，令她目不暇接，但今时今日的心境却早不不复当初。

”公子，请问望西楼怎么走？？“，沈如晴随意拉过一个路人问道。

”阿晴姑娘，我们直接去找他吗？？“，雪生不解的问道。

”找他？听说这望西楼的内里是威名赫赫的十二楼总楼，外楼可是一家有名的食店……“，沈如晴俏皮的说着，左脚一蹬，飞而上马，”走了这么久也是该好好的吃一顿了….驾！！！“

雪生不明白沈如晴有什么意思，摸了摸脑袋，牵着马喊道：“哎呀，阿晴姑娘等等我！”

望西楼位于长安城东南角，楼高两层，朱柱白墙，临曲池而建，烟波浩渺。此时正是傍晚，正是望西楼最为热闹的时候，楼上楼下宾客满座，二人只得在二楼一角与其他两个人拼一桌才能坐进来。

“这里果然…..比敦煌城里的人多…..”，雪生笑着说，“且不是一般的多！！！”，沈如晴听着伙计报菜名，听得头晕目眩一个名字都没记住。

坐在沈如晴对面的人见状笑着说道：”姑娘看着像是外地来的，不如让某为你推荐推荐？“

”那便劳烦公子了！“

”姑娘不妨试试这里的葫芦鸡，单笼金乳酥，乳酿鱼，蒸笋都不错….天气炎热还可以来一份清风饭或是杏酪，这些比较爽口….“，沈如晴见对方，衣着华贵，气宇轩昂，对各类吃食名称张口就来，惊讶不已。身边的人像是他的不从，则在一旁细细听着，仰望着不敢多语。

”这位小师父可以试一试最近长安流行的樱桃毕罗，五福饼等，都是一些素食……“，雪生笑着点点头。

此人笑着说完，沈如晴略微有些发愣，这些吃食听都没听过。转头对着伙计说：”他说的这些，随意挑上几样上来即可……“

俄顷，雪生看着满桌菜肴忽然叹了口气，忽然失落起来，想起从前三人在一起时曾说道要一同来长安见识见识，如今长安犹在，而故人早已不见，”若是小玄知也能来长安……”，听了这话沈如晴抬起来的手顿在半空中，心中也不是滋味。

正当二人失落之时，“哐”的一声，惹得楼下一阵喧哗，“望西楼谁说算？？快给老子滚出来！！”，粗鲁的声音大喊道。沈如晴走到栏杆边一看，光头、流星锤，不就是断魂刀的阿罗的吗？心想：“居然惹事惹到长安来了？？”，兴致忽来，干脆在栏杆旁边看起热闹来了。

“客官，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这样子我们也没法做生意…..这还有这么多客人呢！！”，伙计说道。原是阿罗一进门来，便将两位口鼻是血，浑身是呕吐物与血，腹痛不止的人一手一个扔到客桌上，弄得地板，桌子上满是污秽之物。

“哼！做生意？？？”，阿罗指着两个满地打滚的人指责，“这就是你们做的生意？？？”，其余客人好像猜出一二，吓得纷纷丢下筷子，窃窃私语。

”这都快出人命了还想着做生意！！“

“谁都知道你们望西楼楼主药、毒同身…..这饭菜里下毒不是小菜一碟的事么！”，阿罗越说越兴奋，脸上的胡子都在乱颤。

“啧啧…..又是这套老把戏….找完未央楼的麻烦又跑来望西楼找麻烦，下一个岂不是该轮到宝珠楼了？”，沈如晴靠着柱子自言自语。

谁知阿罗耳力极好，听后勃然大怒，将两个腹痛不止满地打滚的人，一手一个轻松的从一楼扔飞到二楼，吼道：”谁在说话，鬼鬼祟祟，给老子站出来！！！“

”何二，大堂里是有什么东西跑进来了吗？吵吵闹闹的，还不快赶出去？“，沈如晴刚要站出来，便听这柔柔的声音是出自对面楼梯上的一位妙龄女子，瞧着她容貌高贵娇媚，面若凝脂的样子。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顾盼有情，淡蓝色衣裙如一圈水雾缠绕在她身上。

蓝衣女子独自一人脚步轻盈，边说边扶着栏杆下楼，在场众人一时看傻了眼，目光紧紧随着女子一步一摇。她裙摆一提在扶着桌边坐下，四周十步之内没有人靠近。沈如晴注意到旁边的公子从陈若烟出现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他的眼神中有着欣赏，有些担忧，又有些许克制。

阿罗本就好色，入关之后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绝色，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虽然刚被此女暗骂一句但还是心中痒痒。

蓝衣女子被阿罗色眯眯的眼神看的浑身不适，啐了一口，说道：”何二，还不赶快将他们撵了出去…..“，何二点点头，”对了，再取些新鲜的鸭胗子和猪肚头，叫后厨做几道汆双丞送给其他的客人压压惊……“

”这是什么意思？“，沈如晴问雪生，雪生摇摇头。对面的公子缓缓说道：”传言有两个臭名昭著的恶臣，一个满脑肥肠，一个说起话来呱唧呱唧的像个鸭子，民众虽恶之却又无可奈何，有一个厨子用鸭胗子和猪肚头暗比两人，做成一道菜，希望民众能站出来告发两人。“

”这个阿罗眼神轻佻，吵吵嚷嚷的，到是挺像一个满脑肥肠的鸭子，哈哈哈哈…..“，沈如晴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这个人倒是挺会骂人的，只可惜我猜这个阿罗听不懂！！！“

众人闻后，“多谢陈楼主！！”，一人高声喊道。在场宾客纷纷笑了起来，阿罗虽不知汆双丞是什么意思，但蓝衣女子几次三番明说暗骂他，再不反抗哪里还有面子。

突然，阿罗眉头紧锁右脚一跺，望西楼的地板都感觉颤了两颤，眨眼间唰唰两个凳子接连飞出，快出残影。蓝衣女子瞳孔忽然睁大，呼吸急促却没有任何反应，广袖下的手指紧紧的扣住桌角，心中好像早已笃定有人会出来挡在她身前。

众人惊讶之声还未发出，何二还未出现。银光青影一闪而过，一声闷响将两个凳子竖劈两半。

”哈哈哈哈…..又来一个，你们两个凑成一双，今晚好好陪陪老子！！“，阿罗大笑着说道。

”我呸！”，沈如晴啐了一口，“看姑奶奶今日不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说罢一剑当先，绕着阿罗脚踏七星点位，剑花狂舞带起凌冽剑风，寒气逼人。

阿罗浓眉紧蹙，双锤高举一开一合随着沈如晴的步伐急转起来，残影之中金铁交鸣声不断，众人见此架势，无不心惊色变，雪上抓着栏杆，眼神焦急，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阿罗几次被二女辱骂，心中越打越气，借飞转时趁机用链条纠缠住沈如晴的剑，二人僵持不下，阿罗浑身蛮力不是素的，内劲一出，”叮“的一声，沈如晴的剑脱手飞出，银光一闪钉入朱柱。

”啊，阿晴姑娘！！“，雪生脱口喊出。在场之人见之色变，嘁嘁喳喳，无不惋惜担忧这两个女子接下来的命运。蓝衣女子一面对何二说些什么，一面手中来回摩挲着什么东西，像是暗器之类的。与雪生同桌的一人看不下去，猛然起身准备下场，刚要提剑，反而被身边的仆从伸手拦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此人只得怒而不发。

高贵公子眼神一凌，随后抛出自己剑，沈如晴一瞥空中飞下一柄剑，足踏桌角飞身而起，半空中抽剑而出。心念一转，飞身于半空中直接携剑而出。

阿罗双锤左右飞出，沈如晴身子侧出，一剑快过一剑，精光迸出，剑光身影如漫天飞雪中的红梅，傲然而立，与天地之中任我遨行，潇洒至极！

霎时间，阿罗觉着漫天飞雪中剑影难躲，冰刀冷剑甚是难防，胸前衣衫被剑锋划个乱七八糟，气得他牙痒痒！

”好！！“，雪生激动地大喊一声，其余看客也跟着纷纷叫好拍手。

阿罗双脚一跺怒吼一声，犹如一座大山伫立在前，流星锁链缠在两条结实的手臂上，”啪“一声，尾端闪出两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椎刺似的刀。一步一步，沉而轻快，几番回合之后，以蛮力重撞沈如晴，将其逼入角落。

沈如晴有些心慌意乱，只得紧紧握住剑柄，时刻摸索着逃出的方法。惊慌之际，一声蜂鸣，一柄软剑如涓涓细流，穿过锁链与皮肤之间的缝隙，徒然翻转阿罗右手臂瞬间鲜血直流，痛的他发颤猛然收回了手，沈如晴双眼讶异，出手的居然是陈檀。

陈檀不瞧沈如晴，剑如流水，借水行舟，顺势而为，疾风骤雨，却挥洒随意，将反应不及的阿罗逼退数步。众人的心再一次被提起来，本以为结局已定胜负已分的局面又被打破了。

此时间，曲池水面上忽然传来一阵琴声，悠悠扬扬，声音离望西楼越来越近，众人惊讶不已，纷纷应声望去，只见一艘小舟慢慢划来，船头站着一位淡青色衣袍的年轻人，一柄描金扇在胸前一晃一晃，月光下格外俊美冷酷。

”是穆尔！“，高贵公子身边的随从悄悄说道。公子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小舟渐渐靠岸，好似一开始就在等待此人。

小舟即将靠岸时，穆尔的金丝线白靴轻点船头，身形潇洒，临水踏栏，从小舟上直接飞身至望西楼二层。忽听锐声破空，一道银光斜披而来，招式如疾风骤雨割裂周围空气，卷起狂风遮云蔽日，刀风割裂皮肤，无所不至。

陈檀一马当先一剑刺出，剑风细腻，绕在穆尔身边无孔不入，仿若盈盈秋水，涓涓细流，以柔之道克刚之道，一剑接过一剑，纠缠不休。

穆尔第一次接上钦慕已久的断水剑法，眼睛一亮，胸中沸腾，越打越兴奋。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交手数十招。据说断水剑的第三式才是最高层，当年望西楼的陈望西便是凭借断水第三式惊艳武林的，穆尔心中极是兴奋，心想非要逼得此人使出第三式不可！

沈如晴在一旁察觉到穆尔的一招一式，都意图将对方逼进死路，异常霸道。猛然间，瞳孔微震，她想起了曾和萧玄知在藏经阁前偷看云栖大师和一位关外人的打斗，大师说此人的刀法极其霸道，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难道说当年和云栖大师对打的那三个关外人也是来自断魂刀？

二人喘息之间，蜂鸣破空，沈如晴斗转星移步快速闪至中间，旁若无人之势，连挽数个剑花，行步如入山中而不观景。二打一，沈如晴第一次与陈檀配合竟如此丝滑，穆尔反而更加兴奋，你来我往之间，她发现陈檀的断水剑使用的内力竟不是足成。

长时间的纠缠，陈檀显然略有不支。穆尔稍微一顿，刀风袭来，突然右手的刀一虚晃，左掌翱翔手犹如雄鹰翱翔，连拍六掌。无人料到此人竟能两手一刀一掌，一攻一防，而且是还是分属两个派别。

望西楼的角落里还坐着另一桌人，正是在渡河时与沈如晴相遇的一男一女，玄空派的林渊明和丁月香。翱翔手一出，丁月香的脸色极为难看，虽面笼轻纱，但那双勾魄眼透着吃人的神态，玉拳重重的砸到桌角，倏忽间桌面长出一条裂缝。

沈如晴眼前一花，左肩受了穆尔一掌，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陈檀轻声问道。沈如晴微咬红唇，摇摇头，陈檀将沈如晴轻揽至身后。沈如晴惊讶陈檀的举动，在万花阁二人还吹胡子瞪眼睛互相不对付，这怎么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哈哈哈哈……“，穆尔狂放的笑声，让望西楼上的人恨得牙痒痒。”十二楼果然妙啊！今日不仅见有幸得见断水剑，还意外碰上了希夷剑的传人…….只是，传闻都说断水剑是脱胎于水镜剑谱，今日一见，太令我失望了…..半分萧帝的风采都没有…..“

”啪“一声，穆尔打开描金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美目微弯，说道：”不说也罢，但是我有一个规矩，既是我手下败将….你的武功剑法就要归我所有…..你看你们是写出来给我，还是一招一式的比划给我看呢？“，忽然间莞尔一笑，说了句：”就像玄空派的玄空手那样！！“

”哼！！秦鹤子这个叛徒将我派的翱翔手出卖给外人！！！“，丁月香将一柄白色的雪刀拍在桌子上，怒斥道。”情况未明，不要轻举妄动…..“，林渊明赶快劝住她，随后拉着丁月香悄悄出了望西楼。

”你休想！！“，沈如晴怒斥道，情绪激动牵动了肩头的伤，“就这样比划三两下，就叫手下败将….你也忒会占便宜了！！”

忽然，阿罗走到穆尔身边，在其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穆尔扇子一收，站起来说道：”今日先到这里，若是你们想通了，随时来找我！“，刚走两步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我叫穆尔…..阿罗，给望西楼收拾干净！！！“，说罢变大摇大摆的出了望西楼。

”是！！！“，阿罗低沉一声，手中双锤一晃便将他带来的两个腹痛不止的人解决了。在众人反应过来时，阿罗已经出了望西楼。食客见此惨状，纷纷气愤不已，更是不停地咒骂这两个手段狠辣的不速之客，望西楼也只好认栽，忙着报官清理狼藉。

陈檀见闹剧落幕，转身欲走却被一柄明晃晃的青剑挡住去路，很是无奈，冷冷地说：“姑娘还有何事？”

沈如晴倒是不吃他冷冰冰，对谁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厉声问：“云栖大师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铁盒是不是在你手里？”

陈檀眉头一皱，“姑娘何来此话？”

“那晚我跟了你许久，见你一直在水云寺附近转悠，翌日一早大师就圆寂了….这你怎么解释？你到底有何居心？”

“怎么解释？有何居心？”，陈檀呵呵一声冷笑，“我竟不知姑娘跟了我一路，姑娘对我有何居心？”

“我？？？我对你能有什么居心？？“，沈如晴气道，”难不成还看上你了？“

陈檀双眼微微一亮盯着沈如晴，嘲笑道：”原来是这样？“

”你少厚脸皮了…..“，沈如晴一开口顿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妥，此刻只能轻轻嗔骂一句。

“若说在水云寺周围徘徊的就是凶手….那姑娘岂不是也脱不开干系？”

”你！！！“

陈檀说罢笑着转身离去留下沈如晴一人在原地吃瘪，心中后悔刚才出手，”早知道就该由着他们把你望西楼拆了！！！“

”阿晴姑娘，现下怎么办？“

沈如晴小声嘟囔，”怎么办…..我定会想办法找到证据！！！走着瞧！！“，静夜沉沉，醉月悠悠，沈如晴和雪生出了望西楼的大门，想起穆尔的一招一式，心中有些失落。

”姑娘的伤可还好些？“，抬头一看正是刚才与他们拼桌的公子和他的随从，二人正站在台阶下。

”好些了….“，沈如晴说到，”哦，对了….多谢公子及时抛剑……“

”姑娘一身好剑法，既然是希夷剑传人，想必姑娘的音律定跟剑法一样厉害！“，高贵公子说道。

沈如晴莞尔一笑，唇上血色越来越淡。”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公子递给雪生，”在下裴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裴隐离开前回头望向望西楼，恰巧对上陈若烟的眼神。遥遥相望、眼波流转似乎只是简单问候了几句。

“公子！你不再回去跟陈楼主说几句了话吗？今日要不是那个姑娘及时出手，陈楼主怕是要遭殃了！”，随从问道。

”你又知道什么！府里还有事先回去…..”，裴隐说着已经离开了望西楼，拳头紧握心中骂道：”这个穆尔….惹是生非…..“，他见随从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 一说起去望西楼你就高兴，怕不是只为了吃饭吧？”

“陈楼主美若天仙，去望西楼的哪个人不希望瞧她一眼….”，随从倒是丝毫不遮掩。

“那每次我与陈楼主说话时，你怎么躲那么远！”

“她会下毒啊，十步之内没有活物，连花都会凋谢！我可不敢！！！我看也就公子你敢靠近…..”，裴隐闻后哈哈大笑。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引自唐 骆宾王《帝京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