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12章 梅花一弄

“什么！！！”，沈如晴内心惊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间如鲠在喉。没多会儿，云栖大师圆寂的消息传遍了水云寺。

沈如晴恍恍惚惚的穿过人群，不知不觉走到了旁边观戏场的那颗大树下，靠着树干缓缓的坐了下来，她的思绪在乱飞，无法集中……

此时观戏场上空无一人，仅有花光柳影，她从怀中拿出那支玉笛，轻轻抚摸过去，笛身些许温热，心中有些难过。

笛声轻柔缓和，呜呜咽咽如对窗低头细语，高山峨峨，河水泱泱，日光穿透树枝的缝隙，柳树周围星星点点。

缓和却绵延不断的笛声让听者喘不上气，沈如晴确是越吹越清醒，云栖大师一出关就出现这样的事，说明关注这件的事不止有自己，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前，水镜剑谱事件一直都没有结束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笛声刚停，沈如晴就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逼近。“唉….还是晚了一步…….”，听声音来者正是许云。

沈如晴望着前方，目光迷离，语气坚定的说道：“不是我晚一步，而是有人先一步…….”

许云闻言，微微一笑，他一听说云栖大师圆寂之便匆匆寻找沈如晴，又听到沈如晴在吹如此悲伤的曲子，心中不禁担心。如今听到这样的回答，看着她眼中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当即放心不少，但又隐隐担忧山雨欲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许云问道。沈如晴没有回答，反而将怀中的曲谱拿出来递给许云。

许云一惊，而后仰天大笑，说道：”目前我给你的消息都对你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其实曲谱只是幌子，只是他经常联系沈如晴的借口，他若是接下了谱子就是断了这份联系。

沈如晴没有收回曲谱，却见许云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阿晴，虽然这些话我以前也说过….但现在我要郑重地、严肃地重新说一遍…..阿晴，我……“

”许云！“，沈如晴同样郑重的打断了许云的话。她知道许云要说什么，知道他的心意和好意，”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我无法当做它没有发生过，萧叔叔…萧姨还有萧玄知那么多人….水再深我也要潜下去看看…….“

许云见沈如晴如此严肃的对他说话，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戏了，心中虽难过但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才是他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却不滥情的未央楼楼主的模样。

夜静更阑，一盏灯笼在屋檐下左右摇摆，灯影摇曳，沈如晴悄悄的从水云寺后院翻进来，果不其然看见雪生和尚一个人坐在树下，望着满天星斗。沈如晴的突然出现，让雪生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从那堵墙上翻着进来了。

沈如晴看见雪生一双眼睛红红的，什么话也没说，在他身边慢慢的坐下来，二人一同望着满目星河，半晌都没有说话。

俄顷，“阿晴姑娘，我真高兴你还活着………”，雪生话未说完，沈如晴就抢先说道：“我被甘州清凉观的无情道长所救，醒来之后已经离敦煌很远了…….师父说大雪山庄已经是一片灰烬了，什么都没有了…….”，听后两人又沉默了片刻。

雪生知道，那晚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忙从水云寺跑到大雪山庄时，什么都没有了….过于伤心昏了过去被寺里的师兄强行带回寺，再醒过来已经是两日后了。

”雪生，这件绝非偶然！“，沈如晴双眼凝聚，语气严肃的说道，”你和云栖大师一起外出闭关十年之久都没有什么事，为何一回来大师就圆寂了？“

雪生心中一惊，他听出沈如晴的意思，这十年中他对此事虽略有疑惑但是心中对云栖大师是十分信任的，师父没有说什么自己便不会去问什么。

”可…可是….师父身上并无外伤，乃…乃是自断经脉而亡……“

”大师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断经脉….而且以云栖大师的武功当今没有几人可以对他下手，也不像是受胁迫…..“，沈如晴将话接过来。

雪生不能更赞同的点点头，”除非…..或许……“，沈如晴说着。

”除非什么？或许什么？“，雪生焦急问道。

”是他自愿的……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沈如晴缓缓说道，”在这之前云栖大师可曾见过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可疑的…….“，话还未说话，沈如晴忽然一惊，腾地一下站起来，猛然想起那晚跟踪的陈檀，他们一前一后来来回回在水云寺周围晃悠。

雪生没有注意沈如晴的变化，一直低着脑袋想着什么。俄顷，忽然喊了一句 ”铁盒！！“

“铁盒？？“，沈如晴也大吃一惊，”你确定！！！“，心中暗忖”黑衣人一个，白传音一个，还有四个，如今云栖大师有一个，那就多出来一个….难道当初那些人中有一个没有得到铁盒，所以心生怨恨，内外联合杀害了萧家？“，沈如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陈檀的身影。

”这些年来，师父身上一直带着一只铁盒….可是师父圆寂后，铁盒就不见了…..“，雪生说道。

”会不会是寺里其他人拿走的？“

雪生摇摇头，说道：”寺里没有人知道……“，二人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云栖大师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沈如晴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惨白的月光撒了一地，她抬头望了眼月亮，急匆匆的要离开。

”你去哪？？？“，雪生不解，问道。

”去长安！！！”，沈如晴留下三个字，利落的翻过了墙，一袭绿衣消失在溶溶月色之中。

数日以来，沈如晴悄悄的将敦煌城上上下下翻遍了才确定陈檀早已离开了此处，心中更加确定此人与云栖大师的死有着些许关系，更加确定了要东去长安的决心。

这日，沈如晴牵着马刚出城门，就看到许云一袭白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站在柳树下等着她。 “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看来我在你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许云一脸失落的说道。

“我没告诉你，你不是也知道了么….在这敦煌城里还有什么能逃过你未央楼楼主许云的眼睛…..”，沈如晴说道。

“有啊…..”，许云一脸诡笑说道。

“哦？那我到是很好奇……”

许云本想说些什么，最终确是笑笑不语。

半晌，沈如晴抬起头说道：“杨柳依依，折柳送别，你来送我，不表示表示吗？”

“哈哈哈……谁说我是来送你的！！！”，许云哈哈大笑道。沈如晴杏眼怒视，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了。

“朱楼主要过寿，我要去趟洛阳……”，说罢，修长的手指扶额，觉得麻烦，一脸不愿意参与的样子。

“洛阳宝珠楼…..”，沈如晴喃喃道。

“好了…..我还有些其他事情先就此别过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洛阳相遇，你自己多多保重，有事记得来找我……”，暖阳洒在许云脸上，更显其英姿焕发，温润如玉。

沈如晴目送许云离开后，一跃上马，就听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雪生和尚身背包裹，牵着一匹马狂奔而来。

“等…等…..阿晴姑娘….等等我！！！”

“小和尚，你这是…..去哪？“，沈如晴上下打量着雪生。

”我…..我….要和你…一起去长安！！！“，雪生和尚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细细想了一下，师父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我要跟你一起去，去查清楚！！！“

”好！！我们走！！“

沈如晴和雪生和尚一人一骑快马从城门出去一路向东快马而去，一路上风景如梭直达凉州地界。二人走进一家客栈休整，大堂内吃饭休息的旅客不少，东去的西来的，还有不少去长安做生意的关外胡人，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二人随意点了两份馎饦，沈如晴还要了一壶酒，”小和尚，你要不要来点？“，她打趣的问雪生。

雪生吓得连忙捂住眼前的酒杯，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沈如晴嘻嘻一笑，夹起一块羊肉一口塞进嘴里不停地嚼动，不时地发出美味的声音。沈如晴感觉雪生浑身都紧张起来，将头埋在碗里大口的吃喝不敢抬起来。

只听有人说道：”传言那大雪山庄的庄主是因为私吞了绝世剑谱才被灭了满门…..“，沈如晴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经过敦煌时还见到了那片废墟…..真是可惜…..“

”要不是那庄主贪心又怎么会惹祸上身….要怪也怪他自己…..“

沈如晴和雪生听到这些话心中是又气又难过，萧严一家本是受害者，在这些人的嘴里却变成这样。”啪“地一声，沈如晴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冲着那几个闲话的人，怒声道：”你们几个再胡说八道一句，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几人吓了一跳，只听有人说道：”老子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和尚和一个女人同行…..小和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小和尚，你也不尝尝…….哈哈哈哈哈…..“，陌生人话虽为明说，但也惹得周围几人哈哈大笑。雪生听闻后面皮发红，没有动怒只是嘴上说着：“祸从口出….施主莫要…莫要说胡话….”

邻桌的两个人粗犷，发须黝黑，脸上皱纹深刻，一身杀气，不怀好意的调笑的着二人，说道：“老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沈如晴瞧了二人一眼，冷哼道：”关你屁事！“，声音清脆。两位汉子闻言后均恼怒不已，心想调戏不成，反被小姑娘骂了一句颜面何存，大喊一声“放肆！”

雪生见几人剑拔弩张，忙拉住沈如晴小声说道：”算了，阿晴姑娘，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如晴并未理他，大拇指一顶剑柄，剑身微露半寸。

忽然，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位长发飘逸，一半青丝一半白发，杂糅而生，脸庞若雕刻而成，人群中甚是显眼。伸手按住一位大汉的肩膀，大汉回头一看，顿时不敢吱声，只剩愤怒的眼神瞧着沈如晴，那人对大汉小声了说了几句，大汉一脸有火没处发的样子，只得端起酒壶哐哐的往嘴里灌。

“林某手下多喝了几口酒，出言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莫怪…..今日这酒菜就当林某请了…..”，姓林的人客气的说道。

沈如晴冷哼一声，“谁稀罕！”，好在双方都消停了，雪生总算松了一口气。

略微休息之后，二人便在县城内开始置办厚衣服，准备提早翻山岭到金城关。沈如晴看雪生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的包裹，打趣道：”小和尚，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宝贝？“

”经书….师父留给我的几本经书….“，雪生一本正经的说道。沈如晴觉着无趣，小和尚就是这样无趣从小就这样。

二人沿着河流迤逦南行，河两岸绿草如茵，碧空如洗，白云深深。险峻的山巅，蜿蜒的峡谷，白雪覆盖的山岭伫立眼前巍峨高耸直入云端，亮晶晶的河水在峡谷里迤逦不绝。

行进越深，沈如晴越觉着寒冷，虽穿厚衣身披大氅也不觉得暖和。一日之内，天气数变，一会儿寒风渐起，一疏一紧。不知不觉中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忽而又晴空万里，碧天如练。

伏山越岭之后，沿着河水继续南行。驰骋良久，大河之水渐渐清晰，河水奔流不息，沈如晴站在岸边，见红日西沉，夕阳霞光断断续续横斜排列在空中，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如此绝美的景色，使得她胸中的一股气升腾而起，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此时，岸边渡口仅剩一艘小船可渡河，另一艘已经准备离开了。”船家，可载我们渡河？“，雪生问道。

船夫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我的船被里面那位公子包了，不能再拉其他人了…..你们….还是搭别的船吧！“

”这哪里还有别的船？“，太阳落山后渡河的船只就更少了，沈如晴有些着急，一剑刺中小船的缰绳，让船家无法离岸。

”姑娘，我也没办法……“，船夫说道。

”本姑娘又不是不付你钱，再说…..“，沈如晴故意停顿一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像是…..“，声音变大，与其说给船家听倒不如是要故意说给船舱里面那位听。

”船家，让他们上来吧…….“，声音从船舱内传来，听起来有些沉稳，温软。

几人欣喜，最高兴还是船夫，又可以多收两份钱，利索的收起缆绳，撑船离岸，沈如晴和雪生在舱外找了个地方坐下。雪生本想去感谢一下船舱内的人，但那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并不想露面，也就只好作罢。

残霞欲暮，河水浸染，沈如晴起身走到船头，拿出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河面吹起的风撩动衣袂，笛声轻快，烟水茫茫，好似几只雁在头顶盘旋，回环顾盼，鸣叫呼应。

船舱内的人闻声而动，身体一怔，伸手将幄布撩开一条缝，看见船头的吹笛女子沐浴斜阳之中宛如一幅画，陈檀心中嗤之以鼻：“那样蛮横不讲理的人竟也会吹笛子？”，却不经意间瞥到玉笛的一角，又看到旁边坐着的和尚，纤长的手指微微颤动起来，眼睛透过缝隙仔仔细细的凝视着二人的背影。

一曲毕，忽然传来一阵拍手声，他握着幄布的手闪电式的抽了回去，沈如晴并未注意到，回头一看，拍手之人正是之前在客栈的发色花白的林某人，他满目欣赏的看着沈如晴，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暗紫色衣裙，一抹轻纱罩着半边脸，一双柔目格外夺人眼神，二人站在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看起来甚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