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东风 第7章 第 7 章

第二日，合欢心里忐忑了一夜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后，吃过早饭她便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悠哉游哉的蹦向了书房。

所以当她进去后发现她一直坐的案前早有一人在看书时，显得非常吃惊，尤其是这人就是她昨天还没认出的人。

嬷嬷见主人在，便识趣的走了出去，留下合欢一人站在另一桌案前，动也不敢动，只是低头看着脚。合欢总觉得他要算昨天的帐了。

晏归打量了一下她，她今日穿了身粉色的衣裳，跟外面的春色正好对应。见她不动的样子，想着她应该是为昨天的事害怕，竟一时觉得有些不忍。

“你站着不累？坐下吧！”

“是。”她便扶着椅子缓缓坐下了，之后又是动也不敢动。

秦晏归轻轻笑了声，“你不必害怕，昨日的事我不会计较的。”

合欢终于抬起了头，“真的？”

他肯定的嗯了一声又继续看书了。

合欢依然不敢动，过了会才小声地说，“既然殿下不计较，那我也不便打扰，我这就出去。”说着，就想要站起来。

晏归只好放下书，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告诉她，“林先生要我监督你练字，每日至少一个时辰，半月后他再来看你。”

“什么?你竟然还答应了？”合欢突然惊呼了一声，晏归被这一声吓得抬眼看她。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失态，小心整了整衣襟，继而又端庄着说，“妾觉得还是不必了，殿下政事要紧，怎可为我这小事劳心呢？”

“不麻烦，我看我的书，你写你的字，写完给我看一眼就行。”他依然没什么表情。

过了好一会，已经开始研磨的合欢还是没有想清楚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个局面。怎么是林先生说的，怎么这太子还会答应，怎么她还就乖乖的坐在了这里，随便找个借口跑了不行吗？

但现在她只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研磨，展开宣纸，拿出先生让他临的字帖，端端正正坐着开始写字。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叹气。

过了一刻钟，合欢开始觉得手腕酸痛，按往常，她怎么也要停下来歇一会。可是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子依然在一丝不苟的看着书，她不敢出声，只好继续写字。

过了两刻钟，太子依然在一丝不苟的看着书，合欢只好悄悄换了只手，左手写字并不顺畅，所以她写的极慢。

过了三刻钟，太子依然在一丝不苟的看着书，合欢的腿开始有些疼，于是她悄悄的把右腿伸到桌底，不动声色的伸了伸腿。

过了半个时辰，合欢实在是熬不住了，腰杆也挺不直，手也抬不起来了。只好停下笔看着他，想要开口让他放自己出去。但每次抬头看见的都是他神情专注看书的样子，她几次想张口又闭了嘴。

等到不知道她第几次满脸哀怨地看向宴归时，宴归终于注意到了她。

他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又努力在保持端庄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他面上还是淡淡地说道，“你出去走走吧，一炷香后回来。”他还贴心的帮她把嬷嬷叫了进来扶她。他看到合欢出去时，那喜色都上了眉梢。

她出去后，她踱步到她的案前，看了眼她写的那些字，嗯，果然是写的不好。前面和后面的一些写的虽然不算好，可也是端端正正，中间的那些则是歪歪扭扭不忍直视。这应该是她偷偷换手时写的，他想着先生只让他监督，并不要求写的怎样，就懒得制止。

通篇看下来，也就署名的“许合欢”三个字能入眼，文章中夹杂着的一个“挽”字还总是缺笔少画的。他啧啧叹了一声难为林先生收了个这样的弟子。

就这样过了半月，他们就跟到私塾一样，每日按着时辰出现在书房。合欢的腿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走的不利索，但能自己站起来了。他们日日一个看书，一个写字，互不干扰。除了每日的请安和道别，话都不多说。

有一次，合欢欢欢喜喜地在外走了一圈，推门进书房时忘了敲门。她猛地推门进去时，宴归正在研磨。他抬头看向她时，一时失神，袖口直直抹在了砚台上。素色的袖口马上被染黑了。她满脸愧疚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敲门惊到了他。

从此，只要他穿了素色的衣裳，合欢就会万分乖巧地帮他研磨。不过，他最近怎么穿素色衣裳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她端庄地站着磨墨时，偶尔会悄悄看一眼他写的字，先是腹诽后来敢说出声地感叹了。“若是我也写的这么好，就不用受这苦了。” 他也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告诉她她的字确实离得有点远。合欢听到这话只是“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然后两个人又各自一个看书，一个写字。

只有一次，合欢不自觉脱口而出，“你的字跟我娘亲的有些像。”但她一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过了会又陪着笑补充道，“像先生的字，最像先生的。”合欢不经意说的话，宴归却记住了，他更加肯定林先生和合欢之间有些什么联系。

这半月里下来，晏归发觉合欢就是个会看眼色的狡猾狐狸。

她头几日还十分乖巧地等到他发了话才敢中途出去走走。后来有一日到了时辰他迟迟没有说话，她便自己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外走，见他没有呵斥，就放心地出去了。后来她便每日一到时辰就往外走，都不需要他发话了。

她原先写累了也只敢换只手，后来便开始在纸上作画。晏归走到她跟前时看见过一次，他也没有呵斥，后来她便日日作画，且作画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要长过写字的时间。甚至他走过去时，她也毫不忌惮，有时还骄傲地告诉他，“这是合欢花，好看吧？”

她开始还偷偷带吃的，后面便是明目张胆的带了，甚至吩咐好嬷嬷什么时候带过来。有时他实在不解，就盯着她吃，她便快速的起身带着些骄傲的神情给自己送一些，似乎显得她大方。

她还趴在案上看书，看的都是些画满了草药的书，看到好看的，还认真的临摹下来。还有她不知从哪淘来的戏本，看的津津有味。开始时她看到他走过来还藏一藏，后来他走动的实在太频繁了，她也懒得躲了，反正他也不骂人。

晏归也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前面想着林先生只让他监督，没让管教。后来她越来越过分时，他想管教，却不知从何入手，他总是不忍心打破她每次画画时吃东西时放松又窃喜的样子。

自然，半个月过去，合欢的字没有半点长进。自然，他们也不会想到，林先生说的半个月来查看，是真的会来查看。

林先生敲门时，合欢正吃着糕看着话本。她听见是先生的声音，警觉地僵住了一会后，便手脚麻利地收了糕点和手上的话本。站起身拿着话本走了一圈看不到可藏东西的地方，就急急地塞到了宴归手里。宴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在先生推门进来前急忙把东西藏在了身后。

先生进门时，合欢已经乖巧地坐在桌前，正认真写着字。看到先生，乖巧地站起身请安。

但先生只看了她的字一眼，就皱了眉头。而后一往后翻就看见了她来不及收起来的那些画。

先生拿着合欢这半个月里用的宣纸，一张张翻看，手越来越抖，脸色越来越青。合欢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首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林先生教训了她足足有一刻钟，有时惋惜地说“你明明一个冰雪聪明的人，怎么就是不能专心练习，埋没了你的天分。”有时是气到指着指着纸上的画说“我让你练字，你倒好，画画是吧，你若喜欢画画我给你找个别的先生。”更多的时候是一边看着她的字一边摇头叹气。

宴归始终在一旁事不关己，默不作声，先生对举动让他更疑惑。以前他字练不好，文章背不好，先生也只是跟他说不用急，慢慢来，为何现在对合欢发那么大的火。

等到先生似乎终于说累了，停了下来，合欢才走到先生跟前，小心地捏着先生衣角，嗫嚅着说道，“先生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的，还来得及的。”

林先生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忍，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少年人啊，总是以为一切都来得及，你与父母告别时，可有想过会来不及尽孝？”说完，先生便走了，宴归望着他，觉得他的背影都满是落寞。

合欢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想到先生说的来不及，眼泪就哒哒的往下掉。

秦宴归原本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情，在先生对怒气中，他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帮凶，有些愧疚。但转头一看见合欢低着头掉眼泪的样子，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斟酌着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