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玫瑰 第12章 脱离

今天是荀彦出院的日子，按例来说孟昭也不用刻意去送他出院。至于自己大发善心所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那个少年能否听得进去，可假若他是个如此通透的人，也不会被荆棘所缠绕导致无法脱身。

是人就会有被情绪影响思考的一天，他自己也是如此，当事者迷。孟昭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抬手系好黑色领结，抚平皱褶处。

今天故意起的早了些，孟昭出门时卧室的门还是紧闭着，他只在冰箱上留了个便签，收拾好东西提着包就出门了。

工作日车流量有点拥挤，孟昭开车到诊疗室花了不少时间，他把车停到附近，人就到了对面咖啡厅坐在，刚点好单，隔着玻璃窗就看见荀彦父亲手上提着荀彦的东西，荀母揽着荀彦走了出来，陈踞就跟着身后看着。

像这种局面已定的场景，他也只能看着，就算是想出手做些什么，肯定也会被他姑父母狠狠斥责回来，再加之家中父母肯定也对陈踞说了些什么话来警告他，不要再继续插手这件事。

其实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倒真像是一家美满和谐的家庭，可稍微离得近了些，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孟昭微微叹了口气，正逢店员将他点的热咖啡送了上来，孟昭举起咖啡瓷杯轻抿了一口，是十分浓郁的香味，令人身上留存的疲乏都祛除了不少。

窗外车开走了，陈踞还站在外面远远的看着车子远去的影子，过了会才转身回了诊疗室。

他慢慢品茗着咖啡，略想了想又点了几样东西打包。店员将东西全都准备齐全后，孟昭提着纸袋子，朝着诊疗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天空阴沉沉的又下起了小雨，不知道为什么南城这段时间的雨总是特别的多，多的让人觉得心烦。

孟昭不由得步伐加快了些，总算是进了门，避开了这阵雨，衣物上却沾染了些雨水，这其实本也无伤大雅，可偏偏他强迫症发作，只觉着身上连带着都有点湿漉漉的感觉了，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今天前台值班的护士是小宋，见孟昭来了，她忙跟人打了个招呼。

孟昭见状只颔首回应，想着陈踞自然是在办公室呆着，但还是问了一嘴:“陈医生是在办公室吗?”

小宋见人问话忙点了点头，她记得陈踞送完荀家人出院后，就径直乘电梯上了楼，应当是回了办公室。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孟昭坐了电梯上楼朝陈踞的办公室走去，他敲了敲门，想着先把东西送给陈踞，自己再去收拾身上的残局。

敲门声过后，许久都没人应答，孟昭抬手拧了拧门，见门没有反锁，就自己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陈踞趴在长条沙发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郁闷着。

孟昭将东西放在茶几上，抬腿踢了踢他的小腿，人没点反应好像是睡了过去。虽然室内开了点暖气，但孟昭还是拿过旁边的毯子松散开来，给人小心翼翼的盖好。

做完这一切，孟昭看着陈踞睡觉的姿势微微笑了，只暗自感叹道，如此奇特的姿势，他也不怕闷死自己了。

转折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孟昭脱下了外套，上头附着的雨水早已被陈踞办公室内的暖气烘干，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他只好将衣服挂在角落放置的挂衣架上，倒在靠背椅上，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空虚感，忽然就觉得有点疲乏了。

上午预约的满满的，为了生计，孟昭只能打好精神一一耐心面对每位前来解决问题的患者。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结束完上午最后一位患者的诊疗后，他看了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先打了电话给来祈，却许久没有人接。

孟昭有点担心，解下身上穿的工作服，拿好东西就准备回家看看，但下一秒屏幕亮起，来祈给他回了微信，说是唐茹今天回国，她正在去机场接机的路上，刚刚没听到电话。

孟昭静下心来，开始回复了短信，只让她记得吃午饭别饿着了。屏幕灯再度黑了，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门开了，声音惊动了孟昭，他的肩膀抖了一下，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陈踞拿着两袋子不知从哪点来的外卖递了一份给孟昭：“田螺先生，吃午饭了。”

他没有管孟昭，只摆好自己的那一份吃食，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孟昭也没很饿，但总得吃午饭续命，他一贯不喜欢在自己工作的台面上吃东西，只坐到了陈踞旁边，开始拆解外卖包装。

陈踞反倒是越吃越快，没一会就把自己那份吃的一干二净，靠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孟昭拿着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饭，他连忙叫道：“不能挑食啊，这家饭挺好吃的。”

孟昭没有理他，只慢慢的将饭盒里的饭吃完，拿纸巾擦了擦嘴，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局，嘲道：“我还以为你至少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呢，怎么着，那么快就好了？”

陈踞此时正用纸杯接了杯水喝着，听到孟昭的话，他罕见的沉默着，脸色有点凝重，低着头轻抿了口水后：“我昨晚都没有回家，今天很早就去病房看小彦去了。”

“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跟我说，让我不要担心他，他能好好的坚持下去，直到自己有能力挣脱束缚。”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他们怎么能因为这点事把人逼成什么样了都。”

想起这事，束手无策的压迫感将陈踞压得死死的，他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挫败，只一手捂着脸，声音都变得有点哽咽了。孟昭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将陈踞手中的水杯接过放在了茶几上。

这些事在他们眼中看来或许都不算什么，但在上一代人眼中看来，这就是病，没有按照他们所规划的人生路线而行走的后代，就是得了不能轻易治愈的病，必须处以极刑，才能让他们明白违抗自己要走的那条路是多么的艰难。

来祈打车来到了机场，外头下的雨越来越大了，一朵朵各色各样的雨伞蘑菇在雨中绽放。来祈也撑着一把小小的雨伞下车，来到接机处，开始等候唐茹的出现。

接机口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她随波逐流的被挤到了外围，又因怕自己伞上残留的雨水染湿了别人的衣物，只好在后面安静的待着。

好像有人出来了，来祈穿的是平跟鞋，她踮起脚尖想通过人影间隙间看看能不能望见唐茹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

正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时，忽然声音从身后传来，来祈转过身，被一个温软的怀抱揽入怀中，她鼻尖一酸，埋首在人颈肩：“唐茹茹....”

唐茹一听她声音怪怪的，就想看看来祈是怎么回事，可人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唐茹只好先安慰着她。

外头的雨势稍稍下了起来，来祈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唐茹在机场内随便找了家奶茶店，买了杯热气腾腾的珍珠奶茶，插好吸管给人递了过去。

来祈猛吸了一口，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甜滋滋的黑糖珍珠，看起来像只贪食的小仓鼠。她眼眶有点微红，让唐茹看着很是揪心，有心想问问是什么情况，但介于现下的环境，还是暂且先把话憋在了口中。

她在南城暂时还没安排好住所，只在酒店先定了房间住着，两人现在似乎都没有特别好的去处，唐茹只好带着来祈去了她住的酒店先安置着。

叫好客房服务送午餐过来后，唐茹打开自己的箱子开始倒腾里头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给来祈带的，光各色牌子的香水就有七八瓶。来祈看着那堆东西，有点哭笑不得，心里的隐藏已久的负面情绪早在来酒店之前就处理好了。

唐茹如数家珍的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后，又把东西放了回去：“回去再看，现在看了之后就没了惊喜了。”

她又一件件的把东西理好，东西似乎有点多了，唐茹打算寄给同城快递给她邮到家去，免得自己提。

来祈往唐茹身边凑去，伸出手只揽着她的手臂，头靠在唐茹的肩膀上，看着那堆她为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莫名的又觉得委屈了起来。

自己怎么这样爱哭了呢，来祈缓缓闭上眼，湿意慢慢晕染了眼眶。唐茹仔细的想了想，也没有去追问她到底为了什么而难过，只是默默的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