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333章 第 333 章

“夫人，韩舰长可能随时陷入昏迷。” 翔龙母舰舰长室，卢奇手捧着一叠热毛巾侍立在韩呈栋身侧，金属面孔上写满了担忧。

正用毛巾替韩呈栋拭去汗珠的楚寒玉抬起头，轻声道：“卢奇，请你将韩舰长的生命指标监测数据推送中央显示区。”

卢奇犹豫了一下，作为舰长近卫，它可以调用舰长轻甲的医疗数据流——但是夫人要看，……

“卢奇，我同意……” 韩呈栋微弱的声音传来。

“夫人，韩舰长的症状主要是头疼，胃疼，恶心，体温升高，心跳过快。可能是他脑部神经过载引起。” 卢米将卢奇刚刚传送来的生命体征数据分析完毕，提议道：“医疗机器人1分20秒后才能到。夫人，我可以先尝试用针灸缓解舰长的头疼症状。”

卢米的机甲腰盒倏然开启，伸出了数十个纤长的触手，似乎就打算刺入韩呈栋的头部。

卢奇马上抬手，拦住了卢米：“不行，舰长说过，他不喜欢针灸。他怕痛。”

韩呈栋：“……闭嘴！”

“卢米卢奇，请暂时保持安静，医疗机器人全面检查后，由卢米决定如何治疗。”

两个机器人同时住了口，蓝色眼瞳中各自射出一道红色激光，开启了私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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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玉打量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两个机器人近卫——开始为它们最近发生的巨大变化忧心起来。

两天前，卢米和卢奇将自己原本高达三米的重型机甲，调整到了人类身高。

当时，她并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它们为了适应在母舰狭窄通道中穿行而做出的适应性调整。

但昨晚，卢米和卢奇的外观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黑色棱角分明的机甲外壳，换成了穿着制服的人类外观。

卢米披上了和安玉萝同款的火星研究所的橙红制服，卢奇则复刻了何冰的宪兵制服。

同时被复刻的，还有身材——卢米凸凹有致，卢奇高大威猛。

今天，卢米和卢奇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以至于韩呈栋开始抱怨它们的聒噪。

可是，除了卢克，火星洞穴中12个守护者机器人都很冷漠，虽然和人类进行DNA绑定后，执行主人命令毫不犹豫，但它们似乎并无兴趣模仿人类，更不要说主动交流，提供建议和帮忙。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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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眼前，楚寒玉的身影渐渐模糊。

他已经集中不起精神，不仅头痛欲裂，胃中也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最近两天，他本就心力交瘁。

一方面，为了减少柯云埔舰队的伤亡，他不得不多次重新规划陨石拦截路径，殚精竭虑地优化部队部署；另一方面，关乎魏博文性命的手术也令他将脑力用到了极限。

可是，他尚未来得及休整，威尔斯的意外来降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三次会谈，面对宿敌，他的精神更是高度紧张——二人都在小心试探对方底线和合作的诚意，同时不忘嘲讽打击对方，发泄各自压抑心底的愤怒。

但那一切，都抵不过刚才威尔斯讲述的203登星战真相，带给韩呈栋的心理冲击。

他震惊悲痛之余，不得不反思：

——这样的惨案，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

——我对联盟所谓的“海盗”的无情打击，究竟是伸张正义，还是不知不觉中成为联盟中某些人清除异己的锋利屠刀？

——我手上是不是沾染了许多无辜平民的鲜血？！

过去二十二年同海盗和叛匪交锋的一幕幕画面，宛如飓风，席卷韩呈栋的脑海。

——在我舰队炮火下灰飞烟灭的敌人，谁是罪有应得，谁是无辜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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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玉快速浏览了半空中被医疗机器人标红的生命指标，心骤然一沉。

“夫人，检查结果：脑神经过载导致胃痉挛。注射药剂后可缓解，但需一小时深度休眠以缓解脑部神经系统的压力。”

卢米指向半空中的几条曲线，“这是韩舰长近两日的睡眠曲线……入眠质量下降严重。今早针灸效果不如安眠香。”

“何冰上尉发来短信，求见舰长。” 卢奇打断了卢米的汇报，示意她看向监视屏——紧跟着医疗机器人而来的何冰，正在舰长室门口焦急转圈。

楚寒玉轻叹一声，“让小何进来吧。”

气闸门打开，何冰快步冲入，见舰长正平躺在指挥椅上，医疗机器人正在做脑部扫描，不由得惊呼出声：“韩舰长，他……”

楚寒玉抬手示意何冰去看医疗机器人刚刚做出的胃痉挛的诊断，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别担心。你们这位工作狂舰长，这两天饮食不规律，休息也不好，结果胃痉挛发作，卢米说，他休息一小时就好。”

卢奇也很配合的冲何冰郑重点头。

何冰这才松了口气——卢奇这个机器人近卫，应该不会对它的顶头上司说谎吧？

“小何，可不可以请你去餐厅帮我准备点小米粥？趁热送来，我监督你们舰长吃。”

“好的，夫人。” 何冰答应着转身离开，心里却腹诽着：夫人，你哪里知道，我们舰长特别挑食，不可口的就不吃。我还是找萌萌帮忙，调配一些可口的杂粮甜粥吧——小米粥？就是夫人你肯亲自喂，他做做样子，也不会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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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何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寒玉轻轻叹了口气：“呈栋，你的这些部下，心眼都多，你如果不快点好起来，我可瞒不住他们，一会儿，恐怕要挨着个的来看个究竟。”

“寒玉，你先去休息吧。我不能休眠，我自己待一会就行……” 韩呈栋一手掩面，一手捂住心口，高大的身躯微微蜷起，脸色苍白，头上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

“不休眠，那我可得陪着你。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和我说……”

“我心里……难受，脑子里也很乱，我恨……我憋屈……我……那么多死去的人……我……对不起……他们。” 韩呈栋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呓语。

她握住韩呈栋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宽厚的手掌，没有了往日的温暖。指节微僵，指尖冰冷。

“呈栋，万事……哪能尽求完美？你又不是神，你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啊！更何况，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你？”

“呈栋，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误，否认你过往一切的价值。这对你不公平，对你的部下，也不公平。”

“……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韩呈栋按住那只温暖的手，仿佛想用她手心的温暖驱散他内心的彻骨寒意。

楚寒玉顿了顿，语气柔和地接着劝慰道：

“呈栋，想想看——若没有你和你的舰队，这些年，那些航线又怎能如此安稳？”

“没有你的舰队护航，木星实验依然会展开。不同的是，联盟将付出更惨重的代价，更多人会从中牟取暴利。”

“你守在这里，木星实验失败，地球和火星还有一线生机。”

“再想想看，除了你，谁又能义无反顾地放下荣华富贵，进入这个可能再也出不去的陨星牢笼？”

她凑近丈夫的耳边，轻声道：“呈栋，我来这里陪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我的陪伴。我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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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终于睁开了眼，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你配不上心地善良的她！” 威尔斯的控诉在他耳边回荡。

203登星战的残酷画面在他脑中一幕幕闪回。

不同以往，这一次回放在他脑海中的，不是自己部队遭受的重创。

是陨石隧道坍塌时，休息区里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在浓烟与碎石间的无望挣扎；

是那些所谓的“敌人”在目睹亲人罹难后，愤怒地要同他们这些“刽子手”拼命时那深深的恨意和绝望。

是他，指挥部下对这些“顽抗者”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韩呈栋第一次对自己奉行的战场信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尊重的两位顶头上司——东方舰队总指挥官汉斯·海明威、地球防卫总署署长林中珏，甚至是他一直敬畏的父亲——空天军联盟联席会议主席韩济世。

他们，是不是挥舞“联盟的利剑”去铲除异己？报私仇？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真不如就这样昏过去……” 他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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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玉低下头，直视着那双已经失去往日锐利光芒的眼睛——这个平日里总是一脸霸气的男人，此刻，像一个受了极大打击的委屈孩子。

她体贴地替他拭去泪水，低声打趣道：“哎呀，韩——呈——栋！你不是完人，也别想做完人。为人太小气，还那么挑剔，嘴上也不饶人！”

看到韩呈栋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楚寒玉神色一正，继续道：“但是，呈栋，你是个好人。换作其他人站在你的位置，他们未必会做得比你更好。现在，你别作践自己的身体了，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我们都需要你。”

韩呈栋的喉头发紧，轻声道：“寒玉，有你在我身边，可真好。”

“呈栋，那就听话，好好休息一个小时——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说吧。”

韩呈栋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楚寒玉微微一笑，替他将头盔护目镜拉下，示意卢米释放安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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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几乎立刻便昏睡过去。

卢米和卢奇也退出了舰长室，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楚寒玉独自坐在控制台边，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控制板，望着沉睡中的韩呈栋，心中忧虑万分。

——呈栋这些日子接连遭受打击，心结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开的。

木星大爆炸令他质疑自己参与木星护航的意义。十年间，他兢兢业业地完成每一次护航任务，却眼睁睁看着毁天灭地的木星大爆炸的发生。

——他别妻离子的十年牺牲，刹那间，就没了意义。

而威尔斯的指控，恐怕更让呈栋彻骨心寒——令他少年成名、安定一方的剿匪战绩，竟是“滥杀无辜”得来的吗？

这对将“荣誉”“正义”“责任”牢记于心的韩呈栋，无疑是最沉重的一击。

可是……

舰长室内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一条AAA短信被推送楚寒玉的手臂终端：【@楚寒玉博士 @韩呈栋将军：舰长，夫人，飞龙护卫舰柯云埔副舰长转发学院舰通讯请求——韩飞龙舰长请求超空间通话，时间定于：2286年1月1日20:00。】

楚寒玉打开随短信附上的加密文件——那是脑机接口的最新功能【梦境融合】子程序的使用说明。

末尾，是飞鸢的一个短信：

妈妈，

我悄悄和您说哦，哥哥使用【梦境融合】进入了海瑟姐姐的梦境。哈哈哈。另外，我又有一个——大发现！——使用脑机接口也许可以恢复失去的记忆。一会儿我们讲给您和爸爸听。

想您们的女儿，

飞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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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玉轻轻抚上那用字母与符号拼成的“飞鸟”图标，指尖微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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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个槽。

我超喜欢飞鸢的ASCII码签名——这是理工科的浪漫情怀。

看起来是不是很酷？

[烟花][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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