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清悟才回到自己住的“思澜堂”,雅莹的声音还环绕耳侧,叽叽喳喳,蜂蝶飞舞。
她直直躺在贵妃榻上,看了外头送进来的一碟子胭脂鹅脯,一碟子葱烧海参并一道芙蓉鸡片直皱眉:“算了,油汪汪的,吃了没得难受。端下去你们吃。”
“奶奶午间也没怎么吃,身子可受不住啊。”
“我若是饿了,便叫你们用小挑子熬一碗子银耳吃。”清悟忽然感慨:“他们家虽然规矩大,可你瞧十姑娘,过得多么快活?”
明露小心地为清悟卸掉耳垂上的耳坠子:“或许是十姑娘是太太的老来女呢?咱们北边宠爱大姑娘,南边小姑娘就是家里的宝贝。”
“什么老来女哟,哎呀,说出来真是臊脸。”
清悟回过头去,但见赵妈妈端着一碗燕窝站碧纱橱前:“既然奶奶是自家人,也不怕奶奶笑话。十姑娘是外头的人生的,三老爷抱回来养在太太膝下。
要不怎么说黄瓜秧结不出人生果,莹姑娘成日家不是讨这个就是要那个的,也只有荣姑娘年纪小,没人同她玩,这才和莹姑娘走到一处,不然谁还理会她呢?”
清悟使了个眼色,双云赶快走上前去:“我说早起喜鹊儿怎么在院里叫呢,原来是赵妈妈。
妈妈,怎么不和人说一声便来了。咱们屋子里这些小丫头也真是,就干看着?快给我吧,怎敢劳动您端着这个?您叫我一声,我立刻便去了。”
“也是你们五奶奶娇纵你,一口一个你呀你的。”赵妈妈手空了,嘴还忙着:“五奶奶哟,您可是把老婆子的身子都吓凉了一半了哟。好容易好起来,怎么能不吃饭呢?五爷回来,瞧见奶奶清瘦,可是要怪罪我们的。”
赵妈妈不见得坏,但嘴却是碎到家了。
清悟不讨厌她,只是觉着面对这个有些糊涂的奶妈妈,有些让人头疼。赵妈妈此人,眼大心空,却又是真的将五爷当成自己的孩儿,看清悟的时候,免不得有婆婆看儿媳的心,自生一股恨她烂泥扶不上墙的急躁。
见清悟好了,赵妈妈以为是白螺壳的功效,居然拿起大来,言行之间带上长辈的做派。
清悟自烦她的,赵妈妈却读不出清悟那张波平如镜的脸上的厌烦。她凑到清悟跟前,佝偻着腰低声说道:
“这院子里的丫头,奶奶也太宽纵了些。远的不说,就说月莺,那穿着,那打扮——哎,日日碰倒了茶碗当没看见,不过就是拈着两根线,缝来缝去地,五爷又不在家,缝出那么多鞋子袜子,放得线都散了。
再说了,老奴可不知道哥儿还说过要给她体面,她这样子,像什么事儿?奶奶,叫奴婢说,您也得拿出这正室的款儿来,好好地治一治这小蹄子,不能叫她一日到头妖妖调调地,叫人看了没得恶心。”
清悟现下讨好婆婆是为了日后好过,可清悟还不知晓,那未曾见面的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在正室夫人眼里,月莺此类固然是讨人厌的苍蝇,可清悟暂时是懒得管的。
如今形势不明,不过得过且过四字,反正是捡来的一条命,以后如何,还真说不清呢——万一哪天徐姑娘的魂儿回来,她弄出一堆事来,那不是平白给人添麻烦。
再万一徐姑娘回不来,她要在这里常年活着,同夫君还没见面就结了仇,又算什么个事儿?
这老妈妈,真当自己是个傻子,随便她摆弄呢。
“月莺也不是我的丫头,叫我去收拾她?我可不敢。”
清悟嗤笑,脸上也带出了两分轻慢,她慢悠悠地晃了晃手中的碗,燕窝荡漾出一个旋儿:“妈妈这话,我不明白。月莺是母亲给的丫头,又一直在书房伺候五爷笔墨。论起来,她才是一等一的亲近人。
赵妈妈,所谓见面三分情,我初来乍到,连五爷的面都没见上,又怎么敢去碰五爷心尖上的人?”
“好奶奶,您这样的品貌,五爷见了自然是爱的。”赵妈妈甩了甩绢子,“您呐,可不能妄自菲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老妈妈,还怪好玩。
清悟笑了笑,抬手将燕窝搁在了鸡翅木嵌螺钿百花争妍小几上:“倒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你瞧二房,三奶奶的样貌好,家世好,人也贤惠。可她手下的那个秋韵,成日家指点这个,调教那个,谁人又敢不给她三分颜面?”
“五奶奶这话错了。”赵妈妈得意笑道:“老奴说句难听话,我奶大的哥儿,我不清楚么?哥儿对月莺,是绝没有这份心的。奶奶只管放心大胆,把她那骚气儿浇熄才是。”
清悟冷笑一声,她握着雅莹送的玉凤,玉凤冰凉冰凉地,硌着她的手。
原先皇帝也指天画地说,对身边的小宫女儿是绝不会起这份心的。可后来呢?后来小宫女一越而上,获封才人。清悟自以为是,在皇帝面前抱怨吃了排头,又去皇后那里哭诉,皇后又是怎么说的……
“徐贤妃,你当真是个傻子。皇上难道是三岁小儿,说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前车之鉴,清悟不得不小心。
她低头想着,面庞笼上了一层白霜。
赵妈妈还想再劝,清悟却不耐烦再说,捂着头道:“算了,算了!五爷的事,五爷若有心,便抬举吧!我现在吹不得风淋不得雨的,在这里越俎代庖做什么?还是清净清净,养一养身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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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