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妖领着二人穿过红木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包厢。
门打开,二人被迎了进去。
“二位可算是来了,快快请坐。”
坐在主位上的紫衣女子看见师徒二人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荷棂微微垂头致意,随后带着荷槿落座。
“让颜庄主久等了。”
“那倒不是,但是呢,棂夫人也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一天就只在天亮这两个时辰接客,再晚一会可就得关门了。”颜薇笑着说道,随后坐回原位。
好了,这下荷槿也知道为什么要起这么早了。
她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是跟楼下精贵的装饰不同,这是一间更偏向文人雅客喜爱的房间。
眼前的花梨木桌上就只摆着一只青瓷水盂和几盏茶水,四壁上挂着几副字画。一股混合着陈墨、沉香与旧纸的冷香扑面而来,一旁的博山炉中正往外冒着缕缕白雾。
再看向主位上的女子,只是一身素朴的紫衣,与这家衣庄华美的风格截然不同。
不过这会荷槿在知道这家店是颜薇开的后,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之前没想起来这回事。
颜薇是整个逦山最大的衣商,她以为人定制精妙华贵的衣裙在逦山出名,她经手的衣裳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整个夏陵的市集,几乎有一半都是她的商铺。
不过跟她的做工风格相反,她本人却独爱素雅清幽之风气。
但让人更惊讶的是,她并不是妖,而是来自溯光洲四大国之一的南泗的人族,不过她却能取得四大苑主和每任山君的信赖,在这逦山上做生意。
要知道,如今的人妖两族,表面上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洲与舟山的的交接地带,还能看到两族的往来,但背后却总是因为上古遗留的种种问题,似有剑拔弩张的微妙之势。
想要进颜薇的衣庄买衣裙,可不光光是是有钱就能够的,还得有衣庄的凭令。每家衣庄的凭令都不同,就像这家晨曦衣庄,是一块红木令牌。
而凭令的数量有限,想要得到它,除开一部分有权势有地位的能获得外,剩下的全凭颜薇的心情。
荷槿没想到自家师父还有如此本事,竟能拿的到颜薇的凭令,还能得到她本人的亲自接待。
“我来此是为了给我徒儿荷槿取参加大典的衣裳。”荷棂抿了一口茶后说道。
“早就听闻棂夫人的徒弟,在选拔比试上以一己之力救了在场的所有人,被梅苑主定为这届的逦山君呢。”
说着她便起身,走到荷槿面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今日一见,不但是众人口中的‘剑胆琴心’,还是个倾城的美人胚子呢。”
荷槿不冷不热地看着颜薇。
颜薇松开荷槿,轻轻笑了笑,“那便随奴家来吧。”
说罢,颜薇挥袖转身走向门外。
荷槿二人起身跟在颜薇身后。
出了包厢,三人向右走进了另一边廊道,没多久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颜薇回头朝着二人开口:“奴家早已应梅苑主的意思将衣裳做好,只等二位过来试试合不合身了。”
随后颜薇施法才将房门打开,领着两人进去了。
进到房间后门便关上了,周围光线暗淡,不大看得清房里的东西。
颜薇挥手点亮四周的灯,房内的景象便随着亮光呈现在荷槿眼中。
一件做工无比精细的华服正置于房内正中,美的令人震撼,周围的小桌上则是摆满了各种钗环首饰。
在荷槿眼中,它更像一道美丽而沉重的锁链。
华服的外裙上多是用的玄纁二色,山河纹盘踞下摆,云霞纹萦绕肩头,仿佛将亘古天象都披覆于身。
中衣如雪,其上的素纱禪衣如笼于晨雾中的远山,朦胧了所有鲜明的轮廓,而在那件玄衣纁裳正服上,绣有的十二章纹正随光影隐现。
不得不说这衣服看起来还真是有格调啊。
颜薇将华服取下,将荷槿带到房内隔间穿试。
荷槿将面纱取下,准备换上这套华服。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里面走出来。
华服很隆重,腰间束以锦带玉组,悬挂的彩绶与双佩,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越而节制的琅玷之声。
荷棂仔细瞧着她,这衣服看起来的确很合身,而且因为荷槿在外人面前不太爱笑,这时她身上沉着安静的气质倒刚好能衬出华服的庄重之感。
荷棂心下很满意。
但荷槿不太喜欢这件衣服,因为它实在是太重了。
“瞧瞧,瞧瞧,我就说你是个有天分的,这一身简直就如同那‘九天仙女下瑶池’呢!”
颜薇打荷槿出来后脸上的笑意是更深了,绕着她不停的看来看去。
“颜庄主谬赞了。”荷槿轻轻笑着道。
颜薇眼里笑意不减,看着她是越看越欣喜,“不愧是要做山君的人,到时候你再带上这些配饰,都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儿,我可真是越发期待明日的大典了。”
颜薇说完转头看向荷棂,“棂夫人,您回去可得给您这徒弟好好打扮打扮啊。”
荷棂方才看着荷槿,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一时走了神。
这么看起来,真是有一些像她啊。
听到颜薇的声音后荷棂回过神来,会心一笑说道:“这是自然,有劳颜庄主费心了。”
*
卞萝居
此时正晌午,荷槿刚回卞萝居没多久,颜薇就差人把华服和首饰送了过来。
那件华服被荷槿摆在寝屋的正中,她正左右摆弄着它和玉堇聊天。
“嗯…这衣服吧,它是有黑有红有黄,然后中衣是白色的,你能懂的吧玉堇?”
荷槿观察了一圈后跟玉堇说出了她的结论。
“让我想想…”玉堇用笔撑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会便在纸上动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玉堇便再次开口:“木堇你来看看这颜色是这样搭配的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你画的这简直也太还原,太像了吧。”
荷槿一看,不由得鼓起掌来,“玉堇你的画技太厉害了,可以说是入神了呀!”
玉堇画纸上呈现出来的与荷槿房中的华服入目有九分相似,颜色、配饰的搭配都是恰到好处的和谐。
玉堇轻轻弯唇,眼里有明显的笑意,“没有没有,我只是按照我平常见到的礼服样式来画的,颜色也是按我想象的来搭配,而且都是随便画画的而已。”
“哎呀,跟我你还谦虚什么呀,承认吧 ,你上辈子肯定出生在书画大家,这画工我是真的自叹不如。”
“你总是这么夸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的了。”
“我这是真心的,天地可鉴啊!”
于是荷槿就这么捯饬着这件华服,和玉堇闲聊了一晌午。
快到未时,玉堇要去上学了才跟荷槿道了别。
不多时,檀溪端着午膳进来找荷槿。
“阿槿姐姐,我跟你说,今日刚过食时,沅思少主来找我了!那会儿你和主子还未回来呢。”
荷槿刚一坐下,檀溪便兴高采烈地说。
“他为何事来找你?”
“他叫我帮忙把这个带给你。”檀溪说着,便拿出一个的青瓷药瓶。
“他跟我是这里面是凝神丹,对神识的的损耗有大补益,他为了答谢你,告诉我务必要把这药带给你。”
檀溪说完便把药瓶塞进荷槿手里。
荷槿拿起药瓶端详着。
感情是来找她的啊。
“对神识有大益处?”
“没错,沅思少主是这这么说的。”檀溪双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别提有高兴了。
“那给你吧我用不着这个。”
荷槿把手中的药瓶扔回给檀溪。
“这怎么行,沅思少主可是特意嘱咐我要把它给你的。”
“你这左一个沅思少主右一个沅思少主的,你跟他什么关系呀?”荷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
“就、就……”这话可给檀溪问住了,她眼神转悠一圈,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名堂来。
见她如此荷槿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呢是真用不着这个药,我也没受什么伤,消耗的那点神识早就补回来了,这药你就拿着吧。”
“真的吗?可是……”
见她还在迟疑,荷槿直接就说道:“我真的用不着,这药给你才能发挥它的价值。对了,你可否找个空闲,代我去看看你的沅思少主的伤怎么样了?”
檀溪一听,两眼瞬间就亮了,“好啊好啊,我正好没事做,阿槿姐姐我等你用完膳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荷槿笑着低头夹起一块糕点。
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都写在了脸上,跟梅沅思说了几句话就高兴地不行。
饭后檀溪便去找梅沅思了。
荷槿看天色还早,于是就到院子里练习最近刚参悟的‘万象星枢引’。
万象星枢引是到达化境以上才能催动的天阶法术。
法术一共分为初阶、中阶、高阶、天阶和极阶。天阶和极阶法术不管是妖力还是灵力都可以催动,但对施法者的修为悟性,和与法术的契合度要求都极高。
万象星枢引作为天阶法术要想掌握并不容易。
其核心是借“星枢”,即星辰运转之力,牵引天地间的万象灵气为己所用,关键在于“星枢”的定位——需施法者在识海中观想星辰轨迹,锁定某颗与自身妖力或灵力契合的“枢星”,再以自身修为为“引绳” ,将枢星的星辰之力与天地间的万象灵气串联,形成如星轨般循环的法力场。
由此便可施展出兼具攻击、控场、辅助的三重核心效果。
若是参悟学会了此法,那便能随时随地的施展,不需要在有星辰出现时才能使用。
荷槿的悟性其实根本不像他人说的那么差,师父教给她的各种法术咒诀她总是学的很快,不仅是只有适合荷亭的法术,还包括其他各亭各苑的独门秘法,她都偷偷摸摸地学得差不多了。
在学习能力这方面,就连师父也比不过她。
师父教的她学,师父不教的她也学。
在这些年里,除了学逦山上的各种法术,她也学了隔壁照泞原各族妖兽的法术。
荷棂甚至还教她习一些人族里不用灵力的法术,还包括了一些禁术,无一例外的她全都学会了。
荷棂对此也是颇为满意。
但是荷棂还是要将她的修为隐匿,避免节外生枝,反正这逦山上也没见得有人会神阶法术天眼咒,只要荷槿不出手暴露实力,基本上没人会看得出她的真实修为。
日暮时分,荷棂来找荷槿,见她在练习法术,便未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在院门口看着。
荷槿又一次运转完万象星枢引后,似有所感,便转头望向院门,这才看见站在那儿的师父。
“师父您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荷槿停下手上的动作,迈步朝荷棂走去。
“您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跟我进屋里去吧。”
荷槿扶着她手,欲带着她往前走去。
“无事,我来只是找你说几句话。”荷棂没动,轻轻我住荷槿的手开口说道。
“阿槿这法术练得如何了?”
“已经很熟了。”
“那便好。早前我交代你的可都记住了?明日大典你要走点心,有不少人等着挑你的错头。”
“我知道的师父,而且不就是大典上的那些仪式吗?我都看了好几届了,早就熟悉了。”
“来,这个你带着。”荷棂说着便拿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绯色吊坠递给荷槿。
“师父这是何物?”
“漱玉血坠,危及时刻可保你平安。”
吊坠被轻轻置于荷槿掌中,坠身是由一块绯玉雕刻而成,触之如冰,隐约间还能看见玉内细如发丝的血色纹路。
“你将其注入妖力后戴上,明日在大典上它能够保护你。”
“师父的意思是,明日的大典会发生意外?”
“难道您又看见怨魔了?”
荷槿对师父说的“秘密”已经没有质疑了。
“这倒不是,我只是有些忧心你的安危,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行,那我听师父的。”荷槿把吊坠收起来后说道。
见状,随后荷棂开口说:“天色不早了,练这么久也会累,阿槿随我去用膳可好?”
荷槿爽快应下,“那师父我们走吧。”
师徒两人漫步在广红樱梅道上,朝着正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