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血色撕裂整块黑地,各种声音交织于一处,萧顼率领的漠北大军与西北军已经鏖战了整整一日。
地面上尸横遍野,断裂的旗帜在风中呜咽。
漠北骑兵的冲锋一次次撕开西北军的阵线,而西北军的重甲步兵又用血肉之躯将其逼退。
双方将士都已杀红了眼,战局陷入胶着,已是寸步难行。
萧顼挥舞长戟,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血花四溅。
他的铠甲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座下战马也因多处受伤而不断嘶鸣。
远处高墙之上,李全提枪登高而望,神色里满是凝重。
漠北大军来势汹汹,后期粮草难以赴继,这样下去只怕会成围困之态,于己方大不利啊。
就在这时,漠北大军竟将坚固如铜墙铁壁的冀北城门凿开了缺口,李全见状忙领兵贯出,带着大军厮杀起来,就在两军杀得昏天黑地之际,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不是暴雨将至,而是一种诡异的阴霾笼罩了战场,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刮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低沉的鬼啸声。
起初,这异象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是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上,谁又有暇顾及天象变化,但很快,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萧顼刚率亲卫队冲向西北军右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他回头见便眼见几名士兵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什么东西?”
萧顼勒马厉声喝问,但无人能答。
阴风越来越盛,鬼啸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可闻。
战场上开始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阴影,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半似人形,有的则完全不可名状。
这些阴影在漠北军中穿梭,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倒下,死状凄惨。
“鬼,是鬼!”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恐慌如野火般在漠北军中蔓延。
萧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他身侧的一名亲卫突然被拖下马,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被撕成两半,其死状惨不忍睹。
“结阵,快结阵防御!”
萧顼声嘶力竭地大喊,但混乱中命令已无法有效传达。
西北军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变化,他们放缓了进攻,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局势。
就在这时,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突然亮起,随后迅速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光圈中,隐约可见无数身着盔甲的士兵缓缓浮现,他们目光空洞,周身散发着阴森的死气。
这些鬼兵无声无息地出现,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径直朝着漠北大军袭去,那些漠北官兵连忙用刀剑相抗,却发现毫无作用,不仅造不成伤害,甚至还被鬼兵轻而易举地撕裂成碎片。
“不,这不可能!”
萧顼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军队在鬼兵的冲击下土崩瓦解,双目赤红,几近疯狂。
他试图组织反击,但一切都是徒劳,鬼兵如入无人之境,漠北大军被屠戮殆尽,士兵们四散奔逃,却难逃鬼兵的追杀。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道黑影闪至萧顼身后,反应过来的他还未来得及举起长戟,就被一股巨力掀翻下马,重重摔在地上。
萧顼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于面前。
——萧景珩。
萧顼死都没想到坏他大计者会是萧景珩,想到从前在宫里萧景珩恳求他给点药救自己那个病娘而摇尾乞怜的样子。
“是你......”
萧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皇兄。”
萧景珩见他这般狼狈,心中竟升腾起作弄的快感。
他一脚踩上萧顼的手,俯身望着那双碧瞳。
“一个杂种还妄想染指皇位,萧明鉴那个畜生把你宠得这么不知道好歹了。”
萧景珩是知道怎么戳萧顼的痛处的,他直接破防后无能狂怒。
“我是杂种不配,难道你个野种就配吗?”
萧景珩没有说话,只是云淡风轻地望着他几乎奔溃的神态。
他单手抓住萧顼的胸甲,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萧顼挣扎着想要脱离,却没想到萧景珩抽出腰间的刀。
在万众瞩目之下,萧景珩手起刀落,萧顼的头颅与身体分离,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滚烫的血溅到萧景珩的脸上,衬得他的脸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阎罗。
那双桀骜不驯的碧瞳在濒死前展现出震惊,死后仍旧紧紧的盯着萧景珩。
李全一时间也惊住了,萧顼好歹是个皇子,就算犯上作乱也轮不到萧景珩一个王爷说杀就杀。
萧景珩提着萧顼的首级,转身面向西北军,而鬼兵森然静立于他身后,整个战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漠北大军见主帅已死,忙跪地求饶以保命,他的目光冷冷扫过漠北大军,最终落在李全身上,缓缓吐出让众人皆震惊的话。。
“非我族类,皆诛。”
此言一出,那些静默的鬼兵一下四散开来,对着那些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漠北人开始新一轮的绞杀。
李全比任何都清楚,萧景珩这是在泄愤以报当年长野林氏之殇。
跃过重重鬼影,萧景珩那双杀得猩红的眼盯向了李全,李全显然是被他的眼神唬住了,但仍旧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自持。
萧景珩长腿迈过重重尸骸,拎着那头颅踏至冀北城门口,守门的将士见状忙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伴随着门被费力拉开,掀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萧景珩望了眼城内被火石炸做废墟的景象,蹙了下眉后抬脚踏了进去。
“王爷当真威武,实乃吾等之福。”
李全先一步识相地单膝跪地,以示敬佩。
萧景珩却未急着开口,而是将那死不瞑目的萧顼头首扔到李全面前,那双死眼紧紧盯着前方,让不经意瞟到的李全一阵心里发虚。
见萧景珩久不发言,李全不免抬眼瞥了他一眼,却见满脸是血的萧景珩垂眸凝望。
“王爷?”
李全试探性的低唤一声,只见萧景珩旋身负手踏步到城墙上,俯瞰楼下人间惨状。
“李将军,见此情况,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全身处官场这么多年,上位者的语气他自能分辨。
“王爷,当年长野之战非臣所愿,都是因先帝,当年林老将军执意坚守不出,是先帝下旨若是林家军不出战就满门枭首,才致使林家军死伤惨重。”
“所以你就做了刽子手,当年林老将军明明带着残部杀出重围,你就遵循圣意扮作漠北人突刺残兵,并将人活埋。”
此言一出,西北军中皆是哗然。
李全眼中亦是震惊,他没想到萧景珩会知晓的这么多。
杜晦自会审时度势,率先一步上前摇动起羽扇,掩面作声。
“还真是没想到堂堂的镇北侯竟是靠着这种手段获封的,也愧我们这些林氏旧人对你忠心耿耿,现在想来真是认贼作父。”
李全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不可能就被这几句话吓得方寸大乱。
“老臣不知道王爷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无稽之谈,但林老将军确实是死于漠北人之手,若王爷实在不信,老臣也无可辩驳。”
西北军中渐渐起了些声音,这些年李全大力提拔自己势力,在西北军中也很有威望,并非萧景珩一两句话就能动摇的。
“侯爷,难道不觉得这些鬼兵很眼熟吗?”
这话一出,李全当真细细端详起城墙外对着漠北大军厮杀的鬼兵样貌,在见到为首鬼兵有着和林长今一模一样的面容后,心猛地沉了下去。
萧景珩抓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整个人半按悬于城墙上,身后的亲兵见状纷纷抽刀对准他。
“侯爷仔细看,好好看。”
萧景珩对身后利刃熟视无睹,只是别过脸望着神色慌张的李全。
“要不要本王让他上来跟侯爷叙叙旧?”
“王爷就算杀了老臣,老臣也仍旧只有一句不知。”
李全多年经营西北,好不容易才让李家有而今这般地位,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承认当年所为。
萧景珩也没想到李全倒是挺有魄力,他既已走到这一步,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亦是杀。
再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不能为林氏满门讨回清白,那便用仇敌的鲜血祭奠亡魂。
“那本王就恭送侯爷薨逝。”
话音刚落,萧景珩就将李全一把推下了城墙,众人包括李全在内都没想到萧景珩会疯癫至此。
话音未落,萧景珩手腕猛然发力,竟将李全整个人推下城墙。
李全的亲兵见状目眦欲裂,却来不及相救,就连李全自己也是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萧景珩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方诸侯下此毒手。
电光火石间,李全强提内力,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颓势,他足尖在城墙砖石上连点数下,终是凭借精妙轻功稳稳落地,只是气息已紊乱。
“萧景珩,你——”
他怒喝出声,却见城楼上那人负手而立,唇边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不等他话音落下,四周阴风骤起。
那些原本在战场上肆虐的鬼兵,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饿狼,齐刷刷转过头来直盯着他。
李全心头一凛,当即摆开架势。
“区区魍魉,也敢近身?”
他到底是沙场宿将,内力浑厚,拳风凌厉,万拳开来,倒真让鬼兵进不了他的身。
但鬼兵毕竟不是俗物,岂是一个凡人可以相抗,几乎一拥而上,无数化作幻影的手抓住他的四肢,撕扯他的血肉。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这位叱咤西北数十年的镇北侯,竟被活生生撕成碎片。
见李全被杀,萧景珩漠然转身,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西北军。
“靖西侯力战殉国,本王甚为痛心,尔等还有谁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