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卿望着脸快戳到碗底的夜淮舟,一段时日的相处,胆练大了,都敢暗讽他好男风了。
许被盯得难受,夜淮舟深吸一口气,呼出的同时在纸上写:‘我知道错了,别看了。’
寂静片刻,萧逸卿转身往外走,说:“册子的整理不急,你什么时候想动什么时候去理。”
得,夜淮舟躺回椅上,这是送钱来了。
翌日散朝回来,萧逸卿先去吃了饭,至院时夜淮舟坐在台阶,托腮望着墙角一株草发呆。
阳光下夜淮舟本就白皙的脸庞略显苍白,晨风带起发丝微微扬着。身后明明站着小九,却让人无端的觉得此处只有他一人,孤孤单单的很是可怜。
萧逸卿走近道:“怎么坐这里?”
他伸手拉他,夜淮舟站起身萧逸卿才看到地上铺着块椅垫,不禁调侃道:“说你傻吧你知道坐垫子上,说你聪明吧,屋里有凳子不坐坐地上。”
夜淮舟不想理他,俯身拿垫子时萧逸卿快他一步,提起垫子扔给小九,“外面这么凉,他傻你也傻。”
小九:“......我劝了,他说丢东西说不清。”
“能丢什么,这院里最值钱的就是你主子。”萧逸卿话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夜淮舟说的东西,讪讪地挠挠头,放低声音说:“那个,那什么,没疑心你,换做别人也是要按规矩试上一番的。”
萧逸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但就是解释了,“我若不信你,怎会让你来理册子。”
是吗?夜淮舟回头看他,这一眼不是许少白,而是充满讥讽的夜淮舟。勾笑的唇,不屑地笑,萧逸卿沉沦了片刻。夜淮舟没有换回许少白,入内写道:‘将军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您的君子之腹。’
“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摊开放到身前的册子,萧逸卿说:“我说你这人......”
夜淮舟提笔,窥噤声的萧逸卿忍住笑,于纸上写:‘知道了。’
写完突起玩心,连眨几下眼抬起头仰着颈,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
萧逸卿在心里艹了声,心道还不如刚刚那样有话直说,有脾气直发。然夜淮舟紧抿唇,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少顷,萧大将军搬起自己的椅放到夜淮舟身后,对外道:“阿晋。”
阿晋“诶”一声,与小九同入内。屋里,夜淮舟坐在椅上,执笔画着早间那棵草,萧逸卿站桌前,凝视笔架犯了愁。
常用喜用的笔在夜淮舟那里,要吗?他不敢。不要?剩余的并不想用。阿晋看出来了,但萧逸卿身为主子都不开口,他一个近侍更不会吭声。
小九比他机灵些,进内发现他“前”主子站着就知道萧逸卿拿夜淮舟没办法,跑出去搬来椅子,放萧逸卿后面道:“我去给主子和许公子泡茶。”
夜淮舟一边偷笑一边在草边写:‘研墨?’
纸张递到萧逸卿那边,阿晋眼明手快地推回纸张,“不用不用,公子帮着主子理册子就行,研墨我来。”
夜淮舟点点头,大发慈悲地把笔放了回去。萧逸卿凝视放回的笔,伸手取下架子上的另一支,并把笔墨砚台往夜淮舟那边挪了挪。
萧逸卿的桌大,这么一挪,阿晋就得去到桌对面,可去那边又挡了萧逸卿的光线,踌躇片刻阿晋选择将腰弯的幅度大些。
掀眼帘看了眼,夜淮舟好事做到底地将东西推了回去,翻册子码放到右上角,然后百无聊赖地撑首望窗外。
夏末已过,秋至。萧逸卿院里的树还青着,偶有三两只鸟儿路过,停枝头须臾又展翅飞走。
或是撑头撑得累了,夜淮舟改做趴姿,趴着趴着见了周公,迷迷糊糊间他好像被人抱了起来。萧逸卿放他到床上,拉被给他盖上,出房门问小九:“他昨晚做贼去了?”
小九:“主子莫开玩笑,仔细让许公子听着。”
“他能听着才奇了怪,”萧逸卿重回桌旁,道:“睡得跟猪一样,抱出去扔了都不知道。”
好巧不巧,夜淮舟真就听着了,但他懒得睁眼,翻身抱起里面空着的枕继续同周公聊天。
一觉睡到晌午,醒来的时候萧逸卿不知去了哪里,屋外小九剥着花生,咯嘣、咯嘣的。见夜淮舟出房门,小九放下壳道:“许公子醒了?”
夜淮舟没有出声,视线落在满桌的花生壳,是说梦里那只惹人厌的老鼠怎么赶也赶不走,原来问题在这儿。
小九顺他目光看过去,想来他家许公子睡得饿了,忙上前剥了两颗递过去。夜淮舟摇摇头,走向书房时小九在后道:“主子出去了,还没回。”
秉承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夜淮舟脚下没停,到房中,桌上已经收拾妥当。为免闲着没事儿,夜淮舟至书架前,一路看过去,不是典籍就是兵法。
忽地,他站住了,两本厚书间浅放着一个薄本,薄本无字,若非离得近很难注意到。他伸出手,小九在门前欲言又止,夜淮舟不知,就这么当着小九的面抽了出来。
封面无字,深蓝偏棕色,打开,图上男子赤上身箍住另一背影,背影垂散着发不见五官,唯有线条优美的背部曲线,以及跪地分开的腿......
再往后,与前一张类似,不同的是,这张能够明显看出是个玲珑有致的姑娘。但——二人皆着衣物,且姑娘发饰未散,端庄如待贵客。
真无趣,夜淮舟腹诽:看个春宫图还这么一本正经。
合上书页放回书架,这人方才想起自己这会儿叫许少白。许、少、白,夜淮舟默念,默念完换上符合许少白的羞赧,红着脸转身,快步从小九身旁走过,脚步飞快地回了院。
小九哪敢耽误,立马跟了出去,到夜淮舟屋前,迎面而来一字条,上面写:‘别告诉萧将军。’
“昂。”小九点头,顺便帮萧逸卿解释句,“那书是老将军拿给主子的。”
夜淮舟放下纸,不解,小九道:“主子稍大些,照理是由专人进行教引,但主子不喜这事,夫人和老将军便寻了本画儿给他。”
不喜??夜淮舟砸吧着这两个字,再思崭新没有翻阅痕迹的画,脑中浮出萧逸卿在车上换衣的情景,噗嗤笑了,声儿越笑越大,最后捧肚子坐在了门槛。
小九不明所以,唤:“许公子。”
许公子没工夫理他,许公子正沉浸在萧逸卿不行的真相中,空有其表啊——
左脚踏出宫门的萧逸卿打了个喷嚏,阿晋上前道:“主子可要加衣?”
不远处树梢发了黄,秋风习习,萧逸卿牵过阿晋手里的缰绳,长腿一迈,坐马背回首道:“走街上给许少白买几件厚衣。”
阿晋应下,马蹄抬起之际,萧逸卿又改了话:“命人到府上给他做几身。”
阿晋:“啊?”
萧逸卿没做解释,握着缰绳的手却不禁柔了几分,仿若还处于抱夜淮舟的动作中。夜淮舟很轻,给他种瘦骨嶙峋风一吹就倒的感觉,而且个矮,每每看他都要把头仰很高,但抱他方知这人腿极长。莫名的,那日帐中看到的双足又浮现脑海,俏皮、好看。
沿道行人不少,萧逸卿有意放慢了速度,他垂着头打量走过的一只只脚。遇到夜淮舟以前他对脚并没有什么感觉,怎么见他一次便念念不忘?纸上“男妻”二字骤然占据了思绪,男......妻?
常年住在军营的萧逸卿蹙起眉,嫌弃恶心到不行。要是有个男人腻在他枕边,莫说行欢,单单坐那儿看着他,他就想直接提刀把那人剁了喂狗。
不,喂狗他都嫌脏了狗嘴。
蓦一抬首,夜淮舟的小脸映入眼帘,卷翘睫羽扇动间好像在说: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萧逸卿一时无言,居马上观入目的修长脖颈,上面凸起的一块在提醒他:许少白是男人。
手里的缰绳被小九抽走,萧逸卿猛然回神,为不该存在的想法打了个寒颤。夜淮舟则睁着无比净透的眼睛裹裹衣,恶意地学萧逸卿抖抖,然后指指萧逸卿,明面上的意思:你冷吗?
暗地里:我一个病患都不冷,你个大高个冷什么?啧,果然是那方面虚呐。怜悯似的,夜淮舟在萧逸卿下马时脱下外衣,又于萧逸卿路过他身边披了上去。
萧逸卿:“?”
萧逸卿取下衣裳的时候夜淮舟已经先行进了府,边走边摇头,接着在萧逸卿看不到的前方叹了气,为将来的萧逸卿的妻哀叹,同样的,他也明白了萧逸卿相看不成的真正原因。
从不拖累旁人的角度来看,萧逸卿还是挺男人的。
——情愿断萧家的后,都不祸害别家女子。
不大会儿,他低下头笑了,笑得格外坏。就是吧,晚间小九回禀萧逸卿却不是这么说的。
小九说:“许公子醒来后去了书房。”
萧逸卿道:“书房?”
“昂,许公子没翻册子。”萧逸卿颔首的动作还没做到底,又猛然抬起,因小九说:“许公子翻阅了老将军和老夫人送主子的画本。”
为表达的更准确,他补充道:“就那本男欢女爱的,许公子匆匆翻了两页就手忙脚乱放了回去,红着脸跑了。”
萧逸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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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