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天下 第21章 八字箴言惹祸端 二

承乾批完最后一本折子，看到李君羡走了进来，于是不怀好意地说道：“媚娘，看，那个带兵抄我乐馆的家伙来了，你可要为孤主持公道啊！”

我乐了，随即拿腔拿事地说：“太子殿下恕罪，人家李将军手握重兵，小女子可不敢得罪哦！”

“呃，你们俩不是闹别扭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又一致对外了？”

李君羡见自己才一进门就被承乾挤兑，于是故意说道：“恐怕太子跟武才人才是一致对我这个外臣吧？”

“媚娘，你闻到没有，从山西回来的。”承乾说着，做出一副酸极了的表情，一下子把我和君羡都给逗乐了。

不过立刻，他又恢复了正经，说道：“不过，我们确实该好好商量商量，父皇一旦真的要将媚娘赐给我，这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该怎么走，对你们两个才最有利。比如，我是该立即封媚娘为良娣呢，还是暂不给头衔？而且还要时时揣摩父皇的意思。”

承乾正说着，突然小全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殿内，脸色煞白。他急急忙忙地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出事了！”说着，眼睛向我瞄来。

承乾严厉地说道：“出什么事了？”

“殿下，圣上让武才人速回甘露殿。”

看着小全紧张的神情我疑惑不解，“圣上召我？”

“是的。太使李淳风今早来奏，说他夜观天象，紫微异常，今早在观星台前竟然出现了群蚁做书的奇观。圣上于是前去观看，果然如李淳风所说，观星台前清清楚楚由蚂蚁组成的八个字，写着——”说着他再次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快说，不要故弄玄虚！”承乾厉声道。

小全这才飞快地说出了八个字，好像说得慢了每一个字都会咬掉舌头似的，“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此话一出，殿里立刻安静了。我愣在了那里，承乾和李君羡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承乾才说：“你刚才说什么？”

小全这回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女主？武王？”承乾念道。

“唐三代，”李君羡也自言自语着。然后，他和承乾突然对视了片刻，然后一齐转向了我。

“这是说我大唐经历三代之后将被女主武王取代。”承乾说着，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这时小全一旁说道：“李淳风也是这样解释的，他还说，根据星象，这位女主应该已经出现，而且不出三十年，她就将代替李唐君主执掌天下。”

“媚娘，宫中除了你还有武姓女子吗？”承乾问道。

我摇了摇头，武姓本就少见，自我入宫以来还确实没见过第二个。

“真的坏了。”承乾说道，“只有你姓武。而且这预言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父皇打算把你……”承乾没有说下去，他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再差。

我当时真的有五雷轰顶的感觉，“你都立刻想到了我身上，更何况圣上？看来，这八个字真的是冲我来的。”

“不是冲你。”李君羡果断地说道，“是冲太子。你想，圣上为什么会找长孙大人讨论那件事？那说明圣上对于储位要做最后的决定了。如果你真的成了太子的妃子，那么日后就可能成为娘娘，根据这八字箴言，你恐怕要做我大唐的吕后了。”

“所以，这件事背后的真正目的应该还是在于储位。”承乾说着，不觉咬紧了牙，“李泰，一定是他！”

李君羡继续说：“但是眼下直接遭殃的是媚娘，而且恐怕是杀身之祸。”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

我也怕了，我了解圣上的脾气，对于关乎江山社稷的事情，他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果他真的认定我会是那个危害李唐社稷的人，不，不用认定，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都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那一刻，我的腿一下子软了，身体开始轻飘飘的。我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我不要在君羡和承乾的面前表现出脆弱。

“我们在这里猜也没用。现在圣上传唤，我必须赶紧过去。”我尽力放轻松地说，“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的，你们也别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承乾有点失控，君羡却一把拉住了他。我冲小全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他快步走出了宣政殿。

李承乾看了李君羡一眼，问：“你怎么这么镇静？”

李君羡紧簇着双眉，答道：“我在想那八个字。武难道只能代表姓氏？还有，如果说李淳风是被人收买，而他的占星术又得到圣上的认可，那么朝中还有没有人在此方面的声望高过他？”

李承乾想了一想，慢慢念出了一个名字：“袁天罡。”

我刚走到甘露殿门口就被侍卫挡了回去，与此同时，几名似乎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宫人前后夹着我要“送”我回住处。果然，一回到房间，屋门就被关了起来，那几个宫人就在外面守着了。完了，圣上不见我，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看来他是已经信了，那么，他会怎么处置我呢？

会杀了我吗？恐惧充斥了我的全身，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怕死。君羡，我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都是他，刚才离开时我特意留意了他的眼神，那里面流漏出的镇定让我看到了希望。君羡，你一定要救我！

我被关了三天了，三天来圣上没有召见，门前守着的宫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传不进来。我就这样过着与世隔绝，昏天黑地的日子，不过还好，三天了我的脑袋还在。门突然开了，一名宫人走了进来，说圣上传我。终于，圣上终于肯见我了。是我没事了吗，还是我的脑袋要搬家了？我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走进了甘露殿，然后按照指示跪在了殿门外。

我跪在那里，殿里的声音却能听得真切。原来此时，圣上正在问李淳风话。

只听圣上问道：“你确定是武才人吗？”

李淳风答道：“星象、箴言都乃天机。既是天机就不可能明示，故，一切都只能是推断。”

“如果她现在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分辨出吗？”

“臣没有这个功力。如果说相面，臣的师傅袁天罡堪称神算，如果他在也许能够分辨得出。”

袁天罡，这个名字好熟悉，我突然想起，那是我进宫之前，杨夫人请来为我相面的大师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他说我——说天下将为我所有。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说天不容我？

“袁天罡？太子倒是也跟朕提过此人。他现在何处？”

“师傅云游四方，行踪不定，不知何时才又回长安，臣已经有数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朕等不了那么久。朕宁可冤杀也要为大唐江山负责。”

“圣上，恕臣直言。若天意当真如此，圣上恐怕是杀不净的。”

“那朕就要看着李唐江山易主改姓？”

“圣上，而今能做的为有趋吉避凶，设法化解。只是，杀戮从来都不是化解的良方。”

这时，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太宗似乎在思考。而我听着里面的对话，心情就像过山车。李淳风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既然如此害我，为什么又要保我的命？不要告诉我，那所谓的星象和八字箴言都是真的。

这时，太宗突然变换了一种口吻问李淳风：“听说昨晚，晋王拿剑指着你了？有没有这回事？”

怎么晋王也牵扯进来了？圣上这样问难道是他以为是晋王要挟了他？如果说是太子我还相信，怎么偏偏是晋王？真是越来越乱，我不由把耳朵树得更长了。

李淳风答道：“回圣上，昨天晋王是来找过臣。不过不是晚上，而且晋王也只是询问天象，拿剑指着臣的事情更无从说起。”李淳风说着，鬓角的汗已经淌了下来，此刻他心虚极了，脑海里情不自禁又回放起昨晚的情景。

月色的掩护下，他匆匆走进观星阁向里面等候的人施礼。

“怎么样了，圣上下决心了吗？”里面的人问。

“圣上倒是已经信了，可还是拿不定主意。”

“圣上仁德。你想办法劝劝圣上，给个台阶，最好不要弄出人命。”话音刚落，只见李淳风机警地冲着窗外喊道：“谁？”然后，他紧跟着走出去张望。黑暗中，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晋王殿下，您别——”李淳风颤抖着被逼进了屋内。

只见李治握剑的手腕微微抖了抖，吓得李淳风直哆嗦，差点没站住。李治看着屋内的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只是想提醒二位，别玩儿过了。凡事要是挑破了，就不好玩儿了，是不是啊，娘娘？”

晋王当时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李淳风一想到就不由头皮发麻。可是，圣上是怎么知道的？是晋王说的？不可能，他如果要告发，自己就不会只是跪在这里了。而且，听圣上的话音，他只是隐约听说了一些风声罢了。

昨天下午，晋王是来找过自己，也确实是询问了一些天文、星象方面的问题，后来想起来他那个时候应该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如果说不是晋王，那么走漏风声的人就只可能是她了，可她又是为了什么，她究竟想干什么呢？李淳风此时是悔恨万分，只怪自己怎么就趟进了这滩浑水里。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脱身。

“你不用紧张。”太宗说道，“晋王跟朕说他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星象和预言，更不相信大唐的江山会被一个女子取代，所以就去找你理论了一番。晋王年轻气盛，如有冒犯，还望爱卿不要跟他计较。”

原来真的是晋王说的，不过看来他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圣上，李淳风的心里不知道是该忐忑还是该庆幸。

太宗接着说道：“不过，他有一句话朕倒是觉得值得考究。他说，这‘女主武王’难道只有武氏女子这一种解释吗？依你所见，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李淳风想了想，答道：“臣肉眼凡胎，实在不能参透天机，所以不敢妄言。”

“那就是说你也不能排除有其他的可能了？”太宗顿了下，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上天对朕提出了警示，那么朕就不能放过一切可能。”

接着，他对李淳风说道：“你先退下吧，好好想想，随时待命。另外，别忘了寻找你师傅袁天罡的行踪。”

李淳风领命退出了殿外，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也正好向我身上投来。我俩四目相对，我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和质问，而他的眼睛只是一晃就逃离了，根本不敢跟我对视，然后低下头急匆匆地走下了台阶。

我不知又在外面跪了多久，膝盖都快要失去了知觉，福禄才传旨让我进殿。我来到大殿内，轻轻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慢慢走近我，俯下身子看着我，说：“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头，正撞上他凝视我的目光，那眼神中有一种失落，一丝惋惜还有——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还看到了一点点的恐惧。

“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吗？朕说你很聪明，可是以你的身份这份聪明过头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一晃你已经长大，越发美艳动人了。知道吗，上天赐给一个女人惊世骇俗的美貌同时，如果还赐给她无与伦比的智慧，那么就一定会拿走她一件宝贵的东西作交换。上天是公平的！”他叹息着站起身来。

找不到好的时机之前，我只能沉默，我突然发现在这样一种逻辑下，我似乎连给自己辩解的立场都不具备了。

他继续说道：“你说过朕是千古圣君，因为朕能心系天下苍生，时时以江山社稷为重，你说你仰视朕。朕很想知道你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为了讨好朕故意这样说的？”

我抬起头，望着他，用平稳却坚定的语气说道：“陛下是圣君，这是事实，陛下不该怀疑事实。武媚如此仰视陛下，打从十四岁就开始了，陛下可以怀疑武媚的话，却不该质疑武媚这些年做过的每一件事。”

我不奢望他能回忆起这些年我为他做过的点点滴滴，我只希望他能在心底好好审视一下他这些年眼中看到的武媚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他相信自己多过相信命运，那么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我错了。再强大的人原来也无法做到足够的自信。或许是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这样轻视了他，不过他接下来的话确实让我心里一阵冰凉。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懂得以大局为重，以社稷为重。朕希望你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为了太子，也当作是为了朕，能够有所取舍。”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我，每当他背过身去跟我讲话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充满了不安。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什么叫做有所取舍，他分明是要我舍性命，取大义。

原来名垂青史的圣主明君，唐太宗李世民，也有如此狭隘的一面。难道说，大唐江山的千秋万代还要靠我区区一个小女子来成全？

我没有说话，我在等待，等待他的宣判，此时鄙夷让我不屑去辩解，我突然有了一种大不了就是一死的愤怒和冲动。他也停下不再说话，依旧背对着我似乎还在挣扎最后的决定。突然，他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只见福禄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他近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他猛地转过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福禄，双眉蹙成一团。然后，他突然发话要我退下。方才的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我虽然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却侥幸没有接到最后的宣判书，上天又多给我争取了一点时间。

走出甘露殿的一刹那，方才的冲动一下子变成了后怕。如果刚才福禄没有进来打断，他是不是已经下旨将我赐死了？不，他是要我自裁，不过结果还不是一样，我都是一个死！可是，福禄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奇怪，而且就这样暂且放了我。

我被宫人们带回了住所，门前依旧被看管着，和外界依旧隔绝着。我蜷缩成一团蹲在墙角里，不知不觉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我的脸上，冰凉地洒在我的身上。突然，窗棂上的扣动声将我飘忽的魂魄叫了回来。

“我不饿！”我冲外面说道，以为又是送饭的小太监。却听窗外的人低声说了句：“是我！”好熟悉的声音。“承乾？”我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连忙将窗户打开。只见承乾一身小太监的打扮站在窗前，手里提着食盒。

“你这是？”我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止住我，小声说：“小全在那边拖着看守呢，我只能打扮成这个样子才能混进来。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听完承乾的话，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也顷刻间明白了福禄在圣上耳边究竟说了些什么，以及圣上为何会有那样的反映。

“我来找你也是想问问，知不知道君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瞒着大家？”承乾急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整个人还在恍惚之中，“我什么也不知道。对了，你刚才说他是要去找谁来着？”

“袁天罡。”承乾答道，“那天你走后，他问我还有谁的声望能够盖过李淳风，我当时就想到了李淳风的师傅袁天罡。他早年也进过宫的，但是此人性格怪异，不爱受约束，所以就没有留下来，后来的行踪也是飘忽不定。”

袁天罡，又是这个名字，一想到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他给我相面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再加上所谓的八字箴言，我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了。

这时，承乾继续说着：“我和君羡都认为这一切是李泰捣的鬼，所以君羡才要找到袁天罡，希望借助他的声望揭穿李淳风的谎言。为此，我们派出去了很多人手打探袁天罡的行踪。可是，突然之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君羡怎么会跟人说起自己的小名，还是他平时少有来往的李泰的门客。而且我自认识他起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武娘子的小名。”

“你说他曾去魏王门客那里做客，那么可知道在此之前他还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我问道。

承乾答道：“此前，他就一直在寻找袁天罡，因为我们得到消息说他回长安了，所以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是却一直一无所获。”

我似乎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路，可是我除了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之外，更无法跟承乾据实以告，我只能告诉他：“君羡这么做，确实救了我一命。圣上本来已经决定要赐我自尽了。”

承乾愣住了，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我，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心此时是冰凉而且潮湿的。“这么说，圣上不会放过君羡了？他这个傻子，他这个疯子。”

承乾喃喃地说道，他突然看着我，眼神里夹杂着我完全陌生的东西，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从承乾望着我的眼神里能够看到怨恨，他分明是在说：“是你，都是你。君羡是为了保护你才以身泛险的，你这个祸水！”

“喂，主子！”是小全的声音，他在提醒承乾该走了。

我于是故意大声说：“又是这些，当喂猫还是喂狗呢？不吃，拿走！”一边紧紧握住承乾的手，小声道：“一定要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承乾瞪着我的眼神有所缓和，毕竟，我和承乾都是他的挚友，他不能看到我们任何人出事，而最让他难受的莫过于是无能为力。

“好好的。”他轻轻说道，然后压低帽子，提着食盒跟随小全离开了。

“好好的”，短短的三个字彻底打开了我的泪闸，我顺着墙根滑落下去，蜷缩成一团，强咬着嘴角不敢哭出声来。

所有的事情迅速地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李君羡会突然去赴平时交往甚少的官员给儿子办的满月酒，是因为那人是魏王的人。他故意在宴席间借着酒劲儿说自己的小名儿叫武娘子，是他确定这事一定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因为即便八字箴言不是魏王搞出来的，以他的个性只要能利用的机会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李君羡是武安人，任左武卫将军，统领玄武门，而且被封为武连郡公，他既是武将又和武字如此有缘，而且统领的还是皇家重地玄武门，现在又冒出他小字武娘子，怕是稍有心计的人都会联想到八字箴言所说的“女主武王”。

如果说一个小女子能够取李代武，那么世人恐怕更容易相信一员骁勇的武将会谋反吧！以圣上的多疑和骄傲，他一定会这样想的，所以他才让我回来，那说明他已经开始相信我不是箴言所说的那个人了。

承乾说，圣上已经下旨，以君羡涉嫌里通外国为由将他停职，交大理寺查问。虽然查问并不是定罪，君羡也只是被停职而非革职，可是很明显，圣上已经相信君羡才是箴言中所指之人，君羡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句话了。

李君羡，你这个大白痴，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方法，把灾难转移到自己身上？不对，刚才我跟承乾说圣上有意赐我自尽的时候，从他惊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不知道圣上会这么快做决定，那么君羡就更不可能知道我的命在今日会危在旦夕，也很难把时间把握得那么好。

而且，依我对君羡的了解，他为了救我闯宫这种事或许做得出，可是惟独这种引伙上身的办法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而且他就不怕圣上两个都怀疑，两个一起杀？

他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的，除非另有隐情。袁天罡，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他。如果说君羡找到了袁天罡，并且从他那里听到了什么，那么……

不行，你这是在想什么，现在追究这些有意义吗？君羡的生死就在圣上的一念之间，目前赶紧想办法解救他才是当务之急。可是，我现在被困在这里，连外面的消息都被隔绝了，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呢？我终于理解到了承乾的痛苦，那种有心无力的着急与痛苦随时像一把钳子夹着我的心头肉。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我哭干了眼泪，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墙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时间过得再慢些吧，好让我们能有办法解救君羡。

大约到了中午时分，门突然开了，我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小全的身影。他俯下身对我说道：“圣上让你到甘露殿伺候着，赶紧梳洗一下吧。”

让我去甘露殿伺候？难道说圣上已经彻底解除了对我的怀疑？我于是问道：“我没事了吗？”

小全点点头，“你应该是安全了。”

“那李君羡呢？”

“李将军在大理寺接受调查，其它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是啊，圣上一定会好好查一查他的，而且有我的前车之鉴，但愿圣上不会那么快就做决定吧。不过，圣上既然让我回他身边伺候，也就给了我想办法解救君羡的机会。这次，我就算拼了一切也不能让圣上杀了君羡。我在心里暗下决心，然后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待我梳洗齐毕，跟着小全往甘露殿去，等走到僻静处，小全这才跟我说：“今天一早长孙大人就来了，是为李将军讨说法的。”

“讨说法？不是求情而是讨说法？”

“是的。小的从来没有见过长孙大人跟圣上这么较劲儿，就算之前为了太子的事情也没到这个份儿上。圣上这会儿正罚他跪石板呢。上回是大人自己要跪，这回圣上可是真动怒了，说没有他的旨意不准起来。”

我本来还想找长孙大人帮忙，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就到了。是承乾请他出面的？可是小全说他为了君羡的事情跟圣上较劲儿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之前为承乾出头。也是，君羡是他的人，是他一手提拔，想必也是为了给承乾保驾护航，都说君羡和他情同父子，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