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火山下看月亮 第3章 第 3 章 回声

南方的空气是软的，裹挟着海风的湿润气息。林晚的行程排得很满，作为项目负责人，她穿梭于会议室与酒店之间，举止干练，言谈精准。那个在舞蹈房里流汗的背影，似乎被妥帖地收藏在了另一个时空。

直到朋友发来信息，附上一张可怜巴巴的小雪纳瑞照片。

「晚晚！救命！临时被拉去封闭会议，Lucky的美容预约快迟到了，帮帮忙！」

她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打开地图软件，输入“宠物美容”，就近跳出一家评分极高的店铺，名为——“山间小宠”。

鬼使神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字，此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她定了定神，回复：「地址发我。」

牵着Lucky走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林晚的心绪有些飘忽。朋友的小狗活泼地在前方探路，她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那个名字，是巧合吗？还是……她不敢深想，只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像是要赴一场无形的考验。

门铃“叮咚”作响。

店里的光线温暖，空气中漂浮着宠物香波洁净的芬芳，混合着动物们安稳的生命气息。一个穿着浅灰色围裙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在货架高处取东西。那背影清瘦、利落，带着一种林晚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身影闻声回头。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凝滞。

是阿山。

她的头发剪短了些，更衬出清晰的下颌线。脸上没有高原骑行时的风霜，却多了几分城市生活沉淀下的静气。她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那双曾经盛满无声爱意与最后疲惫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清晰的惊愕，随即，那惊愕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迅速沉底，湖面恢复成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欢迎光临。”阿山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低哑了一些，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林晚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她举了举手中的牵引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我朋友的小狗，需要做个美容。”

“好。”阿山应道，没有多余的寒暄。她蹲下身，向Lucky伸出手，让小狗嗅着她的指尖。她的动作专业而温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就在这时，里间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明亮黄色卫衣、笑容很有感染力的女孩探出头来：“山姐，你要的皇家幼猫粮到货单，我放前台了哦！”

那声“山姐”里的亲昵，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林晚一下。

阿山没有回头，只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语气是她一贯的平淡，却透着一种允许对方进入自己工作领域的熟稔。

黄衣女孩好奇地看了一眼林晚，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目光在阿山和林晚之间微妙地停留了一瞬，才缩了回去。

林晚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几分。她看着阿山熟练地检查Lucky的毛发，公事公办地询问：“宠物名字？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仿佛她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店主与顾客。仿佛那些年的耳鬓厮磨、亲昵爱语、那些刻骨的伤害与最终的别离，都从未发生。

阿山抱起小狗，走向里面的美容工作台。经过林晚身边时，她们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衣角的微风，但阿山的目光始终没有与林晚交接。

宠物店里，只剩下猫咪慵懒的呼噜声，和远处笼中小鸟偶尔的啁啾。

林晚站在那里，像一个误入他人精心布置的舞台的观众，看着主角从容地演绎着没有她的、崭新的人生剧本。

手中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正无声地滑落，像一句迟来的、无人接收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