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球技大会之前把脚腕扭伤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明目张胆地坐在一旁,左手拿便携小风扇,朝在场上挥洒汗水的大家喊加油加油加油哦——
惬意地往后躺,她脸上写满了“极度舒适”的样子让幸村忍不住想要捉弄她。
“上野,帮我拿瓶水好吗?”
分辨完毕,是幸村精市的声音!爱理头也不回,用最狗腿和谄媚的声音说:“好的没问题,马上给你拿。”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小短手好像够不到三个座位开外的那箱水,于是她拼命了倾前身子,白嫩的食指离纸皮箱总差几厘米距离。幸村噗嗤笑了,自己走过去把箱子推了推,爱理成功够到,掏出一瓶:“给。”
“谢谢。”
……话说,他都走过去了怎么还不自己拿?
因为想要看上野用尽全力去够的样子呀。
幸村的恶趣味有时候也挺无聊的。
爱理瞄到他握在手里的金牌,赶紧拍手:“不愧是幸村,这么快就优胜了啊!你参加了什么项目?”
“今年报了乒乓。”
“乒乓球都会打,你还有什么不会?太厉害啦。”
“我说上野,”幸村已经习惯她噼里啪啦的夸奖了,他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有时候真挺佩服你的。不论是多么微小的事情,都能在其中看出好的特质,这样的能力真是难得。”
爱理听后,认真地说道:“大家都有这种能力,只不过都默契地不肯说出口罢了。”
不肯将值得夸赞的事情说出口罢了。
幸村摸了摸下巴,嗯了一声。这倒是独到的见解。
“对了,脚踝恢复的怎么样了?”
爱理感受了一下:“好像不怎么样。”
幸村稍微凑近看了看:“裹的是什么?”
看着攻略对象的脸在自己肩旁出现,爱理再次感叹,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帅气的生物呢?为什么自己原来的世界从没出现过那么好看的人呢?
幸村的眼神马上要飘过来,她立马拉回思绪,清清嗓子道:“纱布底下裹的是……药。”
“噗嗤,这个我也知道,是什么药?”
“这个我真不知道。”爱理尴尬地回答,有一种答不上老师的送分题的羞愧。不过她本来就对这个药那个药不敏感,妈妈给擦什么就用什么了。
幸村看着她在纱布外有一些过于泛红的皮肤,迟疑了几秒:“上野,可以稍微把纱布解开一点吗?”
“诶?可以是可以,但……”她把蝴蝶结打开,稍微露出一点皮肤,这一看,她自己都被吓到了。与白皙的小腿呈鲜明对比的充血的皮肤,让幸村和她双双皱眉。
“上野,你对这个药过敏吧?”
“啊?”爱理欲哭无泪:“不会吧?”
不得不说,运动员到底是运动员,轻度扭伤这种家常便饭几乎是两眼就能看个大概,药物的副作用也有好好记住。
保健室老师见到她纱布底下的脚踝就咂舌,这过敏的也太厉害了吧?
爱理抬头看幸村:“幸村,太棒了,这都给你猜对了。”
幸村哭笑不得:“现在可不是夸我的时候。”
“有没什么过敏源头?”
“应该没有啊,我从小都不对什么过敏的。”
“周末去医院查查吧,现在用的药先别擦了。”
“好。”皮肤表层可能开始蜕皮了,新上的纱布让她疼地龇牙咧嘴。
从保健室出来,她和幸村分了两个方向走。
“现在回家吗?”
“嗯,打算回家把作业写完。”
“真用功啊。”
“你的作业也可以一起写完哦!”
“这就不必了……”
爱理露出小梨涡:“开玩笑的,明天见。”
在幸村背影离开视线范围后,她痛得蹲下了身子。脚踝上的伤实在是有些难忍,疼就算了,它还痒,小跳蚤一般地在绷带一圈圈的边缘弹来弹去。隔着纱布想要挠一挠,眼看着那处生生渗出血来,她吓得收了手。
爱理咬咬牙,不妙啊,回家也不能写作业了,赶紧喊人救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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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在看到绷带上的血迹后瞬间明白这伤势的严重性,晚上的炖菜和球赛理所当然地被替换成了综合病院一夜游。
凌晨才从医院回来的爱理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慢慢挪下来,头痛欲裂。脚踝的疼痛没有消减太多,不过敷上正确的药的后,那块皮肤看起来好多了。只不过那肿胀程度让爱理吃了一惊,原来人类的脚能够膨胀到这种程度的吗——这一切当然都要感谢老妈给上的酒精含量丰富的药,配上她那对酒精过敏的体质有着分分钟爆炸的奇效。
是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酒精过敏!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在自己二十岁前清楚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不至于初尝试时一杯酒下肚口吐白沫倒地,然后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丢人。
“习惯一下吧。”妈妈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抱歉,递给她拐杖时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再轻柔也没用啊!还是不能改变她要拄拐上学的事实!而用两根棍子平衡的难度多大呢?平时她坐着爸爸的车去上学耗时不过五分钟,拉开教室门的时候只会看到空荡荡的教室,今天光是爬两层楼梯,整个过程就耗时一世纪。
面上起了层薄汗的爱理首次在拉开教室门的时候看到了半个班的人。嗨,别说,人多了也还挺热闹,大家格外咋呼地研究着黑板上的书画,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喧嚣持续升温。
嗯?有什么告示吗?爱理眯着眼往黑板看,结果看到第一行字就起了满身冷汗。
眩晕笼罩大脑,她险些撑不住拐杖。
不知道是谁写的,写了满满一黑板的“上野爱理喜欢幸村精市”。
反应过来以后,头皮有些发麻,喉咙里也卡了一股涩水,像是眼泪的味道。周围的人看到她来了,轰隆隆的讨论声像是被人拨了按钮,转到最低音量。
耳边嗡嗡作响,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指甲在拐杖的海绵垫子上掐出的五个印子。
无聊透顶,谁写的?
是,该这样开口吗?
还是要笑着说,大家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最后,爱理两者都没有选。她拄着拐杖,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讲台上走。然后什么也没说地拿起黑板擦,一点一点地把不怀好意的字眼擦掉。底下的同学看她这幅惨状,有些唏嘘。一个小小的女生,平日里待人友好,这会儿脚受伤了还要拄着拐杖吃力地去够黑板上的字。
可怜可以是很廉价的感情,你会说“真可怜”,然后什么都不做。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惹到谁,这么要她难堪——用传播虚假消息的方式让她难堪,真是个大笨蛋。往储物柜放图钉不好吗,把鞋子扔掉不好吗,写在这里,是想让大家来看她笑话吧。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男生制服的身影,他把爱理够不到的地方全部擦掉了。
爱理用最普通不过的声音说:“早安。”
幸村像是没有看到从她脸侧滚落的泪珠似的,温和地说:“早安。”
只是那深沉的眸子里,毫无温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