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晚自习过得尤其快。
或许是因为要写的作业太多,林听也没空去想别的。
刚写完文言文阅读,忽地有张小纸条轻轻落在自己的脚边。
林听刚低下头,便看到同桌沈思月已经弯腰将纸条捡了起来。
与此同时,隔壁组第三排的某个女生对着沈思月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人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紧跟着,沈思月勾唇将纸条收了起来,拿起数学必修课本和一支笔,挪开凳子朝讲台上而去……
林听好像明白她要干什么了。
心情也是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有些发闷。
林听心思神游着,低头用笔在草稿纸上戳了一排排的小黑点,耳朵下意识地屏蔽了其他的声音,只注意着讲台上的一丝一动。
他们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嗓音,于是她什么也没听清。
没过多久,沈思月就回来了。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郁闷,盯着数学书上的例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听将头转回来,在草稿纸上划了两下,又瞥了眼讲台方位,才默默垂下眼继续写作业。
下课铃声响后。
教室里恢复一片喧哗。
严律出门了,只是书本还留在讲桌上。
先前与沈思月传纸条的那名女生快速走了过来,站在她位置旁边八卦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刚才跟学长都聊了些什么?”
沈思月无奈,“没机会聊,所以我就随便问了一道题。”
说着她翻开数学书,指着第二题的第1小问说:“就这道,然后他给我圈了课本前面列的几道例题,说是同样类型的题目,只不过换了个数字……”
“……”
女生哑然,扶着额角道:“这题连我这个学渣都会,你就不能问个难一点的!”
“当时不是急着去嘛!而且我的目的又不是问题目。”
“好吧,”女生挽着她的胳膊继续说:“不过我刚才看你站在学长旁边,感觉你们还挺般配的哎!”
沈思月表情略羞赧,开口的语气却隐隐开心,“哎呀你小点声。”
“你长这么好看怕什么,难道你还要搞暗恋那套?”
没再继续听,林听安静地拿起自己的杯子,起身去前排接水。
饮水机前还有两个同学排队,她缓缓拧开盖子,垂着眼站在队伍的最后。
因为那句“般配”,她似乎尝到了一丝来无影去无踪的酸涩。
-
第二节晚自习刚上没多久,周鸿鹄就提前回来了。
看来这次会议时间并不长。
严律走之前被周鸿鹄拉着在教室外面讲了几分钟的话。
无非就是问问纪律之类的……
待外头彻底消停下来,讲台上的人换成周鸿鹄后,林听倒有些不习惯了。
看着黑板上遒劲有力的字体,她发了半天呆。
还有今天早上骗他的事……
杂乱无章的情绪将她紧紧缠住,如同死结般,越解越乱。
晚三结束后,夏萤丢下一句“有事先走了”,脚底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很快就没影儿了。
林听将桌面简单地整理了下,又去饮水机接了杯水,准备带回宿舍里。
等待水满的时间,视线不知怎的就落在自己桌面上的那只萝卜笔上……
随即,她关掉水的开关,脑子一热,去了第二教学楼。
第一教学楼和第二教学楼是打通的,每层都有个连廊设计。
林听其实也不确定严律还在不在,她出门前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仅仅是因为想,所以就来了。
下课时间,人流涌动,走廊中的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林听站在第二教学楼的廊道中,心里莫名发慌。
她低着头,脊背靠在冰凉的墙边停了会儿,握着水杯的手透露着不安。
脑海的念头一闪而过,开始打退堂鼓。
不然还是回去吧……
欲转身时。
有脚步声迎面而来。
林听抬头,刚好撞入来人黑如曜石的目光里。
严律停下脚步,一天内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明显认出她来了,只不过对于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明显有些疑惑。
斟酌几许,他启唇问:“林婷婷?”
他依旧没有戳穿她,可她听到这三个字,却有些无地自容。
林听抿了抿唇,头越垂越低,语气也带了点紧张,“那个、我……我找你。”
“我有话……”
楼道的晚风吹在裸露的小臂上有些凉,两人说话间时不时有同学从旁边经过,更甚还有人抛来“看戏”的目光,林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口。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严律看了眼那边的连廊,语气温和,“去那边说吧。”
他长腿迈开,走在前面。
林听跟在身后,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起来。
两人停在人少的地方。
严律正巧站在灯光偏暗的方位,侧脸曲线精致得不像话。
林听轻呼了口气,攥着杯子,鼓起勇气道:“……我早上骗了你。”
“我其实不是…18班的。”
她垂着头,跟罚站一样,声若蚊蝇:“也不叫林婷婷。”
顿时,气氛很是安静。
只听得晚风吹动树叶的婆娑声,等待成了让人格外焦虑的一件事情。
没听见回答,林听感觉光站在这里都是一种煎熬。
过了好一会儿。
没来由地,他短促地笑了声,“嗯。”
“知道了。”
林听抬眼,看到的是他微微弯起的唇。
像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笑容。
虽然林听看不懂他此刻笑容的含义,但心里的局促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问:“你是因为周老师让我布置作业的时候才知道、知道我撒谎了吗?”
严律小臂搭在栏杆上,视线落在对面的人工湖处,湖边安了一圈暖金色的路灯,从这儿望过去倒是尤为好看。
他的回答随着风声一起传来,“早上隐约猜到了。”
随即,想到了什么,他侧头道:“但也不太确定。”
周鸿鹄喊她布置作业的那瞬,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严律解释:“那天拿快递的时候,面单上的收件人似乎叫夏萤。”
在林听微怔的神情中,他补充:“抱歉,不是有意偷看的。”
林听这才想起来,上次拿快递的时候她们两个没找到快递,是严律帮的忙。
他居然记得她们……
而今天早上,夏萤说自己叫夏思妮,自己又支支吾吾的,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林听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今天的行为道歉:“对不起。”
也许是因为她道歉的语气太诚恳,严律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少女足足低了自己一个头,或许还多一点。她没有留刘海,略长的发丝被一根黑色的皮筋束成了蓬松的马尾,额头两侧至鬓角的碎发很自然,看起来雾柔柔的。
长得…很乖。
“严律!”
一句呼喊,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两人视线皆往声音来源处看,便看到长廊那头,陈天站在楼道灯下,朝这边招了招手,声音带着催促:“干嘛呢你,半天找不到人。”
严律将手臂从栏杆上拿下,看样子打算走了。
目光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上,脑中一闪而过早上那缕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
“林…听?”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嗓音温润且轻。
霎时,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林听愣愣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他弯唇,温言道:“以后尽量少迟到。”
回过神来,少年已然走到了长廊那头与陈天会合。
她看到对面陈天的唇在动,和严律说了一连串的话,可是隔得太远,她听不清在说什么。
林听转身往反方向走,杯子里装的水是常温的,可她的手心却不知怎的,隐隐发着热。
刚才严律从她身边走过时,还说了一句话。
——放心,没记你们名字。
他好像误会了。
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被“揭穿”,所以事后才来找他道歉的。
-
与此同时。
陈天问严律,“你去干嘛了?老杨过生日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蛋糕呢!你倒好,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找半天才看到你。”
“临时有点事。”
陈天“哦”了一声,“那你知道许回舟上哪儿去了吗?我刚去他教室都没见着人,你们一个个的背着我去干什么了?凑个人都凑不齐!”
“不知道。”
陈天忽然堵住他的路,露出一脸探究的表情,“还有,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在跟谁聊天?”
先前陈天站的这个位置很亮,往那边看,只能看清严律在跟人讲话,至于是谁陈天没看到,但瞧身形绝对是个女孩子!
严律脚步慢了几分,没回头,余光往右肩后瞥了眼,随即才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陈天,“没谁。”
陈天双手环臂,“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吗?”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顺着台阶下了楼。
寂静的楼梯口里,只传来寥寥几句话,似乎还带着回音。
陈天语气中带着吃瓜的意味,“刚才我可亲眼瞧见是个女生。”
他很平静,“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天将话题绕回来,“那是什么样,刚才跟你聊天的是学姐还是学妹?”
“……”
被问多了,严律眼底若有所思。
学校的热水供应只有早饭时间和晚饭时间,中午是不供应热水的。加上宿舍禁用吹风机等电器,所以大部分女生们都偏好上午洗头,湿头发也更容易干。
今天意外断水,很多同学洗头才刚洗一半,头发难以打理,早上因为这个迟到的女生还蛮多的。
他邀了几个纪检部的同学一起向学校里反映了情况,下午的时候也得到了回复,今早记的名字都可以不做数。
所以,他也不是故意要给林听她们放水。
在陈天期待的目光下,他轻弯唇角说:“一个…还算诚实的小骗子。”
“……”
陈天无语,“你这话语文老师听了都得揍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