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对视 第2章 梧霜

“滴滴——”

尖锐的提示音从生化分析仪传来，提醒着白玥回到现实。

她回神，下意识看了眼仪器屏幕，确认检测完成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玥最近总是想起叶桐雅和以前的事情，总觉得进了一院是离她更近了，可这么几天连人影都没见过。

她有点郁闷，但现在的她只能收起郁闷。

她要努力工作，先让自己值得依靠。

“主任，这批样本已经检测好了，稍后我会将报告送到您办公室。”

白玥拿着检测报告一边翻看着，一边向门口走去，差点与进门的人撞个满怀。

“啊！”

她轻呼一声，捂着胸口下意识说：“抱歉，你没事吧？”

抬眼看去，心脏如同多年前一般停了一瞬——

“桐雅…”

静谧的阳光透过树叶化成光斑在小路上翻滚，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端坐着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看着瘦了好多...毕业之后，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是来这边工作了吗？”叶桐雅率先打破了沉默。

白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太久没见了，即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她感到有些紧张。

她赶忙应道：“嗯…对，想念这边的饭菜啊，就回来这边了。”

说话间，她微微低下头，也不敢与叶桐雅对视。

她想，怎么会只喜欢饭菜呢。可她不敢说。

叶桐雅原本微微偏着的头缓缓回正，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仰头带着庆幸的口吻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还好。”

白玥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刻意将尾音稍稍拖长。

“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是，工作还挺顺利的。”

“生活上呢？”白玥微微斜过眼，目光落在叶桐雅胸前的工牌上，不自觉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叶桐雅现在已经是妇产科医生了啊，真厉害。

“啊？什么？”

“没事，我就是...看到了你的工牌，你现在是妇产科医生啊。”白玥赶忙解释，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白玥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究竟在乱说什么啊。

“是啊，我曾经梦想的职位。”叶桐雅顺着她回答道。

她同样也去看白玥的工牌，眼镜后的桃花眼亮出一丝疑惑。

她指着工牌问：“白梧霜，这名字是？”

白玥低头，摸了摸工牌，“我改名字了，自己起的，好听吗？”

叶桐雅轻笑，好听啊，可她没说出口。

“梧，霜。”叶桐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要是不习惯，还继续叫我玥玥就好。”白玥用余光看着叶桐雅。

微风轻轻拂过，一一抚摸过她们的发丝。

白玥觉得她执意回来江城，就是想要为自己活，想要表达，想要索取。

而且，是她做错了，不能等着别人开口，她应该鼓起勇气。

“我当年...”

“白医生，主任让你过去一趟。”护士在远处喊道。

突如其来的召唤打破了这短暂的重聚，二人被迫接受分离。

白玥想解释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可明显现下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低头致歉：“叶医生，我会去找你的，等我。”

不等叶桐雅回答，白玥快步离开。

白玥还是不敢看叶桐雅的反应，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介怀当年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应该等有大块空闲的安全时候再讲，所以她有些庆幸被呼唤。

树荫下的叶桐雅默默看着小跑回楼道里的白色身影，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将沉寂在黑名单里的人拉了出来，看着熟悉的头像仍然是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叶桐雅顿了顿，按灭手机也回了办公室。

想着要去找叶桐雅，可白玥实在是忙到脚不离地。

一直等到快下班了，她才有空去看手机。

想着发个短信问一下叶桐雅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从置顶处打开对话框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感叹号，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对方黑名单里呢。

白玥一拍脑袋感到懊恼──今天应该先请求她加联系方式的。

当年毕业后叶桐雅换了手机号，但微信还一直用着，可惜的是，白玥被拉黑了。

白玥只好给简橙发消息要叶桐雅的手机号码。

等了一会儿没见简橙回信，心想她应该在忙。

白玥只能试探性的给拉黑她的人发送一句：下班了吗？我好想你。

想象中的红色感叹号没有出现，她睁大双眼快要跳起来欢呼。

又急急忙忙撤回消息，重新发送一条：下班了吗？

“耶耶耶，今天还是不白见面！”

叮──

对方回复：下班了。

白玥赶紧打字：【我也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有事跟你讲。】

叶桐雅：【可以。】

叶桐雅：【下楼。】

好冷淡，白玥想，一点也不像白天见面那个温柔的叶医生。

不过没关系，白玥想，我可以变热情。

因为是我逃避在先，我应该勇敢一些。

“主任，报告发您邮箱了，我这就先下班了哈。”

白玥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挎上包，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医院楼下，叶桐雅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神时不时看向医院大门。

终于看到白玥蹦蹦跳跳地下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打开车窗抬手招了招，装作一副高冷的样子喊道：“白玥，这边。”

白玥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清是叶桐雅后，才快步走了过来。

“叶医生，买车啦。”

“嗯，上车吧。想吃什么？不是说有事情告诉我。”

叶桐雅听到这声“叶医生”，她眼神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白玥准备去开后座门，就听到前方传来叶桐雅的声音。

“来前面坐吧。”

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就是轻飘飘一句话，可白玥好开心，像心里流蜜一样甜。

白玥系上安全带后，车子缓缓起步。

她看着叶桐雅的侧颜，下颌线清晰，鼻梁骨高耸，皮肤还和当年一样无暇，条纹衬衫最顶上的纽扣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方向盘，从容地指挥。

叶桐雅意识到身旁人的视线，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一瓶果汁塞到她手里。

白玥看了看怀里的果汁，还没开口，就听见叶桐雅说：“下午这么忙先喝点果汁垫垫肚子吧，看你瘦的。”

这是一下午都在等我的消息吗？

白玥压下嘴角，急忙应下，打开瓶盖尝了果汁，她不要太满足。

半路上白玥收到了简橙的消息回复：138**，这是叶师姐的手机号，怎么了怎么了，要突然联系师姐？

白玥按耐住心里乱撞的小鹿，偷偷拍了张叶桐雅开车的侧颜照给简橙发了过去。

简橙：【？】

简橙：【进展这么快，我支持你把师姐追回来，加油加油！】

简橙：【我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去灯泡下吃瓜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玥没想把人追回来这么多，她不敢想，她现在只想见叶桐雅，只想能和她说说话就好。

所以她没回简橙的消息，就这样断了话题。

叶桐雅驱车载着白玥去了一家她们之前常来的火锅店。

白玥下了车，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却搭配着陌生的店面招牌。

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叶桐雅说：“店铺去年换老板了，所以名字也跟着换了，不过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呢。”

叶桐雅能看出白玥的疑惑，也知道她曾经习惯迟疑，所以大多时候，她已经习惯主动，即使几年过去，这下意识回应也没变。

说着，叶桐雅示意白玥向店里走。

“老板，两位，有预约，菜要是准备好了就先上吧。”一进店，叶桐雅便熟稔地朝着柜台说道。

老板见是叶桐雅，满脸堆笑着回应道：“好嘞，这就来。“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店内热气氤氲，人声此起彼伏。

虽然是熟悉的环境，但白玥还是觉得自己和这里有些疏远感，太久不来了，已经相当于陌生的地方了。

白玥看着隔壁桌的小孩吵着要吃肉，看着老板在柜台笑着招呼客人，看着门外陌生的小猫好奇地探头看来看去，却并没有去看对面的叶桐雅的眼睛。

菜很快就上来了。

她想，白玥加油，主动一点，要表达要索取。

于是她拿起筷子，一边往叶桐雅碗里夹菜，一边说道：“来，尝尝这个，你以前最爱吃这家的嫩牛肉了。”

叶桐雅看着碗里的牛肉，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标准礼貌式的微笑。

叶桐雅刻意保持着距离，执拗地想要给眼前热情的人儿浇点冷水。

“谢谢。”她轻声说道，随即便将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轻轻应了句：“嗯，好吃。”

白玥望着眼前情绪不高的叶桐雅，眼角浮上绯红。

她皮肤白，这么红一下很明显。

白玥看着叶桐雅，她有太多话想要说了，可她又只想看着她，害怕激怒她。

她抿了抿嘴说道：“一晃眼，咱们都毕业这么久了，也…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白天的时候没能好好叙叙旧，这顿饭，咱们不醉不归！”

叶桐雅对上白玥的眼神，发现了眼角的淡红，心里有些心疼，有些后悔装得这么冷漠。

她想，白玥一哽咽就脸红这件事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但她的头还是微微斜着，然后笑着配合白玥举起杯子：“不醉不归。”

说是不醉不归，但两人还是保持了理智，默契的没有喝酒。

两只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撞响了往昔岁月的钟。

清澈的果汁在酒杯里碰撞，摇晃着青春岁月里的共同经历。

只是这次，两人只有回忆，再无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