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香如故（双重生） 第3章 第 3 章

云宓心里奇怪这一世的周砥为何独自立于金柱下边，而不是跟前世一样与他们周家人一起坐于席上。

但她很快甩掉这些没用的思绪。重活一世，这个男人跟她不再有任何瓜葛，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奉天殿里文武百官已陆续到齐，周砥离开金柱回到原来的位子，母亲王夫人问他：

“你上哪儿去了？”

周砥道：

“去跟同僚打个招呼。”

“哥哥骗人。”周宁大咧咧地瞅他一眼，“你肯定是受不了那些讨厌的窥视才走开的。”

她这兄长长得太招人，平日又惯以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示人，故惹得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只敢远瞻不敢近睹。

“休得无礼。”周柏严斥女儿。

王夫人也爱责地瞪她一眼，说话这般口无遮拦，有**份。

周宁噘了噘嘴，暗地里乜了一眼周围那些时不时往这边瞅的姑娘。

兄长和芳若姐姐才是一对，哪轮得到她们惦记？！

这时老夫人旬宁郡主看一眼自家孙儿后调侃道：

“谁让麟奴长了这么一张迷倒众生的脸。”

长子周柏本就长相不凡，儿媳王氏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样一对夫妻所出的子女，无论随了他们哪一个，模样都不会差。而她这孙儿竟还取了父母双方之所长，从而生就了一副世间无双的好相貌。

好在他不似别的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浮浪子弟，要不然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周砥端坐于父亲身边，并未多言，他自然不是因为被女子窥视而躲避，而是想找一个清静之地独自待一会儿，好好理一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之事。

半个时辰前他人还在蒹葭院送走了妻子云宓，当他走出院子准备为她安排后事时，不慎在台阶上滑了脚，再一看，发现自己竟跌在四只马蹄之下，莫名地回到了两年前的进宫赴宴的路上，曾经所经历过的人和事都在重复上演。

随着帝后落座于高堂之上，明昭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还是跟前世一样，明昭帝第一个褒奖的便是在此次战事中捐赠军饷的云闳，为了感念云家的大义，破例给云玘赐了官。

只圣上话一说完，便引来殿中文武大臣及一众官眷一片议论，很快便有几个人跳出来反对，无非就是说圣上不顾律法让从商之人入仕，一但开了先例，以后便不可收拾，大乾将礼崩乐坏乱了尊卑秩序。

但这几个反对的声音都是徒劳，并不会影响这时候的明昭帝对云家的爱重。

待那两三个人说完了，明昭帝却列出两条看似有些冠勉堂皇的理由，一是云家富庶，赏些金银财帛实无意义。其次便是云玘在京城颇有才名，赐与官职，既表达了朝廷对云家功劳的肯定，又不会浪费云玘的一身才学。

最后也不管那些人服与不服，强行将那些反对的声音摁了下去。

除了那两三个头铁的，其余大部分人都很识时务。

于官场，云家毫无根基，一个初入仕途的商贾草芥，丝毫不影响他们自身的地位，且他们都看得出来圣上在这件事上的坚持，这时候如果站出来跟圣上唱反调，唯有自讨苦吃，如此损人不利己之事自然没人去做。

皇帝授予了云玘工部所正一职，这对于云家来说实属一个意外惊喜，毕竟从未奢想过他们云家会有入仕的机会。

云闳之前捐赠军饷其实是有私心的。

行商之人免不了会跟一些官员打交道，尤其云家这种商号遍布全国各地、涵盖各行各业的巨贾豪商，更是要设法与各地的官员打好关系。

而捐赠军饷多少也能算一份功劳，必受圣上嘉奖。

在大乾，商贾低贱，可有了圣上给予的功劳和嘉奖，谁还不得高看他一眼，以后在跟那些官僚打交道时也能更有底气。

可他没想到，这份回报远超他的预料，于是赶紧携家人向前叩头谢恩。

云宓跟着父母兄长跪至堂前朝堂上的帝后行叩谢礼。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新绿直领织金长衫，这样的颜色若平常人着身很容易显得俗气，可云宓穿这一身却如雨后新荷一般清新娇美，再加她雪肤桃腮，杏眼朱唇，嘴角两边还生有一对小小的梨涡，稍一笑，便是两颊生韵，灵动俏丽。

皇后一见这明艳美丽的小姑娘就心生喜欢，不由问道：

“这位小姑娘是？”

云闳当即恭谨答道：

“回皇后娘娘，此乃草民幺女。”

云宓随识趣地再次朝帝后恭谨一拜，“民女云宓，拜见陛下、皇后娘娘。恭祝陛下鸿福齐天，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少女的声音如黄莺鸣唱，清脆悦耳。

皇后听了更加心生喜爱。

这时明昭帝看向云闳问道：

“云卿，你这女儿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大殿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陛下莫不是瞧上了这云家小娘子，要纳入后宫？

只有安静立于人后的周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已经在酝酿拒绝圣旨的说词。

“回陛下，小女刚至及笄之年，尚未及婚配。”

云闳如实作答。

明昭帝满意地嗯了一声，接着道：

“云卿对我大乾有不朽之功，所出儿女又个个出众。这样吧，朕作个主，给令嫒保个媒。你们瞧瞧，这京城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当中，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尽管说来，朕为你们赐婚。”

明昭帝话音一落，底下又是一阵私语。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

有心思敏锐的已经猜到，圣上对出身商贾的云家人又是赏官又是赐婚的，且赐婚的对象还专挑世家高门，这是有意想要打破‘轻商贱商’的前朝遗风，用云家人来开这个口子。

虽是如此，可三六九等的阶级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何况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到圣上这番举动背后的深层含义。

今日这偌大的奉天殿里，除了云家，其余均是官阶四品及以上的权贵之家，故那些有儿子而还未娶亲的人开始担心起来，都暗自祈祷那商贾之女千万别落到自己家来。

王夫人禁不住看了眼自己儿子，麟奴在京城素以才高貌端扬名，又未婚配，她真有点担心。

云家女不仅出身商贾，听闻还举止轻浮，缺乏闺秀之仪，这样的女子，哪堪匹配她的麟奴？！

面对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周砥始终保持缄默，神色平静，实则已作好了随时到御前发言的准备。

他自然也领会到了圣上赐婚背后的深意。作为周家人，忠君体礼、克己奉公是刻入骨髓的信条。圣上欲借联姻弥合商贾与世家之隙，其立意深远，他周砥身为臣子，岂能因私废公，拂逆天恩？

所以前世云宓指向他时，他虽惊讶于她的大胆直白，却还是上前跪谢领旨。

可他低估了自己对婚姻的理解和掌控。面对身边多出来的妻子，他以为，只要在衣食住行不亏她，并给予她作为妻子最基本的尊重，就已足够。

然而，她的热情，她的深情，成了他额外的负担。他无法假装爱她，更无法欺骗自己，却不得不恪守作为丈夫应有的责任，又吝啬予她一丝温存。

当发现她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她停止了对自己的各种痴缠时，他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想前世，与她夫妻两年，却像一场漫长的凌迟，耗尽了他的心力，也辜负了她的韶华。

故而这一世，他宁可背负“不识抬举”的罪名，也要挣脱这道无形的枷锁。

成全圣上的深意，或许有别的路可走，但绝不能再以他和云女的婚姻作为祭品。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开口。

云宓跪在地上暗吸一口气，抢在父亲开口前应道：

“谢陛下恩典。陛下日理万机，民女的婚事可不敢再劳烦陛下了。要是把陛下累坏了，我们还怎么安享这太平盛世呢。”

这话一出，隐于人后的周砥倏然抬眼，朝跪于堂前的女子望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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