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皇权更迭,君王最急切想做的便是笼络民心,民心如同一件华丽的羽衣,既能为君王的皇权披上无上荣耀,又能让君王在青史册上树立夺目的丰姿。
即便是最昏的昏君,也会掩耳盗铃的说自己深得民心。
桃夭毫不怀疑这一点,一刹面色煞白,身子止不住地轻微摇晃着。
她抬起清瘦的略尖的下巴,看向御座上执掌着她生杀大权的君王,美眸里浮动着清凄的瞳光。
如今她不想死,却又要死了。
她想,她到底是有些惋惜,惋惜自己周折这么一遭,悬梁自尽未成,被楚修胤救下,最终还是丧于楚修胤之手,倒不如让她国破时利落的随陈君去了。
她亦惋惜自己难得看开,欲利用自己的美色藏器行刺楚修胤,助太子陈徽夺回陈国的江山,还未行动便要身死了。
至于楚修胤听了王莨的话,是否仍愿留她一命这一点,桃夭丝毫没有想过,她知道楚修胤并非陈君。
随后,桃夭站了起来。
阖殿的目光聚集于美丽纤弱的女子身上,殿外的清辉为她披上一层轻纱,其风姿之绝艳,如同沾着晨露摇曳风中的雪色清菊。
桃夭俯身捡起了地上那把曹敬自刎的剑,刺向了王莨,王莨方还沾沾自喜被刺得猝不及防,下一秒面色大变,连忙要跑,却被刺中,血液瞬间洇开了他的官袍,他指着桃夭道:
“你这妖妖妖……妃……”
痛得声音含混不清。
那剑插在他的左胸偏了寸许,是桃夭的手不够稳,插得不够深。
年轻的帝王瞳孔微缩,把玩墨绿扳指的动作一顿,面上却又浮起了盎然的笑意,悠悠道:“爱妃这是做什么?”
桃夭未答,拔剑,还欲刺第二剑。
王莨徒手接住,忍痛对楚修胤道:“还请楚君陛下叫来太医为臣医治,这妖妃当场行刺臣,皆因臣所言句句属实,陈国百姓不满妖妃多时,如若楚君陛下杀妖妃平民愤,陈国上下定然认为楚君陛下乃盛世明君,臣服于君。”
桃夭扔了剑,再次跪地,低下了高傲的脊梁,折下纤细的软腰,声音淡若幽魂道:“恳请陛下将妾处死后,葬入陈君墓中。”
闻言,饶是恨毒了妖妃的陈臣们,也不由露出动容之色,这妖妃虽然祸国殃民,但委实记恩,到底没让陈君白宠他一回。
“爱妃便如此倔犟,不肯为自己辩上半句?”楚修胤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消散。
桃夭望着楚修胤,一字一句格外平静:“妾命贱如萍,虽死未可惜,请陛下开恩。”
“开恩?”
众人发觉楚君语气里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四平八稳的腔调听不出一丝情绪。
王莨仍在哀求,“楚君陛下,杀了妖妃……他日定然横扫**,一统八……”
荒。
话未完,楚修胤站起身来,墨色的龙袍抖开,愈发衬得他高大挺拔。
他唤了声:“来人。”
宫人迅速入殿。
楚修胤一字一句吩咐道:“将王莨拖下去,行炮烙之刑,其妻子及家中女眷悉数充为军妓,永世不得赎身。”
王莨脸色一白,似见鬼一般的惨白,在被宫人往外拖时,扯着喉咙大喊,“陛下,楚君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皆是为您考虑啊陛下……”
“为孤考虑?”楚修胤发出瘆人的笑声,“哈哈哈,尔为陈臣,吾为楚君,叛国臣子焉能受用……”
御座前的年轻帝王声音冷寒至极,冕旒的珠子随风而动,于珠隙间露出帝王那双过分阴鸷漆黑的眼睛,刹那间暴君的本色如猛兽的獠牙倾尽而出,一殿的威压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包括桃夭。
所谓炮烙之刑,便是将一根铜柱烧得通红,命犯人赤足行走其上,若因脚被烧糊而站不稳掉到下方的炭火堆中,眨眼便会被烧成人煤,是陈国早已废除的十大酷刑之一。
“欲图残害孤的贵妃,庆幸自己只有一条狗命罢,否则孤教你十死十生。”
王莨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妖妃的美貌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让暴君也为之沉沦,不惜放过笼络民心的大好机会,若知如此……
“陛下,臣妻貌美不输妖妃啊陛下……”
王莨发出如猪一般的嚎叫。
楚修胤不为所动地站在龙椅前,冷眼看着这一幕,王莨见状又向桃夭求救,“贵妃娘娘,救我,贵妃娘娘,我可是陈国旧臣啊……”
桃夭无动于衷,眼睁睁瞧着王莨被拖出了殿,大殿终于恢复了安静。
陈国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落得和王莨一般下场。
“爱妃,过来。”
暴君心情极其不快,语气里的命令成分也多了许多。
桃夭木然地朝暴君走了过去,被暴君一把扼住了手腕,拥在了怀里,而暴君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下颌,阴声道:“陈君那个老东西,既无雄才伟略,也无英俊相貌,何以令爱妃对他一片痴心?”
桃夭与楚修胤对视,反问道:“陛下何不将王莨之妻纳入后宫?”
暴君无言以对,扫向底下自觉将头埋低的众臣,冷然道:“来人,将这些个亡国之臣押入大牢,改日再做处置。”
宫人连忙将陈国大臣们押了下去,离去时几个大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暴君将妖妃压在龙椅上,高大的背影将妖妃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片鲜艳的裙角以及一朵落在龙椅旁的白菊,在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暴君掐住了妖妃的脖子,低头吻了下去,不顾妖妃的挣扎,撬开了她的齿关,绞住她的唇舌,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娇艳饱满的唇瓣很快被蹂/躏得肿胀,且有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桃夭用尖利的指甲抓挠着楚修胤的脸,挠得他顶着一脸鲜红划痕,不得不狼狈停下来。
楚修胤狭长的眸子里填满了欲念、愤怒以及凶狠的戾气,嗓音冷沉道:“爱妃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桃夭仰面,乌黑的发髻凌乱,不惧暴君锋利的视线与其相视,冷然道:“既然陛下想知自己哪里及不上陈君?好,那妾告诉陛下,陈君从来不会强迫妾,凌辱妾,陛下比陈君差远了!”
“孤王恩宠你,你却视作凌辱?”楚修胤怒极反笑,“爱妃美色,何人不觊?陈君不过是垂暮将死,谋而无力……”
他拭去她红肿唇瓣上的水泽,“床笫之间,怕是还要爱妃自己动吧?”
“你……”
桃夭美目含怒似嗔,恼火万分。
楚修胤见其语塞,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直起身体,理了理龙袍上的褶皱,笑哼道:“事实如此,陈君复归壮年,未必独宠爱妃,但孤王从未令旁的女子近过身。”
说罢,他一声令下,“来人,送贵妃娘娘回宫。”
由不得桃夭分辩,便让宫人将她“请”走了。
……
回到朝华殿,桃夭浑身力气似被抽干,跨过殿门时还踉跄了一下,好在被迎出来的喜鹊扶住。
喜鹊望见她便痴痴流泪,“娘娘,您总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
还以为她回不来了。
桃夭虚弱地说道:“扶我去榻上歇息吧。”
喜鹊将桃夭扶到了榻上,在桃夭腰后垫了软枕,又去给桃夭倒茶,桃夭慢啜了口茶水,便捧着滚烫的茶杯失神。
临走前楚修胤的目光深不可测,其间的欲求与势在必得令人胆怯,她想起昨夜楚修胤虽未碰他,可举止并不安分,想来侍寝之事难过今夜。
她必须做个了断了。
于是,桃夭平静地吩咐:“喜鹊,将太子赠我的匕首拿来。”
喜鹊刚将茶杯从桃夭手里端出来,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她顾不得疼,快步跪在榻前,“娘娘不可……”
桃夭低眸看向喜鹊,“非是求死,防身罢了。”
她不敢同喜鹊明说,她要刺杀暴君,怕行动失败,殃及她。
喜鹊却已从中窥得蛛丝马迹,不停地磕头哭求,“娘娘,求您别做傻事,若是惹得陛下不快,娘娘您必然……”
必然惨过王莨,万劫不复,桃夭见识过暴君的手段,自然明白。
可那又如何呢,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不愿委身楚修胤,又不甘卑贱死去,倒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成功,她去九泉下与陈君团聚,便有了交代。
若是失败,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便当她命不好。
喜鹊足瞧了桃夭几息,方才明白桃夭心意已定,她咬牙擦干了泪,转身将桃夭压箱底的匕首拿了出来,交给桃夭道:“娘娘若出事,喜鹊会拼尽此生为娘娘报仇的。”
桃夭摇了摇头,“傻喜鹊,若事败,我会为你求个恩典,放你出宫,你权当今世不曾入宫,不曾侍奉过我,好好活。”
这柄匕首乃是去岁生辰时太子陈徽所赠,听陈徽说此匕首是他辛苦寻得的宝贝,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愿能削掉暴君的首级。
……
是夜,桃夭再次被送入楚君殿,沐浴时楚国的宫女皆被她喝退,因她侍过寝,她们不敢再如昨夜那般强硬,犹豫了一下,下去了,此时那把匕首冷冷贴着她的腰身,等待着尝暴君血液的滋味。
大抵是忙了多时的政务,楚修胤来得有些迟,进殿时已是后半夜,面容稍显疲惫。
不过见到床上的美人,他的唇角顷刻扬了起来,美人仍似昨夜浑身缚着软绸,滑腻玉白的肌肤从红绸下隐秘地倾泻出来,乌发泛着如绸缎般的光泽在锦被上肆意地铺陈。
此等美色,攫人心魄,天下除他,谁配有之?
楚修胤疾步上前坐在美人身旁,心情极好的抚着美人象牙白的肌肤上,“辛苦爱妃等候多时。”
桃夭心中冷笑,冷然不语。
楚修胤解了桃夭身上的软绸,欲让其松快一二,谁知软绸一松,白光一闪,一把锃亮的匕首迎面弑来,没有半点心软的直袭他的颈项,俨然欲杀他而后快。
暴君:老婆,求我……老婆真是个硬骨头……你们把我老婆逼成啥样了……王莨找死[摆手][摆手][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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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