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究其一生都在寻找乐子,庭远不一样,他自己就是个乐子。
幼儿园穿裙子误打误撞跟隔壁班的拽屁孩谈了恋爱,不出两天分手;升小学傻不拉几替人给拽哥表白,又不明所以地在一起了,不到一周再次分手;上了初中,倒霉悲催地跟拽哥分到了一个班,替别班人往他抽屉里塞表白信被抓个正着,又被迫谈了一次恋爱,这次坚持到了一个月。填报志愿那天,他特地看着拽哥选了别的高中,结果高一开学第一天就碰上面了,后来自习课停电玩真心话大冒险,要他作死去摸一下隔壁班校草哥的手,谁也不知道他们那个晚上怎么莫名其妙谈上了,但仍然没坚持多久,毕业□□远暴力警告拽哥不准去自己填报的学校,拽哥“哦”之后,还真当他的面填了别的大学。
然后,然后……
庭远用尽毕生力气把一堆行李搬上五楼,气喘吁吁地打开对应的宿舍门,看到擦着头发、摁着手机、一身清爽从浴室里出来的熟悉身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冲上去拽着他的衣领大骂:“向知谨!你是不是有病!”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立马上来拉住他:“诶!别打架啊!同学,有话好好说啊。”
“你,你!”庭远想骂他变态跟踪狂,但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们那些破事,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王八蛋!”
向知谨居高临下地看着庭远,这位矮他一个头的“前每一任”,应该可以这么说,和几个月前一样,拗着漂亮的脸蛋气冲冲地揪着他的衣领,开口时嘴里两颗虎牙若隐若现,背后火焰虽然有两丈高,但心太软,不敢动手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说过分的话,像只扑腾翅膀没什么攻击力的小麻雀。
听到最后娇嗔似的骂,向知谨冷笑一声,气定神闲地把毛巾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继续戳手机给人回消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眼镜同学都看傻了。
“滚开!”庭远火气更盛,把眼镜同学的手甩开,拽着拳头往外走,“我要换宿舍!”
眼镜同学追上去:“同学!冷静,冷静一下!现在换不了宿舍的,同学,你跟向哥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解决,我可以当你俩的传声筒啊,冷静,冷静。”
庭远没见过上赶着来受气的,顿时平静了下来,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依然没松开,恶狠狠道:“他给你什么好处还是威胁你了,摆那张臭脸你也叫他哥?我跟他万年仇,死都和解不了,拳脚不长眼,你别掺和了。”
眼镜同学一张书生脸,说起话来跟老人一样:“不行,同学,打架斗殴不好,我觉得你长得挺面善的,向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清楚就好了呀……”
庭远本来也没想打架,既然给他台阶他就老实走下来,接着说:“行,我不打架,我要换宿舍,别跟着我。”
“宿舍和床位是早就分好了的,现在学校床位紧张,好多不同系的人都拼到一起去了,没法换的,早上也有个同学找老师换,老师骂他没事找事不让换……”
庭远问:“谁要换?我跟他换。”
眼镜同学依旧是苦口婆心的语气:“隔壁506的同学,老师说了不让了,你还是不要惹老师了。”
庭远二话不说直接去敲隔壁的门,眼镜同学欲言又止地跟着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面前的门口就打开了,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生叼着烟看他:“干嘛,小白鸡。”
“……”
庭远算是知道那个同学刚来就要求换宿舍的原因了。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副准备跟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样子,眼镜同学忙解围道:“没事哈,我们就想问一下,你们宿舍的陆同学在吗?”
光膀子男生满脸嫌恶道:“那个嘴巴漏风的弱鸡?早他妈滚出去住了,既然那么清高就自己出去租房呗,死贱的**非得恶心一下我们再滚。”
“这样啊,那没事了,谢谢啊。”
门被重重甩上,眼镜同学小声地说:“如果一开始来找向哥麻烦的人是他,我是不会劝他的,但是我觉得你长这么善良,应该不是坏人,所以我才劝你的,同学,你也知道学校离市区多远吧,公交一趟就要四十分钟,所以宿舍才会爆满……不是遇到506这么极端的宿舍,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比较好,我们宿舍已经很正常了,你实在不喜欢向哥,少交流就好了嘛,对不对?”
庭远家境不差,从小到大都是专车接送没住过学校,也知道学校偏,来之前他就想租房,还不是他妈妈听说郊区流浪汉多不安全,非要他住宿舍安全一点,还能多交几个朋友。
确实,相比刚刚的男生,不抽烟爱干净不冒粗口的向知谨简直是一股清流。
庭远没住过学校,也不了解男生宿舍,在被隔壁宿舍震撼到的那一瞬间就妥协了,但他一来就气势汹汹地摆那么大个架子,太快服软显得很没面子,他拉不下脸,依然没好气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眼镜同学顺手帮他搬箱子:“我以前当班长的时候他们也这么说我,像妈妈多好啊,哈哈,那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哈。”
宿舍内,刚坐下没多久的向知谨闻声看向门口,好巧不巧和那双圆圆的浅棕色眼睛对上视线,短短一瞬,对方立马转移目光,顶着一张大红脸尴尬地走了进来。
向知谨毫不意外,也收回目光接着看手机。
“我们已经打扫过了,你的东西直接放就好了,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再擦擦,学校发的新床垫有点硬,你注意一下哈,还有空调冷了热了都可以说的哈……”
眼镜同学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输送他无处安放的热情。贴心得庭远都不好意思摆臭脸了,于是很小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辛许,直接叫我老许就好了。”
“哦……”
“你叫庭远对吧?床位表上写的,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应该不至于叫苏二壮吧?”
庭远幽幽道:“不要以貌取人。”
“我知道我知道,有感而发而已,别介意,漂亮就是帅的意思啦。你收拾吧,我不打扰你了。”然后扭头去打扰向知谨了。
庭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他们说话,这两个人对着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选课的事,向知谨难得没有一边干别的事一边抽空回人话的样子,明显心情不错。
向知谨从小就是拽哥,从不主动找人说话,但他其实不难相处,找他聊天他都有回应,脸帅得冷冰冰的,说话也冷冰冰的,但就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这个高冷哥偏偏只对他犯贱,喜欢纠缠他,欺负他,从幼儿园跟到大学,明明就不喜欢他,把他惹生气反倒开心了。
庭远的床位跟向知谨并排,隔着柜式台阶,他跪坐在床上铺床单挂帘子,看到向知谨那张惹人厌的拽脸,忙里偷闲龇着虎牙嗤了他一下:“嘁。”
没想到向知谨竟然听到了,抱着胳膊往后一仰,慵懒的目光越过辛许头顶投来,嘴角微微上扬,狭长的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庭远不服气地捏紧拳头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口型道:“傻帽。”
向知谨同样无声道:“你也是。”
毫无觉察的辛许还在做功课:“向哥,小庭,我们要不自己拉条网线吧,校园网太卡了,不然抢课的时候去网吧也行,这几门课要是一个没抢上压力也太大了。”
“都行。”
向知谨看着庭远说。
高处跪坐着的庭远一脸凶神恶煞,手指指他,做了个冷酷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对着空气打拳击,不仅完全没有威慑力,胳膊乱挥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向知谨安静欣赏片刻,忽然想逗他玩,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要表白吗?
腿边的手机蓦地振动一下,庭远双手拳击变成了单手拳击,一只手打开手机看消息,脸突然爆炸似的通红,愤怒地瞪着他,用力戳键盘回复:你是不是有病。。。
[向:我们已经上大学了,成年人对待感情要慎重。我这次不一定会答应。你三思后再表白。]
[元元:???弱智啊你。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我说过八百遍了以前都是误会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要我录音给你当起床铃吗,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别烦我了,你不累我还累呢,我都妥协住下来了你还要怎样,看我生气很有意思是吗。。。]
[向:嗯哼。]
[元元:哼你脑袋。。。我打这么多字你就嗯哼?。。]
[向:那真是辛苦你了。我没说你喜欢我。表白不是你的惯例?]
[元元:惯例个屁。都说了是误会,爱信不信。]
[向:哦。那你脸红什么。]
消息刚发出去,庭远就惊恐地躲进了床帘后,过了十分钟也没回消息,悄悄埋着头走下台阶,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经过他时,实在气不过,从后面狠狠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不疼,反倒有点好笑。向知谨回头看恼羞成怒的庭远,故意问:“点外卖。吃什么?”
庭远一点面子不给:“不吃。”说完就溜进了浴室。
一脸好奇的辛许想问又不敢问,向知谨和庭远一样,没有向第三人透露私事的打算,垂眸划拉屏幕,轻车熟路地勾上自己和他喜欢吃的东西。
还没开口问,辛许就答:“我随意,什么都不挑,你都洗过澡了,等会儿我下去拿吧,顺便问问网线的事儿。”
“麻烦你了。”
“哈哈,不麻烦,我还得麻烦你们班长还有支书投票的时候关照我一下。”
“嗯。”
没一会儿,最后一个叫苏二壮的舍友姗姗来迟,性格大大咧咧脑袋缺根筋的糙汉,简单打过招呼,开始边说话边收拾行李,和辛许很聊得来。
两人说说笑笑下楼拿外卖,庭远正好晒完衣服,穿着一身卡通小猫睡衣,系扣的v领开得有点深,裤子短到膝盖上,全身上下露出的每一块皮肤都白得耀眼。
一股清淡的沐浴露气味拂过,庭远趁着没人踢了他一脚。
向知谨阴阳怪气道:“脾气真好。”
庭远站在他身侧,理直气壮道:“叫你骗人。”
“骗什么了?”
“你不是去静大吗,又跑来暮大干嘛。”
“分数不够。”
不管人信不信,向知谨面不改色撒了谎。
庭远当然不信,但他没问过具体分数没有证据,只能气愤地警告:“那,那你以后不准提以前的事,不准说那种话了,不准在外面拉拉扯扯,不然我们连普通同学都做不成。”
向知谨淡淡地看着他:“哦,难道不是你先应激的?我什么都没做就被揪衣服骂了。”
庭远皮肤白脸皮薄,说一句就脸红了,不情不愿道:“对不起行了吧。你能保证以后不骚扰我了吗?”
“好。”
一向针对他的向知谨答应得太干脆,庭远愣了一下,以至于前者摊开一只手说“伸手”的时候,他下意识伸出了手,紧接着,对面那只修长骨感的手握住他的手,烫人的温度通过紧贴的肌肤传来,他明明没用力,庭远却有种难以挣脱的感觉。
如愿看到庭远整个人越来越烫,肉眼可见的慌张,眼眸颤动地冒出一层薄雾,却没有抽回手,向知谨捏着他的手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将他笼在阴影下,缓缓逼近。
“这么好说话,那我说接吻你是不是也能答应?”
庭远又是一愣,立即撇开爆红的脸道:“你想得美。”
向知谨把他逼到背抵桌沿退无可退,轻佻又温柔地抓起他的手放在唇上,轻吻掌心,注视着身下的人融化,继续开口逗他:“我看你还挺期待的。”
“谁期待了!”庭远身体紧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喊一句,仍然没有甩开他。
看着向知谨那张成熟冷漠的脸埋在他的手心里,薄唇印下一个又一个吻,幽深眼眸注视他,用炙热的视线描摹脸蛋每一处,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已经极具压迫感的身高把庭远圈在臂弯里,撑着桌子的手悄然覆上他的后腰。
庭远整个人一抖,挡在两人胸前的手倏地收紧攥住他的衣服,顺着抚摸的动作挺直腰背,早已化成一池水的眼睛慢慢合上,忐忑地等待春雨来临。
向知谨却半嬉弄半嘲笑道:“你是黄盖吗?”
庭远猛然睁眼,立即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气得眼红胸口急剧起伏,呼吸都不顺畅了,刚要破口大骂,那只带着茉莉花洗手液味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盈满笑意的眼睛认真起来,垂下眼帘抵近,看上去深沉又温柔,隔着手落下一个吻。
“……”
庭远默默捂上了脸。
向知谨低头看着他把自己缩起来,笑道:“有话要说?”
“……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