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出仙 第8章 算账

炼器局在城主府外西大街上，比起远在城郊的御药园，倒也不算太远。

石离九作为阳翊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要跟他一同出府的。

三人便从城主府侧门拐了出去，那侧门狭小仅能通行一人，守卫见是阳翊，只躬身行礼，并未多问。

石离九跟在阳翊身后，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药囊。方才时间太紧，她都未曾来得及询问白雪，她家大人真身是否如传闻中一般是一条白蛟？她家大人是不是身怀绝世宝珠？她家大人平日里待她如何？可会像传言那般，动辄就打骂？……诸如此类的疑虑如乱麻缠绕在她心头。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你还挺有趣的。”疏雨有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石离九本就对他轻佻做派心生不喜，此刻更是目不斜视，只盯着前方的青石板路，不情愿答道：“石离九。”

“哦……”疏雨故意拉长了尾音，眼角漾着戏谑，“九丫头啊。”

石离九偏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声音却冷下几分：“大人还是别这般称呼小仙了，小仙哪敢当。”

她刻意加重“小仙”二字，似是借机在两人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敢当的，敢当的，“疏雨摇头晃脑，话中实则满含讥讽，”你连阳翊的东西都敢抢，还有何不敢？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做出何种惊天动地的事来。”

石离九心头一震，瞳孔皱缩。

原来她是第三个知晓阳翊拥有血龙珠的人？！那为何这位疏雨将军安然无恙，她却要遭阳翊推入水中？莫非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一时之间，她竟忘了回应。

疏雨见她神情木然，忽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指尖不经意扫过她耳边垂落的碎发，“九丫头九丫头九丫头，你为何不回本大人的话？”

石离九猛地回过神，脊背一僵，不着痕迹往旁边迈了一小步，皮笑肉不笑，“大人直接唤我石离九便好，小仙……受不起如此亲昵的称呼。”

“那岂不是太生分……”疏雨嗤笑一声，还欲再言，却见阳翊停下脚步，硬生生截断了话头。

阳翊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锁定前方一座高楼。

它雄踞在西大街最显眼之处，足有十层楼之高，巍峨高耸，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尤其是下三层，那流光溢彩的琉璃墙上面飞舞着栩栩如生的四大上古神兽，似要破壁而出一般，檐角悬着晴鸟羽毛制成的彩色灯笼，入口处高悬着一副牌匾，上刻的“流珠阁”三个字龙飞凤舞，每一笔、每一划中仿佛蕴含着大能者深厚的仙力，若是目光在其上多停留片刻，便会感觉双眸刺痛难忍。

“就是这里了。”疏雨颔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这流珠阁一至三层被流珠商行包下了，第四至第十层才是炼器局。”阳翊见石离九面露不解之色，便耐心地解释道。

他已记不清上次光临此地是何时了，当时为了讨父亲欢心，不惜重金买下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防御法宝，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青卮仙王收下法宝后，竟转眼就送给了他人，这让那时的阳翊心中充满了失落与愤怒，往后便再未赠人东西。

阳翊不再停留，慢悠悠迈步朝流珠阁走去。

疏雨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折扇，那姿态悠然自得，宛如一位翩翩公子。

石离九则小心翼翼地是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眼中充满了好奇。

“听说诺布的侄子是流珠阁的东家之一。”疏雨面不改色，悄悄传音给阳翊，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诺布乃是炼器局的奉使，此人与关夫人有些渊源，因此，他才能在这个位子上稳如泰山。

阳翊闻言，微微侧目，递给他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

背后使绊子这种小人行径，他们二人有所不屑，此次前来，就是要正大光明的讨一个公道，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流珠阁，石离九才看清，在“流珠阁”牌匾下方，还挂着一副细长的小牌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炼器局”三个字，与上方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相比，简直相形见绌。

一位貌美娇艳的女仙正站在入口处，她的衣着华丽，竟比石离九身上的还要精美几分。

她一脸淡漠，正与台阶下一名男仙争论着什么，表情高高在上。

“不好意思，客人，您的资质不够，不允许进入阁内。”女仙的声音冷若冰霜。

“你……你……你看清楚了！我有连墨大人的腰牌！”男仙满脸涨红，愤怒地争辩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高高举起一块令牌。

“除非是连墨大人亲自来，”女仙顿了顿，扬起下巴，不屑地扫了扫男仙掌心的令牌，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和怀疑，“你这腰牌……也不知来路正不正。”

石离九被这二人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她虽不谙世事，但也知道连墨大人的赫赫威名，他的腰牌代表着他的身份和脸面。

这流珠阁的女仙居然如此大胆，将拿他腰牌的人拒之门外，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好好好！”男仙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蕴意和无奈，“你们流珠阁居然有胆拦着我，待我去向连墨大人禀报，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男仙愤然拂袖而去，那背影带着几分屈辱。

而那女仙则正眼都未瞧过一眼，依旧一脸淡漠地站在入口处。

疏雨冷哼了一声，大喇喇地抬脚迈上台阶，那姿态高傲到仿佛要将流珠阁踩在脚下。

刚碰到第一梯台阶，就听见入口处冰冷的女声传入耳中。

“客人，流珠阁有规定，来者需得先验资。”

疏雨面色如常，毫无惧色，抬手一枚腰牌射向那名女仙。

女仙下意识接下腰牌，却被一股强大力量震得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掉下台阶来。

站稳后，她有些怒意地蹬着疏雨。

“自己看吧。”疏雨抖开折扇，轻轻摇着，遮住下半边脸的笑意。

女仙嘴角微微抽搐，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低头看向掌心中那枚令牌。

令牌上刻着的“阳翊”二字十分灼目，她自然知晓这个名字的份量，这位传说中神秘的城主府小公子，向来极少现身城内，见过其真容的人屈指可数。

“您是……”女仙抬起，在疏雨身上逡巡片刻，疑惑问道：“阳翊小公子？”

“当然。”疏雨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眼底却掠过一丝狡黠，他姿态怡然地抬脚迈上了台阶。

女仙慌忙侧身让路，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却仍不忘瞥向疏雨身后的阳翊和石离九，目光中警惕之色闪烁。

待到疏雨立于台阶之上时，她迅速转身拦在两人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这两位是……”

话音刚落，一道浓烈的杀气忽席卷而来，如芒刺背，那女仙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冷汗浸湿了衣衫。

“你想找死吗？”疏雨冰冷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那女仙喉间一紧，仿佛被扼住了脖颈，她喃喃了几句，终是乖乖退让开来。

在阳翊经过她面前时，她仍不死心地用余光掠过这两人，这三张陌生面孔，在她记忆中丝毫比对不上。

掩住入口处的幕帘悄然向两侧收拢而去，映入这三人眼帘的，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商铺。

整间商铺以稀世明珠取代了普通的烛火，颗颗明珠呈雪花状镶嵌于壁内，倾泻出柔和月华，与琉璃地砖、玉台交相辉映，光影流转。

每件宝物盛于宝玉雕琢的底座之上，强大的防御阵法如游龙盘踞，令人望而生畏。

空气中，一股异香扑鼻，引人沉醉。

“是千眠花制成的焚香。”石离九眼神迷离，声音轻如蚊呐。

千眠花长于极北之地，那里常年笼罩千年不散的迷雾，寻常仙人踏入便入坠梦境，沉沉昏睡，唯有以千眠虫捣碎的汁液捂住鼻口，方能接近。

可那千眠虫也极难培育，需得万里选一……

不愧是大渊城第一商行！

连向来见惯世面的疏雨都不禁暗叹，折扇摇动悄然放缓，他的目光被琳琅满目的法宝摄住。

“三位贵客安好，我是流珠阁的小月。”一道温婉的嗓音自身旁响起，一位身姿婀娜的女仙袅袅而来，面带微笑，眼中却似藏着精明的打量。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三人，最终还是迎向了那位摇着折扇的公子哥。

“小月？”疏雨眉梢微挑，上下打量一番，他虽好美色，却讨厌脂粉堆砌的艳俗，冷气淡漠，“本公子随意逛逛，无需奉陪。”

小月笑容未僵，却悄然后退一步，颔首应道，“客请自便。”

疏雨越过她，朝那一排兵器踱去，折扇轻敲掌心，目光扫过架上寒光四射的利器。

小月虽未再言语，但脸上的微笑终究还是渐渐淡了下来，如影随形地跟在石离九身后，脚步轻盈，随时准备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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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