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出仙 第6章 海兽王

“如何了？”

在封神海深处，一群黑袍人正围在一处远古传送阵周边，其中一个脸色灰白的老者不耐烦地询问着。

一名正在修复传送阵的大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声音微微颤抖回道：“回影子大人，马上就修好了，这传送阵毕竟久远失修，修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少啰嗦！”老者厉声呵斥，扫了一眼其他人，“时间不够了，速速行动！”

说罢，老者阖上眼皮，静坐一旁歇息，其他人只得加快了手中修复传送阵的速度。

阳翊和疏雨二人正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岩石后，远远只能瞧见老者嘴唇一张一合，说话内容却是听不清楚。

“阳翊，这个人……”疏雨在脑中飞快搜索着可形容之词，“这个人……感觉有点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普通修道者的脸色绝不可能同那老者一样脸色灰白。

“他是鬼修，”阳翊肯定道，耐心和疏雨解释着，“而且是修炼到鬼体可以化为实体的境界了。”

鬼体可以化为实体的境界，至少相当于天界的金仙修为了。想到这儿，疏雨心中一惊，又往里缩了缩，生怕引起那边人的注意。

“是他在收取神魂？”

“应该是……”阳翊有些不确定，他也未曾阅过有关鬼修的修炼功法。

“我们要如何行事？”疏雨凝神屏息，悄悄传音道。

阳翊眉头一直紧锁，方才他就观察好了四周情形，除去这一处礁石，再无藏身之处，实难以接近那些人。

“不然……我们偷袭？”疏雨出了个馊主意。

阳翊摇摇头，鬼修功法异常诡异，自己拿不准是否有相克之法能应对。

“等下，”阳翊摊开一只手掌，朝向疏雨的储物戒指，“给我几颗金仙级的海兽兽丹以及几具尸体。”

疏雨眉毛一竖，正要发飙，他好不容易收集了几十颗兽丹。

“快点，”阳翊催促道，神色焦急，“回去给你补偿几颗仙丹。”

“这还差不多。”疏雨不情不愿掏出一把兽丹，以及一具死状狰狞的海兽尸体。

不远处那位鬼修老者忽然睁开了双眸，起身不慌不忙向传送阵走去，看样子似乎是已经修复好了传送阵。

阳翊接过带有余温的兽丹及血肉模糊的海兽尸体，用仙力裹成一团，小心运送着这团血红之物向那群人飘去。

“大人，只要将仙石放入这几个孔中，就可操控传送阵了。”带头的大汉弯着腰恭敬地对老者解释着。

老者满意地颔首，“办得好，此次回去我便禀明主人，给予你们嘉奖。”

“谢大人！”众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齐齐道谢。

然而老者刚迈出一步，鼻尖就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疑惑地扭头看去，只看见一团血红色的不明物体向他们靠近。

领头的大汉顺着老者凝滞的视线望去，恰巧也看到了那团血红之物。于是，他手轻轻指一抬，一团小小的魔气顺着他的手指向外激射而去，不偏不倚恰好击中，那团血红之物瞬间爆裂开来。

他得意一笑，正准备邀功讨赏，却瞥见老者的脸色瞬变，青灰中透着苍白。

“住手！……啊！……”

老者常年在海上行事，自然知晓驱魔海的规矩。

谁料自己的手下如此冲动，竟将那团血肉破开，坏了好事，这股血腥气息很快就会引来其他海兽。

“快走！快走！”也顾不上联想这团血红之物的来历，老者匆匆走进传送阵正中央，指挥着其他人快速地往传送阵的洞眼里放仙石。

带头的大汉正费力蹲在地上往洞眼里塞着仙石，突然手臂上浮起一层细碎的鸡皮疙瘩，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威压从他身后传来。

他紧紧攥住仙石，浑身僵硬，蹲在他对面的另一名大汉怪叫一声，脸色煞白，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

“老……老大……有……怪物……”

一只皮鼓大小的杏黄色眼珠正冷漠地打量着他们这群人，眼珠中间的碧绿瞳仁时张时阖，充满了侵略性和危险性。

“别……别瞎说……”带头的大汉狠狠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塞仙石，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吞咽声，可是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抖得连仙石都险些滑落。

他对面的那名大汉嘴巴微涨，下巴微微扬起，双眼仿佛被无形的引力牵引，一寸寸向上移动，直到脖颈绷成僵直的弧线。

那只怪物的眼珠缓缓向上升起，四只猩红瞳孔映出两人惊恐的倒影。

接着，一颗硕大的头颅破土而出，沟壑纵横的表皮渗出暗绿黏液，七八条长肢在水中狂舞，每一根都足以绞碎山岩，三百尺高的身躯矗立，阴影瞬间吞没了整个海底峡谷。

“吾儿……谁杀……吾儿……”怪物身躯里发出低沉的人声，但吐字十分模糊，似在刻意学习人说话。

所有黑袍人都乱作了一团，众人对驱魔海海兽的暴行皆有所耳闻，千百年来双方都是互相残杀，如今眼前这海兽竟还开启了灵智。

伫立在传送阵上的老者冷哼一声，声音嘶哑道：“都给我安静！”

众人噤声，有些恐惧地瞥了一眼怪物，后有默契地围在老者身旁，似有了主心骨般。

老者淡然拂了拂衣袍，从容地走出传送阵，在怪物面前十步处停下，“不知阁下是风蚀王还是定海王？我原先侍奉过南游魔君，他与驱魔海里几位大人都有些交情……”

“南游……南游……”怪物似乎在回忆什么，长肢挥舞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老者暗暗松了口气，南游魔王虽已死，但他的名号余威仍在。

“小子……那小子……死了吗……”怪物怪声怪气，听不出丝毫喜怒。

老者一愣，不知道它是何意，思忖片刻便恭谨回道：“回大人，南游魔君遭妖族之人暗算，已神形俱灭，我家主人狄邽魔君虽资历尚浅，但在魔界亦有几分薄面。”

“狄邽……呵呵……不认得……”怪物怪笑一声，似有些冷意，“死了……没交情……”

老者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攀交情，“大人，听老主人说，他常常来驱魔海给各位兽王贡献天地灵宝，想来应该是与您交情深厚的……”

“屁……屁的交情……”怪物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怒意骤然升起，长肢四处挥舞起来，将海低的尘沙扬起，“南游……小子……砍了吾一条……腿……”

说罢，怪物将一截断肢高高举起，径直伸向老者，想叫他看个分明。

老者却以为怪物要杀了自己，吓得魂都飞了，他连连后退几步，慌忙解释道：“大人！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呵呵……误会……”怪物习惯了人语，口齿渐渐明晰起来，“吾的腿现在还未好……你们又杀了吾儿……”

老者生怕怪物一怒之下杀人泄愤，只得拉下脸面，好声好气解释，“大人！贵公子不是我们杀的，是有人陷害我们！我发誓！”

其他魔族人都恨不得将脑袋埋入砂砾中，蹲坐在传送阵周围，瑟瑟发抖。

待到海里的尘沙慢慢沉淀下去，那个带头的大汉才敢用余光环视着周围的景象。

只见一道模糊的长影从不远处袭来，瞄准他的位置当头落下，带头的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化为了一道血雾迅速融入海水之中。

“该死……”怪物冷漠地说道，落下的长肢上还沾染着一块块碎肉，但它未马上收回，而是不停扭动，似乎在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众人哪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飞快地四散开来，使劲手段往远处逃窜，保住小命要紧。

老者也一样，丝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仗着自己轻盈的鬼体，飞速往外游动，可背后有一条长肢像长了眼睛似的紧紧跟随，差一点便要卷住他的腰身。

老者一闪身，堪堪躲了过去，“轰”地一声，他背后一块齐人高的礁石被长肢砸到，四分五裂，碎石四溅，忽然有两道狼狈的身影从礁石背后闪出。

“让你走你不走。”其中一道身影没好气地抱怨。

另一道身影则拉着他飞快倒退，躲避着四处乱溅的碎石，不紧不慢回道：“少废话。”

老者也被这突然冒出的两道身影吓了一跳，以他的修为居然没发觉不远处还藏着其他人，再定睛一看，这两人的面貌好生眼熟。

“是你们！”老者这声惊呼饱含劲弩，双目迸出精芒。

阳翊闻见老者惊呼，正欲回头追问。

身旁疏雨却五指扣住他的手腕，周身水汽暴涨，化作一道水幕裹着二人疾掠而去。

可老者的身影如鬼魅般贴了上来。

“你跟着我们作甚？!”疏雨在疾驰中艰难回头质问道。

老者不语，指尖掐诀凝出一道冰锥，挡住二人的去路，他边躲避长肢边对怪物大声唤道。

“大人！是他们！你儿是他们杀的！”

老者已然反应过来，方才必定是这两人在捣鬼，不然不可能躲过他的法眼！

怪物惊疑一声，又有一条长肢伸了过来，“还有……两个臭虫……那就……一起死……”

老者几近吐血，自作孽不可活，一条长肢本就难对付，如今又多了一条。

前方那两人逃窜速度极快，将他远远抛在身后，他虽本体轻盈，但怪物对水下情形了如指掌，他依然无法摆脱追杀，这样下去必然会油尽灯枯。

老者忽然浑身一震，一道雷电沿着背脊传来，顺着四肢向外扩散，迅速在体内灼烧起来，死死绞着他的经脉，但他面色沉静如水，毅然咽下一口淤血，颤抖的手轻轻拭去嘴角溢出的血渍，眼神发狠地注视着前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