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苏景熙抬眸,向郑寻由投去惊讶的目光,率先发出疑问:“你说这里是游戏世界?”
郑寻由点点头,肯定道:“没错,苏警官应该对‘全息游戏’并不陌生吧。”
苏景熙拧眉:“全息游戏?我身边确实有朋友在接触。”
“可问题是。”苏景熙双手抱胸,“我不是喜欢玩游戏的那一类人,并且,我对全息游戏不感兴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说明苏警官不论是从什么角度,都不具备进入《巴别塔》的条件。
黎禾在心里补充道。
那么,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疼得不停打哆嗦的壮汉面目狰狞地附和道:“咯搞么子咯?我可跟她一样,也没有玩过这种邪乎游戏!”
“那么,还有谁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苏景熙环视众人,顿了顿,在脑海中使劲回想几个热爱游戏的同事曾谈过的,有关于游戏的话题,又道:“或者,没有进行什么游戏预约的?”
戚王松开自己的一缕发丝,沉默地举起手。
其他人完美地遵循了“羊群效应”,首先是壮汉忍痛举起手,小辫男和眼镜男紧随其后。
黎禾还在犹豫。
苏景熙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一开始身份与众人不太一样的女生,眯眼审视起来。
黎禾留着齐肩长的黑发,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起。颧骨高,方圆脸,黑眼圈非常浓重,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运动背心,外面套着卡其色夹克。虽然苏景熙对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没有研究,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脖子上的天蓝色宝石价值连城。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黎禾一双虹膜颜色极其浅淡,在水晶灯照耀下呈金黄色的眼。
“苏警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黎禾缓缓举起手,一头雾水地问道。
“这位……女士,你已经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了。”
苏景熙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黎禾疑惑地脸庞上,语气加重,暗示道。
黎禾顿感无辜地回答道:“我确实是听见了没错。苏警官,你怎么了?”
想要试探我有没有撒谎吗?
黎禾任凭苏景熙的目光扫视,依旧十分不解地注视着她。
黎禾暗自思忖着,目前的局势明显不利于“预约玩家”这个身份进来的人,虽然她不明白这个叫郑寻由的律师为什么要选择透露给这群人关于游戏的消息,但到了一个陌生且危险的环境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特殊的自己”隐藏在“寻常的人群”中。
从众效应这个道理,还真是多亏了高中几年的那群人“教”给她。
黎禾不禁在心里冷笑。
苏景熙认真端详着黎禾,面色凝重。
她竟然从黎禾脸上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痕迹。
如果一个人撒谎,那么她下意识的动作,或者面部的微表情,会将她自己出卖。
可是譬如频繁眨眼,摸脖子等动作都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正常的太不正常了。
苏景熙摇了摇头。
不,她不能凭虚无缥缈的第六感而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人。况且,在座的众人,包括说这是游戏世界的郑律师,全部都是受害者。
毕竟哪家正规的游戏公司会让玩家的生命健康受到伤害?
虽然她只是实习警察,但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
她会让所有人安全离开,并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想到这儿,苏景熙的目光柔和下来,冲着黎禾安抚道:“没什么,请你继续自我介绍吧。”
黎禾耸肩,接着苏景熙的话道:“我叫黎禾。”
“离合?悲欢离合的离合吗?”
戚王的眉心高高隆起,忍不住插嘴问道。
“是黎明的黎,禾苗的禾……这不重要吧。”黎禾咳嗽一声,“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同样不明白我的美好休息日为什么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游戏破坏掉。”
黎禾说完,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
不对。
苏景熙的眼皮跳了跳。
黎禾绝对说了慌。
苏景熙沉默,没有选择直接揭穿黎禾的谎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黎禾将目光放在左手边的“何厨师长”身上。
何厨师长自从看见黎禾与郑寻由吃光两盘素菜过后,好像一个从梦游状态中惊醒的人,慌乱地抢走转盘上的一碟卖相不错的土豆丝,牛嚼牡丹地吞了起来。
以至于等他意识到轮到自己介绍时,着急地差点从鼻孔中喷出土豆丝。
“唔——我叫,何,何雪时。”
何雪时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脯,终于把堵在喉咙的菜拍下去,说话也流畅不少:“我——其实真的是做饭的。”
“不过你们千万别误会我,我只是帮我姥姥照顾自家开的小苍蝇馆子,跟这种级别的酒店八竿子打不着。”
何雪时说罢,咂了咂嘴。
这酒店怎么搞的?连土豆丝都切的厚薄大小不一,刀工差劲的连有些还在上学的小孩儿都赶不上。
“你,你也吃的太急了吧!”
壮汉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何雪时,拿掉腿上化成水的冰袋,脸色缓和许多:“酒店邪乎,菜肯定也邪,这种情况下还敢动筷,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没脑子。”
“没脑子的是你。”
何雪时进食后,情绪明显稳定下来,咬着口腔内的软肉,面如死灰地说:“那个郑律师已经提醒过我们了——这里,可是游戏啊。”
“在游戏里要想安安全全地通关,就要老老实实地遵循游戏的规则。”
“如果你还想反驳我什么,就先想想那个诡异的服务员,你觉得那种人可能是正常人吗?”
“安慰安慰自己就得了,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就没必要了。”
何雪时心不甘情不愿地重重叹了口气。
“另外,你真的没感觉自己很饿吗?”
何雪时话音刚落,四声清晰的“咕噜”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响起。
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开的冷气十足,可苏景熙的额头上竟然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从一开始醒来,她的胃就在疯狂叫嚣着进食,只是先前恐惧战胜了饥饿感罢了。
“咕噜。”
壮汉猛咽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太饿。
“我们——”
“我们大概还剩两分钟左右的时间。”
黎禾及时住嘴,瞟向正在整理西装袖口的郑寻由。
这人居然和她在同步默数时间。
“我建议你们赶快吃掉桌上剩下的四盘素菜。”郑寻由提醒道。
四人皆是一怔。
戚王抿嘴,起身拿走一碟,仓促地吃起来。
苏景熙的目光在黎禾、郑寻由、何雪时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伸手选走一盘。
壮汉下意识摸向自己受伤的腿,宛如针扎般的阵痛让他发浑的脑袋清明些许,急忙搂走离自己最近的菜,边嚼边说道:“我叫魏行善,是个健身教练。”
眼镜男自然而然端走最后一盘,三下两下便用筷子囫囵吞了个干净,扶了扶因为汗水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快速说道:“邱示,是名心外科医生。”
等邱示将筷子放下时,其余三人已经吃完,严丝合缝的门后突然传来门卡解锁的声响。
咔哒,门开了。
房外的暖气扑面而来,刺得黎禾的鼻翼不紧动了动。
门外立着一排服务员,其中尤为显眼的一个高大强壮,身穿西服,笑容饱满的男服务员推开房门。
“客人们,你们的用餐时间到了。”
黎禾侧身,透过服务员的身形,看向酒店大厅内的黄金座钟。
时针与秒针仍旧老老实实地指向XII,而分针则是移动到了X上。
和她数的一模一样。
黎禾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那么酒店规则2准确的用餐开始和结束时间就能够确定了。
服务员迈步走进房间,站定在黎禾身旁,慢慢俯身到与黎禾视线平齐的角度。
他僵硬地将脸转向黎禾,缓缓贴近到两人中央只剩下一根手指宽的距离。
黎禾往后仰头,十分嫌弃地凝视着服务员。
服务员也不恼,足足盯了黎禾五六秒后才起身,又如法炮制地开始“关心”郑寻由。
众人被服务员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得一阵恶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触碰了什么隐藏的规则,只好默默的承受。
“非常好。”
服务员环视一圈后,像得到了奖励的小孩儿一样,心满意足地鼓掌叫道:“看来客人们都已经吃饱了。”
“那么接下来,请客人跟随我们前往各自的客房。”
服务员躬身,优雅地做出“请”的姿态。
一群人面面相觑,屁股都好似被胶水粘在餐椅上,愣是没有起身的。
“嗯?”
服务员拖着长腔,颇有警告意味。
苏景熙见状,立刻起身向服务员走去:“走吧。”
有了苏景熙开头,其余人也识相地亦步亦趋跟在苏景熙身后,活像需要母亲庇护的新生儿。
房间一时就剩黎禾和郑寻由两人。
“等等。”
见郑寻由也要离开,黎禾向旁迈步,双手抱胸,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郑寻由挑眉,乐呵呵地回答道:“黎小姐,这个搭讪方式有些过时了。”
黎禾本就沉下的脸此刻彻底沦为一口八百年不刷的黑锅。
谁想搭讪你了?
黎禾忍不住腹诽。
“玩笑话。”
郑寻由收起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我们见过吧。”
说罢,郑寻由冲黎禾点点头,侧身走出房间,紧跟一位服务员消失在门外。
“贵客,请跟我来。”
黎禾摸了摸下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跟着高大的服务员走出房间。
酒店的装潢堪称豪横,每走一步,都是踩在柔软的红色天鹅绒上。脚步声在天鹅绒的影响下,轻得宛如踮起脚尖的芭蕾舞者,如果不是在特别安静的时候留心倾听,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酒店墙壁上的欧式复古壁灯发出的光线不算很明亮,反而带着昏暗感,不过却与整个酒店华丽的风格十分相洽,并不违和。
值得一提的是,瑞文索恩酒店似乎没有安装窗户。
黎禾放慢脚步,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酒店的每一个包厢。
有些包厢门并不严实,黎禾能够透过门缝瞟见里面客人觥筹交错的身影与吵闹的交谈声。
看起来这家酒店的消费水平不低,至少是黎禾这种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不敢踏入的高端酒店。
“贵客,这边。”
服务员摁开金色电梯的按钮,站进电梯里。
黎禾看着一左一右金银两座电梯,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向服务员问道:“为什么要坐这间电梯?”
服务员面不改色:“因为您右手边的银色电梯是员工专用电梯,员工专用电梯只能去到员工房间和工作区所在楼层,客房不能通过员工专用电梯抵达。”
“同样,客梯无法去到员工房间和工作区。”
服务员等黎禾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咔哒。”
服务员伸手点亮25层的瞬间,电梯门彻底合死,开始缓缓上升。
电梯内只有黎禾与服务员。
黎禾缓缓退至电梯一角,把后背紧贴电梯内壁,扭头朝服务员搭话道:“用餐的楼层和客房混在一起么?”
“酒店内一共有28层,用餐层为2到17层,客房层为18到27层。”
黎禾用脚尖点了点地。
那2层以下,恐怕就是员工房间和工作区了吧。
黎禾注视着电梯内2-27层的按钮,若有所思。
28层会不会是酒店老板所在的楼层?
可是客梯并没有28层的按钮,怎么上去就是问题了。
“消防通道呢?每层总该会有消防通道吧?”
“除了27到28层外,每层都有,不过我们的保安会在晚上将消防通道上锁。”
电梯门上不停跳动地猩红数字终于在25时停止跳动。
电梯门缓缓开启。
“贵客,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