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我不太喜欢吃荤菜。”
黎禾睨了一眼巨大盘子上令她感到阵阵恶心的肉坨,尴尬地笑笑。
黎禾将口中剩余的豆角吞下,抬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服务员。
“我又不是一个比较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所以我想……”
“你来帮我试试,中间这道‘大菜’吧。”
服务员的脸一下皱起,十分为难地用手擦了把嘴,回答道:“桌上这些都是客人的菜,依照我们酒店的规定,服务员是不准擅自动用的。”
再跟我装。
黎禾漫不经心地盯着服务员起伏的喉咙。
“没关系。”
黎禾调整座椅,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逼迫道:“我允许了。”
黎禾嘴上说着,手上却已经将自己没有用过的碗和叉子塞到了服务员手中。
“那……”
服务员恭敬接过,伸手用叉子叉起一块沾满孜然,还在流油的肉块。
黎禾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服务员叉起的肉。
肉块色泽艳丽,香气扑鼻,烤的酥脆焦香的皮上更是散发着阵阵孜然的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如果忽略它对自己奇怪的吸引力,从外表上看,这道菜不仅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珍馐”。
难道只有那位“何大厨”能够判断食物的异常么?
黎禾摸了摸下巴。
如果小辫男的身份是“厨师长”的话倒是讲的通。
那么“贵客”就不止是服务员对自己的称呼这么简单,很可能也是自己的“身份”。
短袖女的身份则是“保安”。
看来在座的七人都会有各自的身份,就是不知道身份会不会出现“重复”的情况?
黎禾思索着,豆角却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进了她的胃。
服务员张嘴,把肉块送进嘴中,咀嚼时口水顺着嘴唇的缝隙自然而然地从嘴角流出,滴落到地毯上。
吸附在壮汉腿上,不停啃食着他的腿的虫群开始躁动,像退潮一般悉悉索索地顺着服务员的长发,重新藏匿回发丛中。
服务员品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满足且疑惑地向黎禾问道:“这道菜有什么问题吗?”
“我真不太明白您在想什么。”
有什么问题?
黎禾冲着服务员冷笑。
能让你吃高兴了就是最大的问题。
试问一个能让怪物觉得没什么问题的东西,对正常人会没有问题吗?
酒店为玩家准备的“大菜”——不,更谨慎的话,可以直接将范围扩大至所有肉类,都可以不用试探了。
当然,也不是说蔬菜一定安全,副本很可能会根据玩家存活的天数逐渐增加难度,所以后面五天的蔬菜是否可以食用,她不敢确定。
黎禾吞下碟子内最后一根豆角,那股令人牙痒的饥饿感终于开始逐渐消退。
以上关于食物的推断,部分来源于她的经验主义,虽然经验主义有时能置人于死地,但经验主义却能帮助人规避绝大多数风险。
还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进一步佐证猜想。
或许,可以试探一下何厨师长。
西装男见黎禾安然无恙地吃下一整盘豆角,眼神闪烁,端起玻璃转盘上仅剩的六道素菜的其中一盘,有条不紊地吃了起来。
服务员看向西装男,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冲黎禾说道:“‘贵客’,我们酒店还需要您在品尝过饭菜后,填一张评价表。”
“评价表?”
黎禾狐疑地接过服务员从口袋中掏出的红色硬纸。
硬纸上用黑色印刷体写着:“请您对厨师长所做饭菜进行评价”。
黎禾定睛一看,下方还有加粗的一行选项,分别是“很好”、“不错”、“一般”。
“这是钢笔。”服务员递给黎禾,“请您在勾选选项之前,一定、务必、确认好真实想法后,诚实选择。”
服务员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您的看法,对我们和何厨师长,至、关、重、要。”
被点到名字的小辫男脸色并不好看,有些害怕的看向黎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饭馆帮姥姥打了一天下手后,回家正想美美睡觉时,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已经身处这个华丽的房间内。
更别提刚睁眼时看见的莫名奇妙的全息屏了。
不过听这个服务员怪物所讲,自己貌似是这家瑞文索恩酒店的厨师长。
老天,他不过是一个勤勤恳恳做饭的,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这种豪华酒店里的厨师?
小辫男满脸大汗。
如果根据那个奇怪全息屏和刚刚这位“贵客”女生传过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店规则……
这个评价表似乎是针对他的?
小辫男心里直发毛,无助地向黎禾投去求助的目光,默默祈祷着这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别把他坑死。
“嗯——”
黎禾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着评价表,沉吟一会儿,道:“我可以先留着吗?”
“当然不可以。贵客,评价表我们都是即填即收的。”
“评价表一共六张,您每天中午与朋友们品尝完菜式后,我都会给您一张填写。”
什么?六张?
小辫男登时感觉自己的魂已经从身体里飘走了。
黎禾把小辫男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中,拿起钢笔,犹豫几秒后选择了其中一个评价。
“给,笔我就收下了,想必你们这种规格的酒店也不缺这一只钢笔。”
服务员欣喜若狂,根本没有注意黎禾说了什么,几乎是饿虎扑食般从黎禾手中抢过评价表,幸灾乐祸的打开——
怎么可能?
服务员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又瞥向淡定自若的黎禾,双手不自觉地将评价表高高举起,对准水晶灯,瞪大双眼,鼻尖贴到评价表上,似乎在寻找黎禾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哼。”
服务员自觉失态,只好若无其事地将评价表收回口袋。
“我的服务已经进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客人们的用餐时间了。”
“期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此房间内也不会有摄像头、录音器等侵犯客人**权的物品,请客人放心用餐。”
“不过我需要提醒在座的各位,你们的用餐时间一共只有十分钟。”
服务员拧开门把手,指向外面,一座硕大的金色座钟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铛——!”
座钟的时分秒三个指针完全重合,全部指向罗马数字——XII。
“用餐时间,请遵循酒店大厅内唯一一座黄金座钟,每到中午或者晚上十二点时,黄金座钟都会发出巨大声响提醒诸位客人。”
服务员嘱咐完,转身欲走。
“等等!”
眼见服务员即将退出房间,眼镜男用手指向壮汉,突然询问道:“他受伤了,需要用碘伏和医用纱布进行消毒和包扎处理,你们酒店应该有备急救箱。”
生怕服务员不肯搭理,眼镜男忙不迭补充道:“一个合格的酒店,应当保障客人的人身安全。”
“否则,我会质疑你们到底是否正规合法。”
眼镜男说完,用手向上托了托滑下来的眼镜,后背洇出一大片浅色水痕。
服务员本不打算理会眼镜男的请求,但听完眼镜男的解释后,活像一只被老鼠踩了尾巴的猫,急匆匆地出门,不过一分钟后拎着急救箱出现在房间门口,放下急救箱,一声不吭地关门,彻底消失在了外面。
眼镜男一个健步上前,快速打开急救箱,拿出了生理盐水,医用纱布和碘伏。
“嘶——”
大量的生理盐水被倾倒在壮汉腿上几个深浅不一的孔洞上,痛得壮汉忍不住出声,裸露在空气中的鲜红肌肉一颤一颤。
眼镜男用棉签轻轻蘸干伤口,再拧开碘伏,换上新的吸足碘伏的棉签,以伤口为中心,由内向外画圈消毒伤口及周围皮肤。
“条件简陋,只能这样处理了,忍着点。”
眼镜男将医用纱布结结实实地缠在壮汉腿上,再从急救箱中拿出医用冰袋,递给壮汉道:“如果感觉红肿疼痛,就用这个冰敷,十五分钟左右就好。”
壮汉呲牙咧嘴的接过,将冰袋按在伤口周围,道:“多谢。”
眼睛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回自己动起来位置。
黎禾瞧眼镜男动作娴熟,张嘴刚想说话,又被忽然冒出的“叮”的一声憋了回去。
“请各位玩家进行为期十分钟的自我介绍。”
神出鬼没的全息屏再一次只在黎禾面前出现了三秒。
众人皆是一愣。
“你们是不是都能看见那个奇怪的屏幕?”
一直沉默寡言的红发女人倏地开口。
六人点点头。
红发女不停扯着耳畔的碎发,犹豫再三道:“我是突然被带到酒店的,在此之前,我刚刚躺在家里的床上准备睡觉。”
什么?她不是玩家?
黎禾抬眸,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这难道不是个全息游戏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但目前来看,我们最好按照酒店规则和屏幕提示做,否则……”
红发女住嘴,朝壮汉抬了抬下巴。
“我赞同她的话。”
短袖女抱胸,严肃说道:“虽然我主张唯物主义,但从我苏醒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时间紧迫,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我建议立即开始自我介绍。”
“有没有人率先开始?”
房间内鸦雀无声。
短发女叹了口气:“那就从我开始吧。”
短发女端坐在餐椅上,把自己皱皱巴巴的领口扯正,道:“我叫苏景熙,职业就是刚才我所说的那样。”
“我并不知道有瑞文索恩这个酒店的存在,也没有在任何一家酒店做过保安,我与该酒店没有关系。”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个人也并不清楚。”苏景熙看向红发女,“我与她一样,都是无缘无故被带到这儿的。”
红发女似乎是不习惯失去香烟,有些出神的盯着烟灰缸:“我叫戚王,是一名大学老师,至于其他能说的,我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西装男显然没有料到苏景熙和戚王的发言如此简洁明了,刚想接上话,又被喉咙里的食物呛到:“咳咳——抱歉。”
西装男拿起一张餐巾纸,简单擦拭双唇。
他端走的蔬菜已经被吃光了。
“我叫郑寻由,是名律师。”
西装男的名字出现,黎禾不自觉地垂眸,太阳穴猛然像被人用针扎般钝痛,目光凝滞,双眉也死死拧在一起。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但无论她怎么回想,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或许只是巧合。
黎禾琢磨完,抬头正要看向郑寻由,但竟没有预料地直直与这双蔚蓝的眼睛对视。
不,与其说他是在观察自己,倒不如说是在盯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她脖子上的被三对纯金翅膀包裹的马眼形帕拉伊巴。
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帕拉伊巴难遇,送给她的人同样也是。
黎禾抿嘴,毫不客气的回盯,手却老实地将敞开的卡其色夹克拉上拉链,带着霓虹感的天空蓝随之消失在房间内。
郑寻由微笑,收回视线,转而又抛出了一个让黎禾,不,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重磅消息——
“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游戏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