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严冬储存食物的季节。
荀伍会在森林里布置很多绳索陷阱,等待着松鸡自动上钩。
松鸡被绳索套住后,会拼命挣扎。所以他看到的松鸡往往羽毛凌乱,奄奄一息,被绳子拖着动弹不得。
罗绸干枯的头发乱糟糟,望着自己的眼睛空荡荡,绝望与祈求。
像是被拖着的松鸡,
她爹就是那根绳子。
他整个下午坐立难安。
满脑子都是松鸡和那个女人。
松鸡嘶哑哀鸣,女人低声哭泣,渐渐混在一起。
荀伍决定,她就是一只拼命求生的松鸡。
荀伍心里不安,总想着罗绸。
他清楚一点:女人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她很想活下去。
同时,他不明白她的想法,她爹打她,但是官府以私人事情为由不管她。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选择打回去。
每一次,他被人揍了,回家找母亲,她总是头也不回地说: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你打回去。
所以,她为什么不打自己的爹?
困惑缠绕他整个下午,最后变成不安。
“我提了法子,却没有给合适的木棍,她用什么当武器打回去呢!”
荀伍恍然大悟,明白了女人的困难之处。
她缺一根合适的木棍。
他要送她一根木棍。
在一屋子的木材中,他选择了白蜡木。
这种木头,纹理笔直整齐,半人高的长度很合适,结实又不缺韧性,很适合用来打人。
他带上白蜡木木棍出了门,一路问路,问到了罗绸家里。
罗绸家的院子门没关,院子里有男人咒骂声和轻微响动。
他不自觉地被声音吸引,探头进去看情况。
一盏昏黄煤油放置在门槛上。
门槛前,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用脚踢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脚抬起的高度可以看出男人正用全力踢人。
门槛后,罗绸面对着他,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她的表情被煤油灯照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慢慢摸向身后的矮板凳。
荀伍急了。
矮板凳可不是一个趁手的工具。
他赶紧冲进院子,把男人一把拉开,推到一边,把棍子递给罗绸。
“板凳不好用,你用这个。”
罗绸有点懵了,她心里有一个冲动要实施,全身心投入,没有注意荀伍进了院子,手刚抓到矮板凳,被突然出现的荀伍吓了一跳。
她只是茫然地接过木棍。
家暴爹的反应比她快,关于别人阻止他打人引起的冲突,他很有应对经验,而且每次都能赢。
他搬出来他的制胜名言,“这是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你管不着,你若是执意要插手,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打。”
高大的山里汉子叉着腰,往家暴爹面前一站,就怕这个男人不打他,“打人是不对的,你应该受到官府管束。若是官府不管,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打了她,她就可以打你。”
家暴爹歪歪头,视线绕过荀伍,看见了在地上躺着、没办法起身的两个女人。
他不认为这两个女人可以打男人。
“呸,多管闲事。”家暴爹吐了痰在地上,“你想管她,可以,拿十两银子出来,以后她就归你了,归你管了。”
荀伍第一次看见清楚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相萎缩,气质萎靡,身上穿得体面,一副普通身躯配着烂透的内心。
这是个彻头彻底的丑男人。
荀伍坚持自己说法:“这和钱没有关系,有没有钱,你都不能打她。或者,她被你打了,就可以打回去。”
“给不起钱?你有什么资格管她?你是她的什么人?”家暴爹表情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情。
这男人不会是她勾搭的野男人吧?若是真的,那可就糟糕了。
女子没了贞洁和名声,可就不值钱了。
他卖女儿的钱可就没有了啊。
家暴爹看了一眼自家院子的墙头。
墙头已经有几个看热闹的脑袋了,附近偷听的人肯定更多,野男人到家里闹事的事情肯定很快传遍小镇。
我的名声和钱都不能丢。家暴爹心里想着。
“给我十两银子,我把她嫁给你,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见荀伍没有接话,没有行动,家暴爹心里着急了,“你今天不出钱,我就只能打死她。”
荀伍:……
他不懂着男人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凭什么丑男人说打死就打死,他不怕杀人偿命吗?
荀伍不懂,但他很想打这个丑男人。
但是丑男人没有打他,他没有理由打人。
“我和她结婚,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荀伍问道。
家暴爹见有希望,连连点头:“没错,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只听你的话。”
荀伍平静地说道:“我要和你女儿结婚。”
然后,要你的女儿打你,你怎么打的她,她就怎么打你。
荀伍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根据他的人生经验,这种话还是不要提前说出来得好。
罗绸没有听任何人讲话。
她拿到棍子后,心里的冲动更坚定了一份。
秦女士的肚子被踢了很多下,但是取暖的鹅卵石保护了她的肚子,伤势不严重。但是刚治好的手臂又被踹了几脚,此时正痛得要命。
她喘着粗气,躺在地上,动惮不得,罗绸轻轻扶起她,让她靠在门槛上。
两人靠近的时候,罗绸在秦女士耳边轻轻说了一声:
“娘,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罗绸试了试木棍。
发现木棍有点沉,结实还有弹性,很适合打人。
她紧紧握着棍子,试了试重量,深呼吸后口气,然后借着荀伍高大的身形隐藏行踪。
看准了家暴爹丑陋的脸,瞄准他的头,用尽全力挥棍。
不管活不活着,家暴爹今天得死。
她不能再忍了。
为了自由和健康,才隐忍到现在。
她不能忍了。
家暴爹回家,看见她们吃中药药渣,觉得丢脸,就打她们。
秦女士护着她,把她推开了。
她没有挨打,心里比挨打还难受。
白日里回想起的原主生活细节再次涌现,淹没了她的理智。
我要打死他。
罗绸心里想着,手缓缓摸向身后,那里有一张她刚刚坐着的矮板凳。
心里预想着用矮板凳的角杂碎家暴爹脑子的画面。
荀伍突然出现,拉开了家暴爹,但是没有改变罗绸的想法。
她悄悄靠近,用力挥出了一棍。
但是。
由于她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荀伍和家暴爹已经完成了交接。
家暴爹在她挥棍的一瞬间,离开了原位置,跑出了院子。
罗绸的棍子挥向了荀伍。
“力气太小了。”
荀伍一把抓住了棍子,摇摇头,认真地说,“你要先稳住身子,身子发力,肩带肘,而不是用手腕的力量挥棍子。”
罗绸看向家暴爹跑出去的方向,只看到一个得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背影。
“他怎么跑了?”罗绸语气冷静,她的冲动不是一时的,心里的计划不变。
看起来不是被吓跑的。
荀伍也看不懂。
他和丑男人说着说着,就掏了钱。
丑男人从他手里夺过钱,欣喜地说了一句:她以后就是你的了。
然后,丑男人一副钱货两清的态度,拿着钱跑出去了。
他看不懂是怎么回事?
算了,他对这个小镇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懂,他只关心一个事情。
“他还会回来的,对吧?”
罗绸不是很确定。
家暴爹拿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在外面鬼混多久。
“你还想打他吗?”
罗绸坚定点头。
“很好,在他回来之前,你要好好学会怎么用木棍。”荀伍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荀伍转头看着丑男人背影,那是自己钱远去的方向,“所以,我们算是可以结婚了吧。”
罗绸缓缓点头,“你以后不会打我吧。”
透过棍子,罗绸感觉到棍子另一段被稳稳握住,男人力气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罗绸可不能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不会,若是打了你,你可以打回来。”荀伍松开手,“你把棍子拿好。”
“他们说,我就是你的丈夫了,你得听我的话,所以,现在,我告诉你,从此以后,若是有人打你,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你打回去。”
荀伍松开木棍,让罗绸好好握着。
“谢谢,我……记住了。”罗绸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这男人,高大强壮,像是一座山峰,此时此刻,山峰想让她站得更高。
她单手拿握着棍子,转身去看秦女士。
秦女士倚着门槛,动弹不得,她抱不动秦女士。
转头看荀伍。
荀伍会意,大步跨到两人身边,抱起秦女士。
罗绸搬来矮板凳,把煤油灯放在靠近秦女士的位置。
油灯虽然小,好歹是一个热源。
荀伍把秦女士当矮板凳上,见对方穿着单薄,把身上的熊毛大衣脱下来,把对方包裹住。
秦女士昏昏沉沉,突然醒了过来,手抓着男人,“你给他多少钱?”
“十两银子。”荀伍老实回答。
秦女士看了一眼罗绸,眼神里有很多慌张无措。
“你……要结婚了。”
秦女士转头,盯着男人,仿佛要一瞬间看透他未来几十年的好坏,以免罗绸走上和她一样的路。
“我们是假结婚。”罗绸说这个的时候,转头看着荀伍。
她怕他当真,所以想再次确定。
毕竟她们中午是没有达成共识的,刚刚交钱的时候也没有商量。
幸运的是,荀伍连连点头,眼神里透着诚恳。
“就是,假结婚。”
他想起自己一时冲动花出去的钱,那些钱不全是他的,还有别人的钱。
“你今天中午说的……”
“钱算我借你的,以后会还给你的。”罗绸承诺得很及时。
荀伍半信半疑的点头。
“我可以写借条。”
荀伍开心的点头。
秦女士长长松了一口气,荀伍带着暖意的大衣让她精神了一些,她拉着罗绸的手,眼睛里全都泪水。
罗绸找荀伍的事,有人看到了一些,不知道两人谈的具体内容,下午还有人问过罗绸,被罗绸敷衍过去了。
她挑重点跟秦女士讲了一遍。
秦女士拉着她的双手,嘴唇颤动,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罗绸赶紧抽出手,去擦她的眼泪,眼里打转。
母女两人四目相对,眼泪连连,荀伍的头插了进来。
“你娘受伤了,你过去一点,我看看伤得如何。”
荀伍把秦女士看了一遍,说道:“我可以动动你的手脚吗?看看手脚还能不能自如行动。”
秦女士摇头:“老婆子的伤不是大事,不要紧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像快被打死的呢?”荀伍的目光在秦女士和罗绸之间流转,直言道,“你们两个都是,像一直耕地没有草吃从不休息快被榨干的老牛,命不久矣。”
荀伍这话说得,罗绸和秦女士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三人沉默。
罗绸:我们种田文主角是这样的,开局就身负巨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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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