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清孕后期,身子越发不适,很多东西没办法自己全权负责。张富安及时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在这种事上,他比读书要聪明得多。
李婉清虽然不想让他接触自家生意,但形势所迫,张富安最后还是接手了一部分。
野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滋长的。
看着怀孕时精神格外疲倦的李婉清,张富安脑子里灵光一现——若是能让她再怀几次,自己是不是接手的东西更多呢?
他表现得比往常更亲热了。李婉清生产后,他寻了珍贵的草药想让她尽快恢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心疼李婉清,就连李婉清本人,也被他打动。
“可又有谁知道他只是想能和我娘行床,好叫她又怀孕呢?所有人都被他给骗了。”镜子里的女人流下两行血泪。
生下第一胎不到三年,李婉清又怀孕了。或许是信任,或许是爱,总之,又一部分生意被交给了张富安。不仅是因为再次怀孕,更是因为李婉清有了牵挂,那个还不会说话,见着她就“咯咯”笑的小孩。
张富安头一次察觉到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他看着那小孩虽然喜欢,却远不像李婉清那样爱他。更何况,李婉清生下的孩子都姓李,他很难有“这是我的孩子”这样的想法铭刻在心。
怀上第三胎的时候,李婉清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身子不适,但她仍旧收回了张富安手中的生意。张富安面上不说,心里却郁郁。
毕竟妻子有钱和自己有钱,那是两个概念。但他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安分了一阵。
直到李婉清生产时。
明明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偏偏第三胎时出了意外。张富安站在房外听着里面李婉清痛苦的哀嚎声心脏狂跳——如果她就此难产死去——可惜李婉清没死成,只是身子变得更虚弱了点。
某一天游湖时,张富安靠着船边的栏杆,垂头看泛着波纹的湖面。湖面上开着茂盛的荷花,他看见一只青蛙伸出舌头卷走了飞虫。
“呱——”青蛙身子鼓起,发出噪音,“呱——”
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杀死她呢?
炎炎夏日,张富安被自己脑子里骤然冒出来的想法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婉清很聪明,自从发现不对劲后就再没让张富安碰过生意上的事。张富安知道她知道自己暗地里动的手脚了,但她没挑明,或许是因为有了三个孩子。
心跳如擂鼓一般。张富安站直了身子,盯着那只青蛙出神。三个孩子没一个姓张的,只有老大是男孩,但早就记事了,和自己也不是很亲近,剩下两个小的更别提了,比老大还不亲近自己。
“噗通”一声,青蛙跳进了湖里没了踪影。
他轻吸一口气,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压了下去,同时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张富安啊张富安,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杀妻这种事你怎么敢想的啊!
张富安暂且压住了心里恐怖的念头,想和李婉清好好过日子。但李婉清心里已经对他有了隔阂,不愿再和他同房,每次都是冷冰冰地推开他,说自己已经很累了。
长此以往,张富安恼怒了。他愤恨地想:你不是什么都没损失吗?我不是你丈夫吗?那些钱不该是我的吗?
在几个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他第一次进了青楼。不必说,这件事自然是被李婉清知道了。李婉清什么也没说,但眼里的嫌恶又什么都说了。
她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最下方李婉清已经签字了,她皱着眉:“和离吧,只要一想到一个去过青楼的人还躺在我旁边,我就恶心。”
张富安面颊抽搐。他扫了一眼,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离开李家后只会拿到五百两银子。
他盯着“五百两”这三个字,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李婉清,你当真如此绝情?”
李婉清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五百两?!”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瞪着她,“李婉清你恶心谁呢?”
李婉清将地上那一团捡起来,又展开,“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胸口,那张纸又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她眼神轻蔑:“要不是我,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五百两这三个字吧。”
张富安气喘如牛,他撑着桌沿,弓着腰看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纸。手指逐渐收紧——“李婉清、李婉清、”
“小妹和兄长死后,我整日以泪洗面,夜夜啼哭时便遇上了阿镜。”镜子里的女人擦了血泪,接着说,“阿镜说他能让我的母亲好转,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他说我不会死,只是身体会虚弱许多。我答应了。”
叶萤和周月昭对视一眼。镜妖靠食人精魄为生,若有意节制,人确实不会死。
“母亲确实有了好转,她拉着我的手,说了一个‘张’字。府里姓张的就只有一个,我起初还以为母亲是想同父亲见一面,但仔细想想,自打父亲去过青楼后,他们的感情就一直不好,又怎么可能会想同他见面。”
李盈兰面上显出一点怔然:“我心里存了疑惑,便暗自调查了一番。”擦泪的手帕被她捏在手中揉成一团,“却叫我查到,原来是他给母亲下了药,原来是因为小妹无意中听见这件事才被他从假山上推下去。”
“我就说、我就说,小妹如此乖巧,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人爬上假山玩耍。”她又呜呜哭起来,“他想要钱,想要李家所有的钱都改姓张。所以兄长也惨遭毒手,他买通了土匪,下了命令要一个不留。”
这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李盈兰知道一切后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她同张富安虽然不亲近,但也多少有点孺慕之情。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剥开了张富安身上那层人皮,皮囊之下,她看见了一颗肮脏的心。
“阿镜说他能帮我。他说他可以杀了张富安。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答应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让阿镜速度不要那么快,我要营造出他生病的样子。”
李盈兰不再哭了:“可我没想到他这人竟恶心至此!”
“刺啦”一声,锦帕被她撕成两半。
“他给母亲下了猛药,母亲没捱过一晚,便去世了。”李盈兰的眼中折射出摄人的怒火。她出离的愤怒了,都不用镜妖出手,自己先扇了张富安几巴掌。
张富安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李盈兰!我是你爹!”
“你算我什么爹?”李盈兰气得胸膛起伏,凶狠的视线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你搞搞清楚,你是入赘到李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富安咳嗽几声,扑过来掐她的脖子。他脸色狰狞:“老子是你爹!李婉清是我妻子,她的一切都合该是我的!”
李盈兰也咳嗽起来,她一只手掰着张富安如铁钳一般的手,另一只手在身旁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来不及去看那是什么,她拿起它奋力往张富安头上一砸——
“梆”的一声,张富安头晕目眩,掐着她脖子的手不自觉松开,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他用手一摸,满手的血。
他疼得龇牙咧嘴,在鲜血的加持下,张富安的表情显得格外可怖:“你这个贱人——”
又是“梆”的一声,李盈兰毫不客气地用手里的东西又砸了一下。张富安身子抵着墙缓慢地下滑,恶狠狠地盯着李盈兰:“贱……”
“啪!”
李盈兰丢了手上的东西,一巴掌扇过去。她理了理刚刚被弄乱的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这些污言秽语,就不只是扇你巴掌这么简单了。”
张富安晕过去了,李盈兰目光一转,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拿到的是一个烛台。烛台上沾了血,她抿抿唇,决计把这东西烧掉。
“既然只是想杀了张富安,你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叶萤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的憔悴模样,没忍住问出声。
镜子里的女人沉默片刻,而后摇摇头:“母亲、小妹,还有兄长,他们都死了,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阿镜说他能把我也变成镜妖,但为了保证我心智完全,速度不能太快,所以我还遣散了府里的丫鬟小厮。”
“仙长!”李盈兰泪水盈盈地望向周月昭,“阿镜他没有杀人,张富安这个畜生怎么能叫人呢?更何况他根本还没有死!”
“你太天真了。”万无双抱臂靠在墙上,脸色冷漠,“镜妖靠食人精魄为生,人失了精魄不会死,只是永远只能躺在床上睁不开眼不能动弹而已。”
叶萤接话道:“这只镜妖大约是骗了你,从他身上的妖气来看,必定已是食了不少人的精魄了。”
“阿镜不可能会骗我!”李盈兰的声音骤然尖锐,又立马变得可怜起来,“仙长,阿镜是好妖,他真的从未伤过人的。”
“既然我们说的你不信,便让他自己来说吧。”周月昭听了这么久也不见那只镜妖主动出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他指尖掐诀,一道白光打在镜面上。镜子如湖面一般水波荡漾起来,李盈兰瞧见一缕浅灰色的烟气从镜中抽出,飘飘荡荡地落在空中,显出一张她熟悉的脸。
迎着李盈兰的目光,镜妖不自在地侧过了头。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李盈兰知道,这几位仙长并没有骗自己。更何况,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也没有理由骗自己。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她什么也没说。
叶萤看着现在的情况,主动开口道:“镜妖犯事,我们是要将它带回宗门处置的。至于李小姐你……”他顿了顿,“你若是仍想待在镜中,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但需切记,不可杀人。”
“恶人也不行吗?”李盈兰问。
叶萤还没开口,周月昭就道:“自然可以。”
周月昭又想起了俞时。他微微笑起来,若他能死在旁人手中,也未尝不可。
周月昭:恨比爱长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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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竹城支线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