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家正院,一群人围绕着跪着的婢女,或坐,或站,他们议论纷纷,更有一人哭嚎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的老天爷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哎哟哟!”怀君颜的母亲双手铺地,她指着跪着的银杏打骂阊妇,又嚎哭自己这些年养育孩子的辛苦。
祁棫坐在一旁,由红萍打着蒲扇,端着茶水。
“婆母,这件事情我们也都不想发生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办法,先帮夫君看病才好。”
婆母瞪大了一双尖酸刻薄的眼睛,“你还好意思喝茶,要不是你的丫鬟,我儿子能马上风么!”
祁棫捂着嘴,小声咳嗽了一下,“婆母,你小声一些,这事儿……毕竟不光彩……”
“不光彩,你丫鬟爬床就光彩了?”
祁棫冷笑一声,也不那么好说话了,“婆母说的哪里话,总不能是按着夫君和我的丫鬟睡在一起的。何况我已经怀有身孕,丫鬟是我的贴身丫鬟,要是让人听去了,也只能说我心怀宽广,至于谁不光彩……”
她捂着肚子,“婆母,您还是先起来,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医治夫君。”
婆母气喘吁吁的骂了几声,她的确挑不出祁棫的错处,何况如今儿子的确得靠着祁棫才能治疗。
她转念一想,便指着银杏说道:“对,你是没错,但这丫头勾搭着夫君白日放纵,总不能放过了吧。”
银杏吓得往后倒了一下,清醒过来后,连滚带爬的跑到祁棫的脚下,“小姐,求您了小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我。”
祁棫俯下身子,轻轻的擦去银杏的眼泪,“银杏,你和我一起长大,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看待,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不是我一个人能帮你的。”
她扔掉手绢,朝着婆母问道:“婆母,您说,您打算怎么做?”
婆母冷笑一声,“她不是喜欢男人么,送到青楼里,换几个银钱,也好治疗我儿的病,也让这贱蹄子好好的跟男人厮混。”
“这……不好吧。”祁棫犹豫的说道。
“怎么不好,你这个丫头害了我的儿子,难不成就轻轻发下。”
祁棫叹了一口气,“我……我今日就去家中请大夫,也许母亲可以想办法请了太医过来,婆母,您得饶人处且饶人,银杏毕竟是我的婢女,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婆母正要叫唤,忽然想到什么,便不多说,“行,你去吧,定是要请最好的太医来,我儿毕竟是你的夫君,你下半辈子的依靠可都在我儿的身上。”
反正这家里面都是她在管家,现在主要的还是救治儿子,至于银杏,等祁棫一走,她卖到青楼就是。
“小姐,不要!”银杏摇头,“求求您了,带我走,她会卖了我的。”
婆母正要说话,祁棫却十分严厉的怒斥银杏,“你这说的什么话,婆母难道会骗我么,如今你已经是夫君的妾了,婆母难道就不是你的婆母,你如此不敬长辈,少不得婆母要将你关到柴房去。”
婆母眼睛一亮,立刻喊人堵住银杏的嘴,拍着祁棫的手,“还是我的儿媳妇懂事,放心,等我儿好了,我定是让他好好待你。”
“当然了婆母,夫君是我的天,我为了夫君,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祁棫叹息,“只是……若是当初母亲给我的嫁妆都在就好了,那嫁妆担子中有有一件滋阴补阳的虎鞭,可惜……”
祁棫嫁过来的时候,只有两抬嫁妆。
当初婆母觉得多,如今想来,却怎么都觉得亏了。
如今永昌侯府的主母是继室,先夫人给祁棫留下的嫁妆,都被她送给她亲生女儿了。
说是她儿子占了便宜,可那些嫁妆都被她们贪去了靖王府,她怀家得了什么?
一个不干不净的下堂妇!
看看袁柳柳那小妮子,没成婚呢,就跟姐夫厮混在一起,直接抢走了姐姐的婚事,还得让她儿子帮忙扫去尾巴。
要是祁棫也是个浪荡的性子,说不定也早就和靖王世子有了什么。
毕竟之前这俩还是未婚夫妻。
小姨子和姐夫都能在一起,未婚夫妻说不定孩子都已经有了。
祁棫眼泪簌簌落下,可怜巴巴的说道:“可惜我是个性子软弱的,若是我强硬一些,当初嫁妆就不会这样少,也不会现在连个药材都拿不出来。”
“你是个不顶事的,我跟你一起回去侯府,你放心,我这次不只是要拿到我儿的救命药材,我也一定要给你出一出这口恶气。”
祁棫惊喜的看着婆母,“婆母,你真好,你比我的娘亲还要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
永昌侯府高门大户,祁棫自从从侯府出嫁之后,已经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到侯府了。
毕竟当时她离开的时候,侯府的人觉得她不光彩,她也心知自己被算计了,也不再愿意和永昌侯府有什么关系。
婆母推开祁棫,径直走了进去,“这是你娘家,你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进去要你的嫁妆!”
她气势汹汹的推开祁棫,还没进去大门,就被仆从挡住了。
祁棫在身后抹去眼泪,“怎么,我才走了几日,我这个大小姐,连门都进不了吗?”
此时正是下朝的时间,一会老爷回来,若是看到这些人被关在门外,这些仆从们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仆从吓得连忙跪下,迎着祁棫和婆母进到内院。
老夫人拄着拐棍走了出来,身边穿着华丽的女人,就是她的外甥女,也就是永昌侯的继室惠虹彩。
老夫人年过半百,头发还是乌黑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眼睛也清亮。
她没受过苦,吃过亏,唯一不顺心的,大概是儿子娶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媳妇,后来也死了,终于让自己喜欢的外甥女嫁进来。
祁棫行礼道:“祖母、母亲安好。”
“好,我看不好。”老夫人横挑眉毛,“不回家就算了,一回家就闹成这个样子,怎么,侯府是亏待你了!”
惠虹彩放开老夫人,她担忧的看着祁棫瘦弱的模样,“我的女儿啊,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变得如此瘦了,可是吃了什么苦?”
“吃苦,吃什么苦,我们怀家对她可是真心,不像是有的口蜜腹剑的老妖婆,嘴上说对她好,实际上克扣她的嫁妆!”婆母才不管什么侯门的规矩,什么世家的脸面。
她一屁股坐在院子中央,那大门还未关上,她的声音又十分的洪亮,来往的行人都听得清楚,穿过回廊,绕过倚门墙,可以清晰的听到她的声音。
“不做人啊,苛待了继女,还装好人了!”
“不要脸啊,把先夫人的嫁妆都给了自己的闺女,让继女没嫁妆出嫁了。”
“好好的出嫁女,回个娘家还要被拿捏了。”
祁棫在一旁,撇过脸去,她的肩膀抖动,红萍连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小姐,您别哭了,您千万别哭了,您如今怀有身孕,别哭坏了眼睛。”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刚下朝的袁守邦和靖王世子一起过来,结果还未进门,就听到院子中的嚎哭。
袁守邦最是爱面子,听到这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掉,也顾不得自己的女婿还在,直接走了过来,查看情况。
惠虹彩白着脸,和老夫人站在一边,祁棫捂着眼睛正在默默的流泪,那泼皮妇人坐在地上,像是乡间泼妇一样拍着地面嚎哭。
“父亲……”祁棫看到袁守邦进来,连忙行礼。
“你怎么回事,许久不回家,一回家就要闹得如此鸡飞狗跳!”
婆母立刻站起来,她哭声洪亮,眼泪却没有掉几个,知道袁守邦是能做主的人,也不哭了,直接走到袁守邦的旁边,说道:“亲家,不是我这个当婆母的心狠,只是袁青青毕竟是你们侯府的嫡女,嫁给我儿的时候,连嫁妆都没有多少,我们是乡下人,没有那么多钱,只能指望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啊,如今我儿子又生了重病,我也不想要多,就要我儿媳妇的嫁妆!”
“什么嫁妆!”指望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这样的话说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可是偏偏怀君颜的母亲竟然如此的理直气壮。
袁守邦看向惠虹彩,“怎么回事,青青出嫁的时候,如何没有嫁妆?”
惠虹彩连忙说道:“怎么没有,自然是有的,只是那怀家毕竟是个小门小户,彩礼才送来两筐子鸡蛋,就算是我愿意给嫁妆,那也得……”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你给嫁妆,那是先夫人给我儿媳妇的东西,我亲家母给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儿媳妇的嫁妆都补贴给你闺女了,哦,就是那个什么靖王世子,真不要脸啊,和自己小姨子搞在一起了,还要原配的嫁妆,我呸!说我们乡下人不要脸,我看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才真真的不要脸。”
“闭嘴!”袁守邦气的胸腔不断浮动,他看向站在一边脸上颜色变化的靖王世子,“惠虹彩,你给我说清楚,你真的将青青的嫁妆给了柳柳?”
惠虹彩连忙赌咒发誓,“没有夫君,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祁棫擦去眼泪,眼角带着红的说道,“母亲,您说没有就没有吧,只是我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中有一个药材,如今我夫君病入膏肓,须得那东西救命的,母亲,您就行行好,把药材给我吧。”
惠虹彩顾不得假装慈母,“你胡说什么,什么药材,我不知道!你不要胡乱攀扯!”
“你个不顶事的,怎么能只要药材!”婆母立刻跳起来,指着祁棫骂了一声,再次一屁股坐下,“什么没有,我儿子救命的东西啊,你们这群丧良心的啊,什么侯府,什么靖王府,都是吃人的高门大户,让我们这些乡下人活不下去了啊。”
袁守邦看向惠虹彩青白变换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清楚,这人真的将自己大女儿的嫁妆,全部给了小女儿。
还以为这个继室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犹如门楣的事情。
“好好好!”袁守邦冷笑出声,他朝着靖王世子拱手,“世子,这是臣的家务事,就请您先回去,臣自然会处理好。”
靖王世子面上挂不住,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当初他和袁柳柳有了情谊,才想出让袁青青换了婚事的想法,却没想到害了袁青青。
他本就对袁青青有所愧疚,后来知道袁青青和怀君颜早就有了情谊,这才放心不少。
如今看怀君颜的母亲如此行事,怕怀君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向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委屈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祁棫,心中十分苦闷。
早知道,将他们姐妹俩都纳入府中,也省的闹出这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