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受伤严重被送进了医院,易泽简单处理了身上的小伤口后便跟随警察去做了笔录。
夏日的中午阳光刺眼,易泽来时就把和垃圾箱0距离亲密接触过的西装外套放生了,现在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他出了警局,在路边随手买了点清淡的食物就赶去了方瑜所在的医院。
方瑜刚做完手术,此时正穿着病号服,背面朝上趴着,姿势有些别扭,他侧着脸枕在手臂上,脸色发白,静静的趴在那里像是睡着。
窗帘没拉严实,一道光柱斜斜打在病床上。窗户外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叶子在夏日的炙热的风中摆动,即使隔着窗户仿佛也能听见那沙沙声动。
难得的宁静,易泽心里却不由的想起自己公司的破事和方瑜此时的伤情。
回去怎么和方家交代啊……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你来啦。”他无力的抬眼看了眼易泽,想撑起身又因为身上太过疼痛“啪”的摔回了床上。
易泽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伸手扶住方瑜,“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身上难受死了,黏糊。”
“严重吗?”
“你说呢?”方瑜委屈,“那么长一条疤呢,缝了十几针。”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瞅着易泽,“易总,这工伤算你的吧?”
易泽没接这茬,拉过一旁椅子坐下,“给你带了午饭。”
“我看看是什么。”方瑜费力伸长脖子去看。
“粥。”
易泽把碗端到他脸前。
“我怎么喝。”方瑜趴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上方的易泽。
“……”
这姿势好像确实不方便吃饭。
方瑜嘴上说着,手上依旧掀开了碗盖,“白粥啊,你喝吧我不喝。”
这种没味道的东西谁要吃。
他趴在自己手臂里装死。
“我把你扶起来吧,一天没吃了。”
两人一早就赶去了郊区的工厂,到现在确实一口饭都没吃。
方瑜没动,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的说:“没味,不吃。”
易泽抿唇,把手上的粥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方瑜听着旁边细微的动静更郁闷了,这人真是,一点不哄的。
好歹是为他挨的刀呢。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气氛有一些凝滞,易泽看着身前毛茸茸的脑袋,犹豫半晌还是把盘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你不该跟过来的。”
方瑜还在生闷气,听见对方这话猛的就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白眼狼,自己现在还为他受着伤呢竟然又说出这种赶他走的话。
麻雀从窗外的树枝上飞走,几片叶子剧烈的颤动几下。
“这件事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易泽避开他的视线,自顾自的说着,“幸好你今天只是受伤,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方家现在只剩你一个孩子了,万一出什么意外,我担不起。”
方瑜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不仅背疼,心口都跟着发堵。
“我不来?我不来你现在说不定都被捅死了?”他咬牙切齿,“易泽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良心让狗吃了?”
易泽沉默,方瑜说的没错,今天的情况在意料之外,若不是方瑜那一挡他现在说不定怎么样呢。
“我有分寸。”他干巴巴的狡辩。
“有个屁!”方瑜被他气的眼前发黑,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易泽的脸砸去。
动作幅度太大,背后的伤口被扯动,痛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疼的直抽气,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雪白的枕头从易泽脸上跌跌撞撞地滚落到地上,易泽来不及捡起,急忙起身按住方瑜,“别动!伤口裂了怎么办!”
方瑜疼的说不出话,他疼的眼前发黑,星星点点的眼泪已经盛在了眼眶里,要掉不掉。
易泽伸手想去看他的伤口。
“你干嘛!”方瑜忙去拉紧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看看你伤口裂了没。”易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些冒昧,连忙站直举起手表示自己的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方瑜转头,蹙着眉眼眶通红的看着易泽,那点泪珠终于随着主人的动作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易泽看到眼前的情况更加手忙脚乱了。
怎么还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抽了张床头的纸巾,下意识想擦去方瑜眼角的泪,手伸到一半却又僵在半空,这动作是不是太亲密了?
方瑜疼的直抽气,抬眼看见易泽僵持的动作和脸上的无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臭死了洗澡去!”
易泽愣了一下,没想到方瑜会突然说这个。
今天早上在垃圾箱里打了快一小时滚,到现在身上还是脏粘着。
易泽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红,没说之前还好,被方瑜点出后身上那股味道就开始若隐若现的往鼻腔里钻。
易泽羞恼:“我这不是急着来看你没时间。”
“哦?”方瑜疼的呲牙,眼泪还在掉却不忘捕捉他话里的信息,尾音拖的老长,“那看来我在易总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啊。”那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回来了点。
易泽被他噎住。
方瑜稍微缓过来点,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行了这里有浴室,你去洗一下我叫外卖来送几件新衣服。”
易泽被赶去了病房中自带的浴室,他关上门,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浴室光线不算很好,他抬起头看向镜子,终于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头发凌乱,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赃污,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狼狈。
他迅速脱掉衣服,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了身上的黏腻和意为,紧张了一上午的肌肉都得到了片刻放松。
他在水流中快速冲洗着,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无论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方珏抱有敌意的弟弟有多少疑虑和疏离,今天这份实在的救命之恩都无法忽视,他不清楚方瑜为什么要这么做,身边接触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一定目的的,更何况这个跟他没相处过几天的方瑜。
想不明白,那干脆现在就不想了。
送衣服的人来的有些慢,等他擦干身体过着浴巾出来时,方瑜依旧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在床上玩手机。
旁白桌子上的粥已经喝完了。
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方瑜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到只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的易泽他眼神都亮亮了一瞬。
“洗好了?”
“嗯。”易泽应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被病号服包裹着的背部,“伤口还疼的厉害吗?”
“刚医生来看过了,没事。”他无所谓的偏过头,视线又重现落回了手机上,“衣服还要过会儿才能到。”
“嗯。”
“身材不错。”方瑜忽然没头没尾的评价了一句。
易泽:“……”
他刚压下来的那点不自在此时又涌了上来了,就应该在衣服没来之前继续在浴室待着。
好在衣服也没让他等太久,从浴室出来后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易泽拿着自己那份打开一看,特别贴心的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连尺码都刚刚好。
他有些差异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瑜,方瑜此时也正看着他,嘴角上翘,带着点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多贴心。”
易泽没说话,默默的转身进了浴室。
衣服是最基础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换上整个人都清爽多了,连带着心情似乎也平复些许。
他走出来,看到方瑜依旧趴着,但眼睛一直追随着他。
“嗯,看着舒服多了。”他的目光在易泽身上打了个转,非常满意,“高中生一样。”
易泽自动屏蔽掉了后半句,“这几天好点了我找人接你回南城。”
方瑜沉默几秒,不知是故意还是别的什么,学着易泽方才的语气说:“其实没什么大事。”
易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在讽刺他刚才的有分寸呢。
他刚才不占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现在受伤了留在这儿也没用。”
话说的太直接了方瑜心上噗呲被扎了一箭。
易泽话落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好像太美良心,于是又轻声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方瑜打断他,声音有些无力,“这样回去我父亲一定会知道的,我家……算了,反正我就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事情解决我就什么时候走。”
易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不愿意走自己又不能硬逼。
两人勉强达成一致。
工厂的线索停在了消失的面料上,两人各自回着各自手机上的消息,一时没人再开口说话。
电话铃声在这时忽然响起,声音的来源是易泽的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曲一舟。
去警局的路上易泽把上午的情况告诉了曲一舟,现在打来电话估计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
他顺手接起,曲一舟声音不大,但此时空间内实在安静,方瑜想听不清都难。
那头曲一舟声音是一如往常的稳重,带来的消息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工厂负责人现在已经出境了。”
易泽蹙眉,对方动作倒是快。
“还有,”曲一舟顿了一下,“当时负责和供货商对接的黄主管现在也已经联系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