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关中的信件。”
信使的闯入打断了白霄的思绪。薛珩快步迎上前,接过信使递来的信。
“是阿菊姑娘的信。”薛珩看了一眼信件上的落款,对白霄说。
“快给我看看!”
白霄说着便要伸手去接。江以清见她动作急切,担心她牵动伤口,连忙上前一步接过信件,再将那封信小心地放入她摊开的手掌里。
白霄借着月光逐字读着阿菊寄来的信,唯恐漏掉一丝细节:
公主亲启:
自上次一别已有数月,不知公主近来可好?关中如今处处祥和,百姓安居,田亩丰饶,一切如常。自公主启程,京兆尹派人在关中一带接连搜查了两三日,却忽然停了下来。属下猜测,此事或许与虎符有关。
前日映王带着在岭南找到的虎符进宫,属下打探宫中传闻,据说那虎符竟是仿制之物,因此他未能取得羽林军的兵权,公主可暂宽心。
只是不知为何,映王在京中滞留三日仍未离开。属下暗中探得,似乎是陛下下诏留他在京城小住,想来皇上已经知道公主仍在岭南,正在筹划应对。也有可能,陛下派来的人已经在来岭南的路上。还望公主一切小心,务必赶在他们之前,取得真正的虎符。
阿菊
白霄垂眸读信的空当,江以清已将白霄的伤口均匀撒好了药。待她放下信笺时,伤口已处理得妥帖周到。白霄顺势站起,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去给她回信。”
白霄点亮屋里的灯火,暖黄的光晕顷刻间铺满了整个房间。她在灯前坐下,提笔蘸墨,一字一句认真地写起给阿菊的回信。
信写好后,她仔细地将信纸折好,小心装进信封。此时夜色已深,只待明日破晓,便将这封信交给驿使,让它一路送往关中。
白羽和映王的人随时都可能赶到岭南,白霄不敢坐以待毙。天色刚蒙蒙亮,她便早早起身,准备去寻那虎符的下落。
线索尽数中断,就连唯一发现的那枚虎符也是赝品。白霄立在原地,四周仿佛竖起无形的墙,将她困在这盘死局之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下能走的只剩下最后一步:回到最初,再去杂货摊主老刘的家中碰碰运气。这步棋,或许是这死局里唯一还能落子的地方。
白霄本下意识地想去找江以清或江以宁与她一同外出调查,脚步迈出去没多远却顿住了。她立在原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转身折了回去。
兹事体大,尽管相处这么久都相安无事,可那两人毕竟身份存疑,白霄心里始终不敢完全放心。
想到这儿,她不再犹豫,独自一人踏出了薛府大门。
几经辗转,白霄再次站在了老刘家门前。这一次,老刘家的房门半开着,没有上锁,白霄没费什么功夫便走了进去。
房间内依旧凌乱,但灰尘比上次来略少了些。老刘的尸体已被移走,想来官府的人已经来过,将老刘的尸体处理好了。
白霄环顾四周,细细地搜寻着每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些新的线索。正当她准备去往另一个房间时,一张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白霄眼前。
“嘿!”
白霄着实被吓了一跳,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面前的始作俑者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出声来,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是谁呀,在我家做什么?”
约莫**岁的小姑娘双手叉腰,挺直了身板,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毫不客气地直指着白霄。
“我是老刘的朋友,这里是你家吗?”白霄看到眼前的是个猴精猴精的小姑娘,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原来是找我爷爷的。”小姑娘歪着头,学着大人模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听官爷们说,我爷爷立了功,去别的地方领赏了,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那这些天你都是一个人在家吗,有没有饿着?”白霄微微弯下腰来,让自己的目光与小姑娘齐平。
“切,有我爷爷的手艺在,我才饿不着呢。”
小姑娘撇撇嘴,弯腰拎起脚边的麻布袋,哗啦一声倒出十几件手工玩意儿。有竹编的蜻蜓、木雕的小马、泥塑的娃娃,每一件都是不同的样式。
“瞧见没,这些都是我爷爷做的。”
白霄随手拈起一件,在指尖细细端详,确实是很精巧的手法。
“手艺真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当然。”小姑娘一听白霄夸赞她爷爷的手艺,嘴角立刻扬起一抹藏不住的得意,“这些还算普通的呢,前两天爷爷做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虎,可是有不少人想要呢。”
“什么虎?能给我看看吗?”
听见“虎”这个字眼,白霄一下子警觉起来。
小姑娘乌溜溜的小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又歪着头将白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好吧好吧,一般人我可不给看哦。”
她边说边拽了拽白霄的衣袖,领着她往隔壁房间走去。
“这宝贝是我爷爷在钓鱼的时候发现的,那样式老气派了,可惜被磕坏了一角。”小姑娘贴墙站着,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伸手在一个墙洞里仔细摸索。
那墙洞的位置极为隐蔽,上次来老刘家调查时,白霄和江以清几乎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察觉到墙上有什么异样。今日来到这个房间时,这墙洞原本就敞开着,所以白霄一眼便注意到了。
小姑娘边摸索边接着说道:
“我爷爷觉得这么好的样式缺了一角实在可惜,就照着原样亲手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可惜你来晚了,我爷爷做的那枚估计已经卖出去了。”
小姑娘的手在敞开的墙洞里反复摸索,眉头却越皱越紧。
“奇怪……怎么没有呢?”她喃喃自语着,索性把脑袋探进那个小小的墙洞。
“啊——”仔细查探后,那小姑娘突然放声尖叫。
“爷爷的虎,不见了!”
……
临近晌午,日头渐高,江以清在薛府庭院中来回寻了几遍,却始终不见白霄的踪影。他心头渐渐焦灼起来,正手足无措时,忽然看见江以宁从廊下走出,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拉住。
“姐……徐小姐,你有见到公主吗?”
江以宁摇摇头。
“找个人问问看吧。”
江以宁快步穿过庭院,随手拦下一位正捧着茶盘匆匆走过的家仆,询问白霄的去处。
“回江公子的话,奴才清晨当值时,就瞧见公主出府去了,至今还未见归来。”那家仆停下脚步回道。
“她一个人吗?”江以宁有些惊讶。
“对,一个人。”家仆垂首应道。
江以清听闻白霄独自外出调查,心头骤然一紧。
“不行,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卫,我不能让她孤身涉险。”
江以清一边说着,急匆匆就往府外走去。
江以宁轻轻抓住江以清的手臂,止住了他的动作。
“罢了。公主既不愿我们跟随,自有她的道理。”
话音未落,她的眼底已经浮起几抹悲凉。
“你确定离开的时候,虎符还在这里吗?”
白霄也俯身朝小姑娘身边凑去,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墙洞问道。
“那当然,我昨日去集市前反复检查过的,不会有错!”小姑娘拽着白霄的胳膊急切地摇晃,“定是有人趁我不在,将它偷偷拿了去!姐姐,你一定要把那个贼找出来!”
白霄思索着,拾起地上的砖头将那个墙洞堵了回去。洞口边缘布满细密的啃咬痕迹,应该是被老鼠咬过,这让本不起眼的墙洞显得格外扎眼。
“既然有人来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再仔细找找。”
白霄牵起小姑娘的手,两人在房间里一寸一寸地搜寻起来,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线索的地方。
“姐姐快看!这儿有个脚印!”
白霄闻声望去,地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她蹲下身,用手掌粗略一比,尺寸不小,约莫是个男子的脚印。
“你们家的位置如此隐蔽,若不是专程前来,只怕路过十次也难察觉。屋里早在半月前就被翻得底朝天,看起来不像是冲着虎符的消息来的……那会是什么人做的呢?”白霄一时有些想不通。
“莫非是之前有人在我爷爷这里订了什么东西,昨天按约定来取的?”
老刘死亡的消息被白霄和官府刻意封锁着,目前还没什么人知道,倒是真有小姑娘说的这种可能。
“你爷爷有登记簿之类的东西吗?”
“有的,我去给你拿。”小姑娘迅速向老刘的房间跑去,不一会儿便找出了一个卷边发黄的册子。
老刘的字迹有些潦草,白霄眯起眼,努力辨认着纸上的内容。当她的目光扫过昨日那行记录时,却忽然停住了。
那行写着,委托人是薛崇礼,定制的物品是个迦南木嵌宝合香手串。
白霄马不停地地往薛府赶去。
刚踏入薛府大门,白霄便远远瞧见薛崇礼提着一柄长剑,正快步向后院走去。
“姨父这是要往哪里去?”
薛崇礼回过头,看见是白霄,便回道:
“我去后院练剑。怎么了?”
薛崇礼本是武将出身,最大的爱好便是练剑,一得空便剑不离手。
白霄察觉到薛崇礼急切想要离开的**,便开门见山地切入正题。
“听说集市上有位名叫老刘的,手艺很是精巧。今日我碰巧遇见他,听他提起您在他那儿定做了东西,本该昨日去取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薛崇礼的声音顿了顿,好像有点犹豫,“我给珩儿订了个平安锁,本该昨日去取的,结果一忙起来竟忘了个干净。瞧我这记性。”
“原来真的没领啊,老刘喊我催你呢。”白霄笑着回话。
薛崇礼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好,好,那我晚点就去拿。”
“晚点去拿什么?”
苏文玉恰好经过,听到只言片语,便凑近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我托人给珩儿打了个平安锁,谁知一忙起来,竟忘了去取。”薛崇礼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去年不是才打过一只吗,怎么又做?你这当爹的还真是费心呢。”苏文玉眼含笑意,轻声打趣道。
“图个吉利嘛……你就别细问了。”
苏文玉抬手时,白霄清楚地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串迦南木嵌宝合香手串。
今日江以宁一直待在薛府,没有出门。薛珩一见着她,心里就不好受,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于是一整天下来,他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在。
午后在院里瞧见江以清和江以宁并肩同行的身影后,薛珩胸口那股郁气更是像压着块巨石,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索性一头扎进了父亲的书房里。
薛崇礼的书房里陈设简单,放眼望去多是些兵法典籍,薛珩百无聊赖地翻检了半天,也没寻到一本合心意的。
好容易从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一本自己原先藏着的、没有被父亲发现的话本,用力抽出时,却听见咣当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
薛珩急忙冲过去,地上躺着一枚老虎形状的物件,通体流光,看上去是个贵重物品。那东西被摔出个缺口,他慌忙趴在地上左寻右找,碎片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薛珩无力地靠着书架滑坐在地,眼眶一热,竟委屈得有些想哭。
他仔细抚摸着那东西表面的纹路,凝神辨认着,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想着想着,一段记忆浮逐渐现在他的脑海。
是虎符!他曾在白霄与刺客的争夺中见过,这是那枚能够号令羽林军的虎符!
可如此要紧的东西,怎么会在薛家?
薛珩越想越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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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线索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