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节课写完了这次的考试总结,水冰砂的手腕累的隐隐作痛。
她实在心烦,又隐隐有些释怀,好像这样就能摆脱掉那些低回报的枯燥重复的一切。
她由衷的讨厌那些不确定的,隐晦的,反复读也读不明白的事,或者说人……
水冰砂走出教室,站在窗前看着花坛里被修剪的一片平齐的石楠。
据不知道哪个科学杂志报道,在忙碌之余抽空看一看绿色植物能放松心情,缓解眼部疲劳。
她深呼一口气,开始给自己打鸡血:
加油,水冰砂,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接着她转过身,准备回班开始她的又一次奋斗史。
不料碰上跟好友聊完后迎面走过来的李乐欢。
李乐欢看见水冰砂显得很高兴,走近的的过程中,张开手臂就想要抱住她。
水冰砂僵着身子,退了几步躲开她的手。
李乐欢脸上的笑淡下了去,跟水冰砂对视了几秒,终究没有开口。
侧着头的视线里,走廊贴着的墙砖瓷白,冷幽幽的映着李乐欢离开的身影,水冰砂突然一下觉得这里空荡起来。
可事情就是这样,她又能怎么办?
李乐欢这个人热情,友善,跟内向的水冰砂不一样。
或者说,水冰砂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在水冰砂小学时一遍遍的学不会时钟到底转到几点;在同辈人热情的跟亲戚长辈问好;在别的什么人轻轻松松跟人讲清楚一些事情时,
水冰砂做不到。
苏曲问:
“你为什么就跟别的小孩都不一样?”
水冰砂其实心里也在想,是啊,我为什么就跟别的人不一样?
李乐欢会是苏曲很喜欢的小孩,聪明,讲出来很有面子的年级前几。课堂上老师讲的知识她好像随随便便就能听懂,跟别人的关系也处理的轻轻松松。
苏曲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曾抽出时间,带年幼的水冰砂出去玩。
墙头柿子树翠绿带红,在这个季节驳杂的璀璨。
苏曲站在街边同相熟的人聊天,水冰砂漠然地看着不远处几个不认识的同龄人凑在一块儿比手划脚的玩闹 。
“这是你家的小孩?”
眉眼含笑苏曲顺着话低下头注意到腿边的水冰砂:
“我们家里的老大。”
“这大眼睛看着真招人喜欢。”
“嗨,哪有啊,你是不知道,她脑子可笨的很。”苏曲抚了下水冰砂的头,语气柔和道:
“去吧,跟那边的人一块儿玩儿去吧,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水冰砂不回话,仍旧站在她身边。
等苏曲又聊了一会儿,看着还不动的水冰砂催促道:
“去玩儿吧,那边不都是跟你一般大的嘛……”
“这小孩儿有点内向,文文气气的。内向点也好,听话……不像我们家那个小子,天天在家里吵得我跟他爸头疼。”
苏曲对面的人笑着插了一嘴。
“小女孩是听话,就是这小孩,她有的时候太倔。”
“那还不好吗?听话,省心……”
“是,水冰砂,去吧。去跟他们一块儿玩吧……在外面别那么不懂事。”
水冰砂听出了苏曲压低的话里隐隐的不耐烦,终于挪开了脚步。
她其实并不想跟所谓陌生的同龄人一块儿玩,她也不觉得能有什么可同他们讲的,所谓的合群远不如甚至不去待在苏曲身边。
路边落下一大片柿子叶,铺的很有点萧瑟。
水冰砂抬起头,风吹动柿子树繁茂的枝叶,绿色的叶子摇动着,颤动着,又悠悠落下一片。
她于是蹲下身去捡落叶,想挑出一片最好看的带回家。
手里已经拾起形状不够规整几片,水冰砂正比量着要扔掉时,余光里递过来一片全绿的叶子。
她的视线顺着递过叶片的手往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短袖长裤的女孩。
“你在捡叶子?从地上捡不如从树上摘的好看,喏。”
她说着,手里的叶子往水冰砂这边递的更近。
待水冰砂接过后,她又走近砖墙,想从树枝上再摘下来几片。
水冰砂忙拉住她:
“不用了。”
“你不要了?”
她的神情显然很疑惑:
“你不再多挑几片?”
水冰砂摇摇头。
“好吧。”
她将手放进口袋,跟水冰砂对视了几眼,又打开了话题:
“你有很多裙子吗?”
水冰砂看了眼身上的白纱裙,嗯了一声。
“我不喜欢穿裙子,不方便。我柜子里只有一两件裙子,是我妈妈之前给我买的。”
“我喜欢穿,所以柜子里基本上都是裙子。”
……
时间不短了,苏曲准备带着她回家了:“要不要跟你新交的朋友打个招呼再回去?”
水冰砂点头,又走近那人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乐欢。”
“水冰砂。”
三年五载,从水冰砂认识李乐欢起,她觉得她们会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这个字,很好契合的满足了水冰砂对于特别的要求。
这是苏曲给不了的,在学校也寻不到,不论是课本还是同龄人。
水冰砂对李乐欢的特例一直结束在同李乐欢,水玉言出去玩的过程中。
当时的水玉言很高兴的缠着李乐欢问东问西:
“你跟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李乐欢微微笑着,很有点温柔的大姐姐模样:
“不记得了,反正就玩到一起了。”
“你现在的东西学的难吗?”
“还行吧,只要认真学就能学会的。”
“对了,我听你姐姐说,你的数学好像很差。”
李乐欢说着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水冰砂跟她夸张吐槽水玉言一上课就犯困,一加一算成十一。
“没有,她胡说的,她这个人就是很讨厌。”
水玉言有些害羞的撇清关系,李乐欢顺着换了个话题。
“哦,我觉得你就很有意思,比我弟弟好的多。”
水冰砂落在后面,能明显感觉到水玉言真的很喜欢李乐欢,李乐欢好像跟谁也都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不时假装侧头看着旁边路缝里的杂草,以使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突兀跟孤单。
她几乎以一种敏锐的洞察力发觉了自己偏执的占有欲。
心里有点闷的像潮湿的在下着一场雨,水冰砂告诉自己:
这很正常……
她不会只有我一个朋友。
我不应该在别人身上产生占有欲这种东西,
……她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她有自己的自由。
只是无可挽回的,水冰砂跟李乐欢的联系越来越少,像是碎掉的不能黏合的镜子,每一次靠近,都可能被碎片割伤,从镜面中映照出自己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