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缓缓驶过路口,绿柳映着红墙,路灯的光线打在柳枝上,像是洋洋洒洒落下的细雪。
宋暖懒散的伸了个腰,哈欠止不住的往外冒。
“唉……”
坐在车上的时间太长,搞得她浑身难受,她干脆蹲在路沿上,看着天边几缕悠悠的霞光,就像是酒醉后无意飞上颊边的红。
蓝天,
绿树,
灰色的马路,
……多少有点子无聊啊,宋暖索性望着前方发起发呆。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冷声插进来,打断了宋暖的思绪,她抬起头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就站在她面前。
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长裤,微微低头,清隽俊秀的眉眼落在头丝的阴影里,反倒令他多了几丝沉静。
“发呆。”宋暖如实回答。
凌霄:……
他退后几步,动作间露出了身后的招牌:
“你到这里来是要找回去的路吗?”
陈旧的木制招牌上刻着两个大字——蒿里①
“可能吧。”
凌霄皱起眉:“为什么这么说?不是你自己想到这里来吗?”
“我需要。”宋暖垂下眼,觉得有点累“我只知道需要到这来,要干什么我不清楚。”
凌霄一下子不知道早说什么了,只好转而介绍起自己的名字:
“我叫凌霄,‘有木名凌霄’的凌霄”
凌霄花,枝叶抽条很秀丽。洋洋洒洒的绿叶托着橘色调的花,泼盖了半边天色。看似独立,也不过是凭借气生根牢牢的依附于围墙。
就像是凌霄,也不过是依附于那些忘记一切的游魂,存在于世上的一扇门。门所通达的,就是这些魂魄执念最深的地方。
他汲取最浓烈的情绪,而魂魄跟着执念归于故里。
但丢了部分记忆的宋暖情况却过分奇怪,她既不喜悦悲伤,也不愤怒苦楚,甚至平静的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留恋。
她跟着凌霄去了他的小院,铺着滴水瓦的屋棚古朴的像是款款从古画中走来的美人,院子一旁的菜园围着篱笆,里面开垦好的土地空荡荡的,凌霄路过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麻布袋,拉开抽绳后从里面不知抓出一把什么,扬手洒进了地里。
“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暖觉得他的行为神神秘秘的,像在进行某种祷告仪式。
凌霄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宋暖问了什么弱智问题:
“种地啊。”
种地???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地是这么种的?
这简直就是在诈骗土地吧!
宋暖震惊的睁大的双眼,一双原本带着聪明劲儿的眼睛瞬间清澈了不少,她的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纠结的快把眉毛拧成麻花。
一旁的凌霄压根没发现宋暖复杂的内心活动,自顾自的推开家门,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明显的放松。
“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凌霄的手搁在门框,探出头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宋暖。
“哦,好。”
宋暖迈开步子,刚一踏过门,就觉的眼前一阵眩晕。
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变了:
绿色的冬青树像是高楼,一栋栋矗立在棕灰色的砖墙前,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宋暖像在看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她用力闭上眼睛的晃了晃脑袋,再睁开时世界还是这个低配卡顿的样子。
她低下头,看见了自己一双带毛的爪子 。
爪子?
这有点太魔幻了吧?
一道灰色的身影匆匆的路过了她,宋暖扭着脑袋警觉的盯了过去 ——是一个人 。
从她的眼中,倒颇是像一只灰色的大老鼠溜了过去。
宋暖侧向竖起耳朵,视线紧紧的锁定着他,眼睛里闪动着亮光。
由跑到走,那人的速度慢了下去,宋暖于是丧失了兴趣,尾巴缓慢右轻扫了几下后 ,眼睛半眯着,蜷缩着开始放空……
一秒,
两秒,
……
宋暖开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借着如今轻巧的身体三两下跳上了墙头,观察范围瞬间开阔多了。
“宋暖?”
凌霄的语气略微迟疑。
宋暖歪着脑袋往下看:
青色嘴唇的凌霄站在墙下,灰扑扑的,中毒了吗?看着好像外星人哦。
“喵。”
宋暖应了一声。
凌霄:“……”
宋暖:“……”
空气现下安静的过分了。
宋暖假装无事发生,干脆利落的跃起,往凌霄身上扑,想要跳进他怀里。
世界在眼前又扭曲了一瞬……
宋暖又回到凌霄院子里,一只白色的蝴蝶悠悠的在身前飞过,宋暖跟着它张合的翅膀看见凌霄的菜园上爬着一株葫芦。
枝茎起伏着,像一条铺陈的绿龙,零零星星的白花缀在上面,花瓣像褶皱的细纱。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凌霄看着这株葫芦显然很高兴,语气兴高采烈的:“今天我们晚上就吃葫芦吧。”
宋暖因为之前的变故对这种事情已经有些麻木了,对于凌霄的话不发表任何意见。
凌霄却满意的不行,甚至有兴趣给宋暖解释道:
“虽然种瓜得瓜的理论很准,但却不适应这块土地。我发现它讲求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管洒进去的是什么种子,出来的植物全凭这块土地的心情,甚至有时候它根本什么都不长,真是烦的很……”
“不过收获出来的瓜果蔬菜每次都不少,好歹饿不死我……真希望它从此以后能够少长花草,多结能吃的,拜托拜托……”
①蒿里:汉魏时期观念中,“蒿里”是天下魂魄的最终聚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