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囚 第3章 第 3 章

就在云疏触碰到那最后一道光幕的瞬间，周遭景象轰然崩塌！

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旋涡，待站稳脚跟，眼前已是金光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眼。

第一层幻境：财富之惑。

脚下是绵延不绝的金山银山，珍珠玛瑙如沙砾般铺满地面，灵草法宝堆积成山。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直接响起：

“拥有它们……你便是这世间最富有之人，再无需为资源奔波……”

云疏立于金山之巅，目光扫过这无尽的财富，却只是轻蔑一笑。

“财富？若无足以守护它的实力，这些不过是催命的符咒，怀璧其罪罢了。他人来抢，我如今……又能如何？”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假的，终究是假的。”

话音一落，金山银海如泡影般消散。

第二层幻境：享乐之惑。

景象再变，他已身处琼楼玉宇之中，仙雾缭绕。无数容貌昳丽的仆从恭敬跪伏，美酒佳肴自动呈上。更有绝色佳人眼波流转，伴读书童温言软语，极尽讨好之能事。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更深的蛊惑：

“留下吧……享无边权势，受极致服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云疏端坐主位，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不起丝毫波澜。

“琼楼玉宇，百年后亦是断壁残垣。红粉佳人，千载后不过冢中枯骨。”他嗤笑一声，眼中是超越年龄的通透与漠然，“这等虚幻泡影，于我何益？”

幻境应声而碎，奢靡景象化为虚无。

第三层幻境：执念之惑。

光芒散去，云疏瞳孔骤缩。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玄铁笼子，寒渊赫然被囚于其中！白衣染尘，几道锁链缠绕在他手腕与脚踝，平添几分破碎之美。他抬起眼，望向云疏，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疏儿……放为师出来，好吗？此后，唯有你我，在此长相厮守……”

那诱惑的声音此刻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在他耳边低语：

“看啊……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将他掌控，将他独占……接受吧，这一切都属于你！”

云疏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这样的师尊，脆弱，易碎，仿佛只为他一人所有……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那暗处的意志发出了得意的轻笑。

然而，下一秒，云疏却笑了。不是满足，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讥讽。

“你笑什么？”那声音忍不住问道，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气急败坏。

云疏凝视着笼中那个“完美”的寒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场景，我很喜欢。”

“但，你弄错了一点。”

“我想要的他，不是这般摇尾乞怜的傀儡。我想要的，是折断那双真实的、高傲的翅膀，是让他清醒地、带着所有骄傲与不甘，却依旧不得不为我沉沦！我要他眼中迸发出最强烈的情感——无论是恨是爱，都只能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他指着笼中那个温顺的幻影，冷然道，“太假了。”

“我云疏要的，从来都是那个真实的、强大的寒渊，亲自将他拖下神坛，而非此等赝品！”

“轰——！！！”

执念幻境，应声而破，碎得彻彻底底！

三重幻境，考验的并非无欲无求，而是本心为何。云疏的**比幻境所能想象的，更加偏执，更加纯粹，也更加……强大！

光芒散尽，那枚交织着灵光与煞气的奇石，再无阻隔，静静悬浮于他面前，触手可及。

云疏的手，距离那交织着灵光与煞气的奇石仅有一寸之遥。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它的前一刻，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停下吧，渺小的修士。”

云疏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警惕。他看到，那奇石表面的光华流转，仿佛构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你修为低微，神魂脆弱。”奇石之灵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吾体内蕴藏之力，乃天地初开之混沌。若强行吞噬，顷刻间便会撑爆你的经脉，撕裂你的魂魄，唯有一死。退去，可保性命。”

若是常人，听到这般警告，只怕早已骇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但云疏，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后，竟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由小变大，带着一丝疯狂，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保住性命？”他抬起眼，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石灵，看到自己渴望的未来，“然后呢？庸碌无为，了此残生？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如同浮萍，随风飘摇？”

他向前一步，无视那迫人的威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那样的性命，留着何用？”

“我今日至此，便是要赌上一把！赢了，我便能执掌自身命运，踏出一条属于我的通天大道，实现我心中所愿！输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壮的弧度，“也不过是魂飞魄散，但至少，我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我抗争过！”

石灵沉默了。

许久，那沧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是跨越了万载时光的感叹。

“犟种……当年，吾主亦是如此。”

光华流转，一幕幕古老的画面仿佛透过声音传递出来。

“吾本无名，随主而生。主人亦如你一般，不信天命，只信自己。他历尽千辛，将吾炼化，一分为二，化为‘太初’、‘玄冥’双剑，光耀一个时代。”

“然，远古神战，天地倾覆。为平息战火，护佑苍生，主人……持吾双剑，浴血奋战，最终力竭……陨落。”

“主人陨前，恐吾之力被心术不正之徒所得，祸乱苍生，故设下重重考验，将吾封印于此。万载悠悠，无数觊觎者皆成枯骨……”

石灵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缅怀与寂寥，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吾未曾想到，竟在你身上，再见主人当年之影……或许，这便是天命。”

话音落下，一道混沌色的流光自奇石中飞出，没入云疏的眉心。

霎时间，一篇玄奥无比的功法在他识海中缓缓展开——《混沌道》！

与此同时，关于这功法的来历与奥秘，也涌入云疏心间。

原来，天地初开，万物始于混沌。最早的修炼者，吸纳的便是这混沌之气，进展虽缓，但根基无比扎实，掌控的乃是世界本源之力。

然而，后世之人追求速成，竟将混沌强行分离。提纯灵气者，自成仙道；提纯煞气（魔气）者，堕入魔道。自此，修炼之路看似迅猛，实则走上了歧路，非但失了本源真意，更衍生出心魔、瓶颈等诸多弊端，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能弥补。

而云疏此刻所得的，正是奇石上一任主人，那位上古大能，凭借无上智慧，在远古混沌修炼法门的基础上，重新研究、梳理并优化后的——《混沌道》！

“习此功法，炼化吾身。”石灵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与期待，“若成，吾甘为汝之兵刃，随汝再战天地！若败……便是你我共赴黄泉之期。”

云疏感受着脑海中那篇直指大道的无上功法，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

他的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

这条路，他走定了！

云疏于寂静的传承空间中盘膝而坐，心神沉入手中那篇玄奥的《混沌道》功法之中。

开篇第一章，便是触目惊心的警示：

「太极混沌丹田，道之始也。需碎旧丹，纳灵煞，扩其容积，筑太极之形，相吻合，永缠绕。此法逆天而行，九死一生，无大毅力、大智慧、大运气者，切莫尝试！轻则道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云疏逐字品读，心神激荡。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如今的丹田只能汲取并提纯灵气，要去哪里捕捉功法中明确要求的“煞气”？

“痴儿。”奇石之灵沧桑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提点，“灵煞二气，本就同出一源，皆为‘天地之气’。你眼前所见，皆是混沌。”

一言点醒梦中人！

云疏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原来如此！】

并非需要先去寻找煞气，而是需要改变引气的方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天地之气经过丹田，过滤出纯净的灵气。恰恰相反，他需要强行将未经提纯的、斑驳的原始“天地之气”大量纳入体内，却克制住丹田的本能，不让其进行提纯！

而后，利用这股原始的、蕴含着微弱混沌真意的力量，去执行功法的第一步——碎丹！并将破碎的丹田作为扩建新基的“材料”！

“后生可畏……”奇石之灵感受到他豁然开朗的悟性，发出一声蕴含无尽感慨的叹息。它隐隐预感到，这个少年的出现，或许将彻底改变这个早已走上歧路的世界。

说做就做！

云疏收敛心神，开始以《混沌道》中的独特法门，强行汲取外界的天地之气。此过程艰辛万分，如同向一个已经满溢的杯子继续灌水，全身经脉都传来鼓胀欲裂的剧痛。他必须用极强的意志力，压制住丹田自动运转、提纯灵气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已然达到极限，再多一分气，恐怕就要先行爆体！

就是此刻！

云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犹豫，心神引导着体内那庞大而斑驳的天地之气，如同驾驭着万千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朝着自己修为的根基——丹田，发起了决绝的冲击！

“轰——！！！”

意识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锥心之痛！ 难以用言语形容其万一。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痛苦，更是道基被毁、修为瞬间化为乌有带来的极致空虚与绝望感交织的酷刑。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那些斑驳的天地之气，此刻化作无数细小的旋涡，裹挟着他丹田的碎片，在他的气海穴中疯狂搅动、冲撞。

千刀万剐！ 每一寸感知都被放大到极致，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云疏的额间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他紧咬着牙关，唇边已然渗出一缕鲜红的血迹，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与此同时，远在山村之中的寒渊，正于窗前负手而立。

夜色深沉，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那个小玩具……已经消失一整天了。以他的神识，竟也探查不到丝毫气息，仿佛人间蒸发。

这很不寻常。

以云疏那点微末道行，绝无可能完全避开他的感知。

“莫非……遇到了什么连本尊都未能察觉的意外？”他微微蹙眉，那种萦绕在心头的、细微的不安感，是他漫长生命中极少体验到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将灵力外袍覆于那“梦游”身影上的触感。

“小玩具，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那双看透万古的清冷眼眸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为自己所不容的、名为“牵挂”的阴霾。

而他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牵挂”，正在经历着何等惨烈的、脱胎换骨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