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九月中旬,凌安县城热意丝毫未降,整座小城尚处八月暑气的余尾中。
天色已暗,西边残阳暗淡光芒,而另一边黑压压的沉云渐渐往小城中心的临安一中压来,颇有不可挡之势。
窗外风声渐响,预示着天将降暴雨。
教室内临近下课的学生早已心猿意马。
“叮铃……”
清脆的铃声骤然响起,随着任课老师推开铁皮门,窗户也立即被同步推开。
呜呼的晚风裹挟着潮闷热气和某种自由气息,横冲直撞,仅一瞬间灌满教室。
不知谁扯着嗓子颇有诗意地喊了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结果下秒风声更大,带着股强烈自由的嚣张劲。
几近半数的人本能地跑出教室,彭昇一行人也按耐不住,内心叫嚣着要自由。结果出了教室门才发现,廊上瓷砖扶手旁几乎站满了人,就连隔壁文科班的情况也是如此。
贺商陆原本在座位上好端端地补觉,没眯一会就被人硬生生拉出去。
“拉我干什么。”他歪头靠在墙壁上,声音有点哑,一副睡眼惺忪样。
“多吹点风让你清醒清醒。你都不知道语文老师在课上盯了你多少下,我边上看着都替你心慌。”
“我知道她在盯我,我也没办法。在队里没怎么睡好,刚回来实在困。”
贺商陆眼也没睁,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把校服拉链拉到领口,看样子根本没听进去。
彭昇一头黑线,有点无语:“等会儿老班的课,你可收敛点吧。”
“行吧。”他应了句,然后懒洋洋吹净瓷砖,枕手弓着背又睡过去。
他姿势不算舒适,绷紧的校服勒出脊背瘦削利落线条。风又捣乱似的吹乱头发,他也不管,疲惫着闭眼,透着一股无所谓的堕落劲。
彭昇看着,无端抽搐了下嘴角。
他从市里回才一下午,这又被语文老师盯上,还一脸无所谓地,服了这一睡睡到天昏地暗的心态。
他们算是出教室最早的一批,紧挨着八班后门,占据了优势地位——隔壁八班的走廊是个宽大的看台,出来放风的学生只多不少。
彭昇原是像贺商陆背对着教室趴着,结果时不时被身后过路同学招呼一声,回头费劲,干脆翻身背靠扶台。
身后有东西硌人——什么东西?
彭昇去抓,反手拽出一张a4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该不会又是张情书?
彭昇瞥了眼浑然不知的贺商陆,揶揄又理所当然地哂笑一声,又是送给他的?
这年头,送情书都跟变魔法似的,下一秒不知从哪就能摸出张情书。
关键是,他才回学校一天都不到。
现在这混不吝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彭昇想不通那些女生都喜欢他什么。
彭昇抻长脖子,把这张纸塞贺商陆怀里,笑呵呵道:“喂,你的情书。”
“不收,你还回去。”他闭眼翻身,皱着眉不耐烦地将信推出去。
“又是我帮你退?”彭昇顶着风转到贺商陆脸朝一方,对着他喊。
“还是不是兄弟?”贺商陆眼也没睁,懒洋洋道,“老规矩,不许看内容,只看个人名还回去就行。”
彭昇有点恼:“要我说,扔了就行,谁一天没事找事写这些?闲得慌。”
贺商陆清醒了点,睁眼看了眼前人半秒,悠悠说道:“你给你喜欢的人写表白信,被人家看也没看就扔了,你怎么想?我记得你初中那位女神不就这样干的么,是谁消沉了半个月,天天顶着一张灰扑扑的脸上学?”
“你不喜欢人家可以,”他玩笑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但是首先得尊重人家的喜欢。”
被戳到痛点了,彭昇哑言,然后冷脸:“那你自己去还。”
他们俩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因为初中的一场乌龙他就不收任何书信。最开始书包课桌里开始频繁出现情书,他没开窍也 没心思管,只要不影响到他生活,他都无所谓。
后面不知哪天被老师察觉,他唯一监护人外公被叫到学校,鉴于爷俩积怨已久,情书这件事也是导火索,他在办公室里当着全体老师的面彻底和他外公撕破脸,把他外公气得不轻。
老师也狠狠训斥了他,气极了说他一点也不成熟,十几岁的喜欢顶个屁用,不听话才遭人恨。说他收了那些情书飘了,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都敢忤逆老师和家长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收情书。
彭昇当时也知道内情,想替他处理掉,却被他伸手拦下,只疲淡地说了一句:“被人喜欢是件很珍贵的事。”
至此,情书都是未拆封照单全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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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商陆好脾气地推回去:“这不是避嫌嘛。”
“下次你有了情书,兄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话一出,又扎了彭昇可怜的心,他长这么大,唯一收到的情书还是某一年的愚人节。
他面上更黑,语气梆硬:“不去。”
贺商陆看他又黑了一层的脸,这才回味过来刚刚的话确实有点扎心了。
于是他一笑泯恩仇地从彭昇手里认下这封奇怪的情书,略感奇怪地掂了掂A4纸样式的纸张,没多说什么。
他两根手指捻着对折纸角轻松一滑,指尖处露出字迹出来,一看就是乖学生的字。
角落里整齐工整署名着:
“邱意。”
他清白的目光盯了名字两秒,又思考了两秒,捻着纸转头问:“邱意是谁?我怎么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彭昇也愣了两秒,一脸惊恐:“你说谁?邱意?!八班那个留级生她怎么可能给你写情书?”
说着就要扯那封“告白信”要看。
贺商陆见彭昇不正常的反应,扯回纸张,淡薄的眉眼间忽然有了点兴致,“所以她谁?”
不知怎的人声渐息,没等彭昇回答,他挑眉,偏过头往最安静的中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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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在这个小城正上方,一寸一寸再往下逼近。天完全黑了,就像黑咕隆咚的夜。
风声渐渐停止,细微的尘稳稳浮落在每人手中的洁白的A4纸上。
“这什么啊?”
“不知道,出教室就有了。”
“哪来的?”
“墙上贴的。地上也有。”
“怎么到处都是这东西。”
“写的什么啊?”
“好像是一封道歉信。”
“什么道歉信?谁的?”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窗外的人头不再攒动,连风也不作乱。
廊上的整个画面像是一场巨大的默读,也更像是场无声的围剿。
有人忽然念出来,声音在停滞的空气犹显突兀。
“……
以上,我承认我与同学斗殴,逃课,顶撞老师,不服从李主任的管教,破坏高二三班学风,我以上恶劣行径给老师造成困扰,在此给无同学,名同学,氏同学道歉。此次教训也深刻认识到错误,最后经由老师商定,我自愿降级转班。
邱意
20XX年6月17日”
纸张上手写的字密密麻麻,工工整整,有些关键字眼缺笔少画也没人发现。
声音停落,人头开始重新攒动,交头接耳,画面诡异得像固定的僵尸在左摇右晃。
“是新来那留级生写的道歉信?是因为这才留的级啊?我还以为她是要升高三了压力大才留的级。”
“居然是这样的人,还逃课,打架斗殴?根本看不出来,她平时学得那么认真,也不跟我们这些人说话,我还以为她成绩多好,多有个性。”
“高二三班?现在是高三三班了吧,我记得我姐也是高三的,给我说过,上学期她们年级有个班一个女的跳了楼,还有个转校的,好像就是三班。”
“啊?这么恐怖?我只听说过跳楼的那个,结果还有转学的,留级的……我的天,都不敢细想下去了。”
“那个留级生只是留了个级,还留到我们这届最好的文科班,我天,她背景有多硬啊。难怪整天一副冰山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欠了她家多少钱呢。”
“难怪丁巧巧要抢着当她同桌,还那么费劲巴结她。你品,你细品。”
“结果人家不领情。”
“她能有什么背景?方娉说她家连资料费都交不起,都拖了一周了。”
“好像是这样,我今天看见班长又找她说什么。”
“嘘,她来了。”
贺商陆多少听懂了些,开学他没返校的时候,隔壁八班就来了个留级生,听着似乎还和上学期闹得挺大跳楼事件有点关联。
原本很有睡意,现在这么一搅合,他睡意全无。
他半趴在冰凉瓷砖,甩开额前盖过眉毛的碎发,视野一下清晰,连乌云都看顺眼许多。
那双眼睛难得有了星点,他托起腮饶有兴致地往那边看,俨然一副有戏看戏的浪荡模样。
等了一分钟还是没见人,他没什么耐心,把纸折成一个纸飞机后,觉得没什么意思,最后索性趴回去再眯会儿觉。
倒是八班那个最炸呼的女生跳了出来,扯着一张语文卷子抖到每个人面前,气急败坏地辩解:“是假的!你们自己看看,字迹都不一样,什么道歉信的,不可能是她写的!”
被吼的女生有点委屈:“我们也没说就是她写的。”
方娉站出来止住:“丁巧巧,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得明明白白,上边还有人班主任的签字,怎么就是假的了?”“再说,这些道歉信在下课之前就贴得满墙都是,我们只是拿来看了下,你吼我们干什么……”
“班上就你愿意和她玩,你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就算了,我们这还什么都没说,你跳脚了?你这么急于辨清,因为有人心虚了吧。”说到最后一句,方娉看向教室,声音忽然大了些。
“你想说什么?”
清冷的声音兀自从人群后响起,那嗓音像是夹杂着坚硬冰粒的北风,好听但无端让人心口一冽。声调虽没有任何起伏,却能让人听出几分恫吓来。
方娉一斜眼,朝门口讽道:“这不就出来了?”
邱意手揣兜里,站在门口。
她平静的目光刃破空气,冷刀一般刮过每个人的脸。
被这么一扫,方娉脸皮一凉,心口几乎像钝刀割肉般难受。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抬手揭下门上的道歉信,面无表情地看了两秒。
空气凝滞了。
随即她单手将纸揉成纸团,手腕一转,不遗余力地掷进廊角的垃圾桶。
还是纸团落框,击震碎了如玻璃般脆弱凝滞空气,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鸦雀无声。
在顶灯滋滋啦啦时闪时暗的灯光中,她启唇冷冷问:“看够了么?”
风声随她冷淡的反问调渐起,一并送入各人耳中。
声音逆着风,几秒后,传到人群后贺商陆的耳中,听得不真切。
他撇头看去,视线停在一个陌生但十分突出的侧影上。那道影犹显清楚冷漠,甚至能隔空感受到一股寒气,他心口莫名一滞。
没来得及看清,头顶上闪烁的灯忽然啪地灭掉,只在昏暗中勾勒出女生身形,瘦削但笔直,有股不可言说的劲。
他莫名想到冰天雪地里中披霜的冷竹,和她身上的隐匿的劲一样,他说不上隐匿的是韧劲还是狠劲,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贺商陆原地看了会,没人回答她。
但多数人有点怵,骂她一句“有病”,扔了纸单散开去。
地上的影子回流散开,人影绰绰,明灭可现。
廊上剩下的,要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么是还想探究下去的,比如贺商陆。
他在稀拉的人群伸了个懒腰,揉了下酸硬的肩颈,看了眼电子表,还有两分钟上课。
也不急,他打算等会儿再慢悠悠地晃进教室。
看完表抬眼,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
昏暗中那道影转了个身,目光平静地投向他这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贺商陆眉梢半挑,略感诧异。
转眼看见身前一个不高的小男生努力遮掩袖口,像是在藏东西。
他低头去,目光停在那人袖口一角白纸,与黑色袖口对比,十分扎眼。
他不正经地挑了下眉,明白这回事过来。
手里把玩着他新折的纸飞机,而后在昏暗中,不急不慢地抬头看女生,眼神多少沾点探究和玩味。
风刮得更大,全然没有刚刚的闷热气。廊外的榕树枝桠也跟着起起伏伏,飒飒作响。
白炽灯乍亮,照亮走廊上的每个人的脸。
贺商陆这才看清那人。
灯光下,一身肥大洗旧的校服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寒碜露怯,反而更衬得她冷淡自持。
在她颈后,高扎起的马尾落在她肩胛骨往下半个手掌,似一挂乌亮的瀑布,正克制地小弧度摇晃。
那脊梁挺得笔直,她面上覆着层冰霜,目标明确地穿过人群,往他这边走。
贺商陆也算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正暗自琢磨这人时,忽觉脸上一凛,自觉打了个寒颤。
而后,他抬眼。
视线莫名对上一道遥远的目光——
冰冷地,直白地,同时敌对地。
身前小男生要溜,他收回眼,兴致缺缺。
对着那个小男生,从容不迫地往他脑袋上飞了个纸飞机。
“小兄弟,你跑什么?”他面上笑着打趣,一手将人熟稔地拉回来,指了指满地的狼藉,”先把你弄的这些垃圾全收拾了再走。”
小男生挣脱更甚。
“要不要我帮你拿个扫把?”贺商陆一面和气笑说,一面趁人不注意揪住男生左手,轻轻松松将人袖口里藏着的东西扯出来。
纸张散了一地。
小男生压低声音:“放开我!不需要!”
贺商陆轻松摁住人肩膀,又指着地上的纸,慢悠悠拉长语调:“哦?那这是什么啊?”
等女生走近,贺商陆撒手把人往前推,眸色幽幽:“找你的债主说去吧。”
小男生浑身哆嗦着,眼见逼近的邱意就跟看见青面獠牙的怪人一般,想逃又被旁人截断了生路。
小男生不高,比邱意矮了小半个头,根本没什么气势。
他退了几步,哭着脸说:“我要回去上课了。”
眼见邱意冷脸不断走近,他身上的压迫感直接呈指数增长,最后只得脸色煞白地一个劲往后退。
等抵上冰冷的墙,心死了一半。
“你走吧。”邱意面无表情,没多说一个字,像是知道他姓什名谁般。
贺商陆听这话,古怪地盯了女生一眼,好像那两人认识一样。
小男生茫然啊了一声,又像是找到逢生的转机,泥鳅一般滑到楼梯口,生怕她反悔。
在楼梯口,小男生像是慈悲大发般,转头好心提醒了邱意一句:“是她们让我来的。”
贺商陆眉梢轻挑,如点水般,敏锐捕到一个词——
她们。
哦,她有故事。
似乎还惹了不少事。
贺商陆在旁边无所事事地抱着手,斜眼瞧着这留级生的反应。
留级生依旧在原地没动,以极淡的口气吐出字来:“我没忘。”
见她情绪稳定,小男生稍稍安了心,飞快补充道:“还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你逃不掉。这是原话,意思你应该懂。”
她眼底的墨色变化浓重,贺商陆只听她冷声说:“告诉她们,我不打算逃。”
廊上的风声骤然止住,简短的字眼在凝滞的空中犹显清晰深刻,贺商陆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仿佛刚有一阵寒流穿耳而过。
小男生原地踌躇一会儿,为难地说:“今天的事,我也不想做的。对不起。”
邱意没再理他,沉闷蹲下,一张一张地去拾地上被风吹散的纸。
临近上课,廊上的人稀稀拉拉。
贺商陆目光目光转了半圈,没找见彭昇的影子,估摸着上厕所去了。
他索性靠回原位,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看女生从从容容捡起纸,理对齐。
“快上课了。”他抬了下腕上的表,轻淡地看了眼,琢磨了会,才漫不经心开口。
地上蹲着的人像是没听见般没反应,而后忽然起身换了个地,又蹲下去捡。
然后他又多嘴了句:“你干嘛捡纸?拿扫把扫更快一些吧。”
底下那人还是没搭理他。
随便她,他无所谓地想。
余光一瞥,他瞧见八班班长从办公室里出来,抱着一大叠练习卷,正不急不徐地往这边赶。
等人走近,他玩笑又恶劣地拦住他,给人找不痛快:“肖垣,你们班没了你不行啊。你才走了多会儿,你们班——”
他倒还有点分寸,话没继续往下说,将玩味的眼神往下一压。
仿佛在说,你自己看呗。
肖垣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顺着他目光滑下去。
一地的狼藉——
还是邱意捡了大半之后的光景。
他脸上掠过一瞬讶异,而后马上恢复平静,问:“怎么回事?”
贺商陆一摊手,随意仰靠在瓷砖上,笑而不语。
邱意也只是一味低头捡纸。
肖垣迟疑地望眼贺商陆,又看向蹲在地上的女生,简短地问:“需要帮忙吗?”
邱意捡完纸,站起身看向班长,平静地说:“别告诉老师。”
明明是祈使句,可她说出来偏带了一丝不容置喙。
班长看着邱意沉郁固执的脸,默了一秒,才点头:“好。”
然后没再多管,进了教室。
等人走后,一直帮忙捡纸的丁巧巧捡完纸,凑过来一把缠住邱意的手臂。
丁巧巧一脸担忧:“邱意,你没事吧?我就说这怎么可能是你写的嘛,字迹完全不一样,他们还不信。”
邱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默不作声地推掉缠在她臂弯的手。
丁巧巧感受到后,弹簧似的收回手,讪讪笑道:“我忘了你不喜欢肢体接触。”
“是我写的。”
邱意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丁巧巧一下子被噎住了,明白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她咂了下嘴,很识趣地转移话题。
她摇了下手中的纸,问邱意:“这不扔吗?你整理这么齐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邱意余光瞥了眼身后充当背景板的男生。
“当稿纸。”
她声调毫无起伏,但能确保那人听见。
身后的贺商陆自然听得到她的回答,他忽然有点不爽,合着他刚刚是被她当空气,故意省略了。
心中虽隐约不快,但他面上仍气定闲闲地在那站着。
装作没事人一般,一会儿偏头瞧着乌漆麻黑的天,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点敲瓷砖,反正一副无所谓样。
过了好会儿,他耳旁远远地响起:
“还没看够?”
贺商陆听见同样的话,心一抖,回神一看才发现人早已进了教室,没了踪影。
不是刚才那留级生。
他回过神来,看见彭昇正往这边走,短暂忽略彭昇学人说话的语气有多么的贱。
“你故意的?”贺商陆冷笑着飞踹了彭昇一脚。
“刚刚那留级生不就是这个调吗?没学来她那语气,别说,这话说出口还挺拽的。”彭昇边熟稔躲开,嘻哈道,“别看了,这雨落不下来,我昨天看了天气预报。”
贺商陆不信邪,在课铃响的前瞬,上半身探出去看,果然夜幕上方的乌云寡淡了些,清冷的月亮似乎在驱散云层,现了半边浅薄的光影。
夜上的晚月安宁但不轻心,乌云正时刻准备要扑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