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泽大咧咧把饿鬼者晾在一边也不管对方实体可见的黑气黑得滴油。
裴南泽这小子如此可恶,昔年害得祂们下三道被封印,被迫当这看门狗……不是,门神!
简直是奇耻大辱!!
祂可不是奉江,还有空欣赏他发呆,周身气息一凌,欺身袭来:“怎么,在外面大放厥词,到了饿鬼道就吓得话都说不出?”
裴南泽侧身避开,反手挥枪自他后背抡去,这一击看似轻松,实则内有排山倒海之势,饿鬼者空中侧翻横刀格挡,被猛烈劲道振得手臂发麻,只这一招便让祂落了下风。
裴南泽命运本就极好,也算对下三道的另一种压制,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更为庞杂的力量,禁锢祂周身骨骼,使祂无处发力。
来不及多想,这家伙诡谲多端,恶鬼者心知不能与他正面对抗,被迫改变策略。
无数分身将裴南泽团团包围,祂想的很好,利用分身迷惑裴南泽视线,让他分辨不出真假。
可饿鬼者低估了裴南泽,即便混沌决被废,万千情绪感应依旧强悍如斯。
哪个分身思绪主导他一眼就能分辨,这分身战术简直就是把弱点摊开,等着裴南泽去攻击。
噗呲——
利刃穿膛而过,饿鬼者愕然垂首,只见一截枪尖已透出胸前,击溃祂的攻势,利刃尖端挂有血珠透着寒光,饿鬼道终年无光昏暗笼罩,那洇湿的血流才没爆出痕迹。
四面八方朝他攻来的分身瞬间消散,没了踪影。
裴南泽右手手腕一转,枪杆一拧,骨肉撕裂。恶鬼者忍着闷哼声,整张脸皱缩一团。
四周观战小鬼乌压压散去,凌冽寒光在空中移拖出一条长尾,顺着恶鬼逃离的下半身快速向上蔓延,小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冻僵在原地,伸缩的脖子随寒气冰封。
只在须臾间周围死寂,寒气布满这一方空间,连吸食人血的蟹蛭子都冻缩在冰凌的球中,一阵哗啦声落了一地。
裴南泽一抬左手在虚空一拢,冰块应势碎开。
“不堪一击。”
寒气术法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占了此地,裴南泽却感受不到严寒。
指尖结了层冰霜,才后知后觉此地温度很低。
与此同时,裴南泽感到枪柄震颤,回身看去枪锋挑着的饿鬼者没了踪迹,徒留寒光冻结的血珠残存在上面。
跑的倒是快。
“这可是饿鬼道,怎么饿鬼者自己还躲躲藏藏了起来?”裴南泽踱步轻嘲,鞋底碾过冻成球的蝎蛭子,发出咔嚓声响。
隐藏在暗处的饿鬼们见此情形蜷缩在角落,畏缩不前。
寒冰仍旧不断蔓延,暗处不时传来呜咽低泣声,裴南泽听的心烦,直接就是铜钱问候。
等了半天,裴南泽才真的确定这神明不会自己出来的,不像修罗王那样什么都要死斗到底。
“既如此,不如我来猜猜你此刻在想些什么,怎么样啊?”想当缩头乌龟,也得看他裴南泽同不同意:“这雾也从前就不好对付,没想到现在也这般难缠,祂们怎么还不到!”
裴南泽捏着嗓音如是说完,自己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首先呢我现在不叫雾也,你们下三道监视了我十八年这个都没搞清楚,真是蠢货。还有帮手啊,那你可藏好了,不然等祂们来都找不见骨头架子收尸。我再听听还有什么?”
“这伤口怎么没愈合,一直在溃败?啊,原来是受伤了啊,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快吃点蝎蛭子补补。”
话音刚落,一阵罡风自他背后猛地袭来。
“欺人太甚!”
这一击着实强悍,裹挟冰凌冲来,冻碎的冰块四下炸开,殷红的血液冰珠弥漫在空间之中,遮挡了视线。
裴南泽一直观察情况,罡风冲来的那瞬间便脚尖点地,手腕撑着枪柄翻身避开。
饿鬼者刀锋寸步不让,裴南泽右手横枪同饿鬼者的刀锋撞在一起,左手趁机扬起,铜钱沿着袖口翻飞而起,同漫天的血珠打作一顿团。
那铜钱闪着金光,同血珠碰撞的瞬间,爆出火光,血珠瞬间蒸腾雾化,一滴血滴痕迹都没有,连那腐蚀的血腥气也没有留下。
进来这么久,裴南泽一身白袍,除了些许褶皱依旧洁白。
与之相反的是同他对峙的饿鬼者。
祂满脑子都是让裴南泽闭嘴,忽略了被他扬起的冰珠,直到脑袋被砸才破骂着发动神力将其炸碎,最后蝎蛭子的血液淋了满身。
裴南泽借祂处理蝎蛭子分神间隙,左手一拳打在枪柄上,将分离神的饿鬼者撞了出去。
饿鬼者身体悬空飞出,裴南泽闪身而至,一脚踢在祂胸腹上,一声巨响。
饿鬼者身躯如破麻袋撞向地面,砸入深坑中,四肢仰躺吐出一口淤血,腹部贯穿的伤口仍在不断向外渗血。
没等祂缓过神,胸口再次传来剧痛,裴南泽脚踩在祂胸口,神情淡漠:“很痛吗?可苗苗离开时,你们抽出我的魂魄,进行焚魂的时候不是笑的很开心吗?”
“为了杀我,难怪你们煞费苦心了。”裴南泽抬起脚,靴子在祂衣服上蹭了蹭:“先是将苗苗从我身边引开,然后再用夺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真以为我不知道?”
饿鬼者瞪大视眼,面目狰狞咬着牙,同他对峙。
不知是不是在这阴森的地方呆的太久,裴南泽逐渐开始变得奇怪,一种压抑不住,想要毁灭的兴奋感充斥着每一寸经脉,叫嚣着厮杀。
他握紧手中武器,手指随着不断握紧发出挤压声响。
裴二。
灵魂深处传来一声轻唤,裴南泽身躯一顿,随即回神,一股清凉的花香包绕着他,抚慰了那莫名奇妙的冲动。
手中枪锋在他愣神时,又捅了饿鬼者一枪。
裴南泽:“……”
他拔出枪,随手丢出,枪锋在空中划过光痕,落地时却变成叮铛的铜钱响声。
他这身快没了灵魂的空壳,可不就容易被这饿鬼者的妄念所侵蚀,想要以此干扰他的心绪。
不过好在有江知眠提醒,没出什么岔子。
现在这情形可怎么说呢?
裴南泽很是郁闷,望着自己捅出来,不断汩汩冒血的杰作。
怎么会有神明蛊惑人心,做出来的事,不服气地给自己再捅一刀呢?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裴南泽突然很想笑。
他低头看着躺尸的神明,不太诚心问道:“你没事吧?”
神明恢复力极强,只是裴南泽使用的力量过于诡异才将祂搞得如此狼狈。
扭曲空间的哀嚎,彰显着这一方领主的戾气。
裴南泽才不理会,踢了踢祂的手腕,虚心求教:“哎!你这蛊惑是专门帮对手补刀的吗,怎么练成的?”
饿鬼者几时受过这等屈辱,本想再寻机会教训这小子,目光瞥见他身上某处,脸上惨白,指着裴南泽:“你,你身上有那把伞的气息!”
是了,只有那把伞才能将祂逼迫至此,伤口溃烂,打得祂无力还手。
只是那伞太长时间没见,那位大人从未开过伞,祂都快忘了它的威力了。
什么伞不伞的?
裴南泽听着祂的心中恐惧,一阵疑惑。
他打架干嘛打伞,遮挡视线多费事啊。
不过能把饿鬼者吓成这样,裴南泽不介意狐假虎威一把,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没错。”
恶鬼者嚣张气焰听了此话顿时虎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又是一惊:“你带在身上了?”
祂说话时,目光时不时瞥向裴南泽耳侧,想要寻找什么痕迹。
裴南泽:“你猜啊。”
“……”不管这小子带没带都不能轻举妄动,那两个家伙到现在还没来,也不知道在瞎搞些什么。
就算没有,凭祂一个也斗不过裴南泽,何况骨棂伞现,那位大人也在附近,这次攻入人间是祂们太心急了。
不过观裴南泽模样,应该不知道这骨棂伞的威害,不如就此告知他,能让他心生畏惧也算不枉此行。
饿鬼者:“那骨棂伞可克我下三道是不错,不过开伞的代价是要燃烬神魂的哈哈哈哈,怕了吧?想杀我们除非同归于尽啊。雾也,这六道岂会非黑即白?即便没了下三道,人间也照样**滋生,早晚会毁……”
裴南泽一脚踹翻石堆,掉落的石块砸在饿鬼者身上,石块下传来嚎叫声,片刻终于没了声音。
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骨棂伞,饿鬼者也不像会说谎的样子。
——长生结内注入了六道碎片,它可保你灵魂不毁。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
脑海中突然浮现江知眠安慰他的话,之前没来及细想。
六道壁垒是奉江大人的神力铸就,江知眠给他的碎片中却有让下三道惧怕的那把伞的能力。
碎片……
他好像知道骨棂伞在哪了。
裴南泽回到地面,就被人自身后拥住。
原本见到拔地而起的封印阵不明就里的裴南泽顿时心花怒放,转身搂住江知眠,在他头上吻了吻:“放心吧江大人,我全须全尾没事的。”
江知眠莞尔:“我知道。”
见到家主刚要赶过来的裴氏众人见此情形猛地刹住,仰头看天。
被众多眼神盯着,总归不自在,江知眠默默从他怀里爬出来,背对众人,扯着裴南泽衣角,示意他处理一下。
裴南泽这才看向望天望地的一众人。
这有什么好处理的,让他们滚就行了。
然后被瞪了一眼。
裴南泽朝江知眠委屈巴巴眨了一下眼,跨步挡在他身前:“还有事?”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术师族地是他裴南泽的地盘,现在在赶人一样。
可有求于人,也只能心里想想。
刘家家主上前笑脸相迎道:“我等想问裴家主这裂隙高悬也不是个事,能否?”
他们在地面虽然不知道裂隙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可那寒冰渗出,冻住了裂开的大洞,阻止了破碎的趋势,应当是可以修复的。
“哦,”裴南泽点头,手指天空道:“你们想让我帮你们把它给修补了?”
众人点头。
裴南泽却不解:“可刚才不都教过了吗?”
众人懵了。
什么时候教过了?
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本就对二脉占据大量资源心怀不满的人,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先前你们裴氏二脉派人来告知,裂隙将现。可本该出现在能力最强的二脉的裂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就是,莫非当时来族地的人做了什么手脚,才将裂隙转移到我们这。”
“真是大开眼界啊,等我们孤立无援再学那雪中送炭,好让我们心存感激,当真是好计谋!”
“没错!”
尚子晋刚要开口便被裴南泽制止。
“不理解为什么裂隙出现在你们这里?”裴南泽将众人神态一一望过,尽收眼底,突然收敛笑意,厉声道:“那我来给你们解释!”
“术师没有轮回路,身为术师就注定死亡,可为什么你们诸位灵魂强大?”裴南泽右手夹过一张符纸,符纸燃烧殆尽那一刻,不远处的封印阵阵铃骤响,骤停。
紧接着,术师族地一群人身上冒起青烟,裴南泽捻着手上烟灰,沉声道:“吸食魂魄,壮大己身,又有谁没有做过?觉得不公平,可那些被你们蚕食鲸吞的魂灵又去找谁申冤?!”
一些能力低下的术师不知道这是什么,只一味的想蹭掉这青烟,可这烟雾自皮下流出,怎么也刮不干净。
倒是二脉术师站在一边,分外安静。
上一次探灵溯源,家主杀了二脉掌事裴程,祭出家族令,那一夜,二脉死伤无数。
没谁愿意提及此事,纷纷低头。
那些家族族长,长老冷汗直冒,此时当着小辈为了立威信,自是想办法圆过去。
孙家长老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此事一带而过,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裂隙上来:“那不知裴家主所说的教过了裂隙封印之法是为何意,还请明示。”
裴南泽冷笑,“不理解啊。”
不等众人反应,他一手牵起江知眠,一手摊开朝向远处封印阵,很是不解道:“我师父亲传的封印术法,你们刚才没学吗?”
刻意咬重‘师父’二字,声音放缓,势必要让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孙家长老一噎,看向他身旁的江知眠:“这,这。”
不知道是师父更惊悚,还是将他们的轻蔑摊开示众更为难堪。
没人不知道,混沌决乃裴南泽所创,七层对应人间七情,三层之上可弥补先天开不了轮回门的不足,可也没谁听说这裴南泽什么时候有个师父啊。
放在从前,他们也许还能为自己辩解,可此人年纪轻轻阵术了得,裴南泽还将他们多年来吸食灵魂的事当面抖出,术师族地根本没有余地再为自己辩解。
正当他们站在那,层层青烟堆叠不知所措时,
江知眠指尖勾了下裴南泽手心,随即松开手:“走了。”
裴南泽快速看了尚子晋一眼,转头跟上:“等等我啊,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