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
祁鑫心想商铺出事要么是物件质量问题,要么是有人闹事……他这些年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没有自乱阵脚,等待满福讲出具体状况,一一化解便是了。
可瞧满福急的满头大汗,心头隐隐不安,眼皮子挑个不停,“王爷,咱有几家商铺失火……”
“失火”二字一出,祁鑫大吃一惊,眉头紧锁,不可置信道:“可有人伤亡?铺面损失严重嘛?”
“有两三家火势太大,伙计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几家及时扑灭火患,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铺子里的货物烧坏不少!”
“掌柜们在统计损失,稍后才有具体数额。”
“京兆府的衙役封锁了有伤亡的铺面。”
祁鑫眼前一黑又一黑,倒抽几口气,货物被毁事小,但无辜丧命的伙计纯属无妄之灾。他双手握拳,指关节“嘎嘎”作响,隐隐有发白的迹象。
澹台姝出声:“阿鑫,我陪你前往调查铺面失火一事。”
澹台姝与祁鑫想到一块去了,铺面失火绝非天灾,而是**。
祁鑫紧攥的拳头一松,鼻尖发出一声沉闷的“嗯”。
……
祁鑫和澹台姝快马加鞭抵达失火现场,只见火光冲天,熏染天际一片橘红,黑红相间的灰烬乱飞;耳畔充斥衙役的救火声和百姓的议论声,还有撕心裂肺引人揪心的哭嚎声;一阵阵热浪撞入面孔,挤得他们脸皮皱巴巴的。
“王爷王妃安康。”京兆府少尹瞥到他们,上前几步,行了一个虚礼,直接向正主回报现场状况:“伤员已经就近送入医馆治疗,亡者在那边。他们的家人伤心不愿接受亲人离世,拦着仵作收敛尸体。”
末了,说了一句:“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唉。”
祁鑫望着家属扑在模糊不堪的尸首上,叫骂人赶紧起来,眼圈一红,别开视线。
他问少尹:“可有找到失火源头?”
少尹答:“衙役们还没彻底扑灭火灾,还需一炷香才能排查到失火源头。”
澹台姝拉起祁鑫的手,“我们先到扑灭火势的店铺查找线索。这边交给少尹处理,我们稍后再来。”
祁鑫双眼猩红,点点头,“对,我们先去找别的线索。”
澹台姝牵着祁鑫上马,不顾百姓惊愕的目光与世俗的礼节,共乘一马,带人远去。
……
“吁。”
“姐夫。”澹台姝和祁鑫下马,异口同声唤万驸马。
万驸马抬头,“三金,弟妹,你们看这个东西。”
祁鑫接过油纸,黑炭般的物体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横冲直撞进入脑仁。
万驸马接着说:“是石油,也就是火油。”
他扫了一眼澹台姝,“有人在易燃处点燃石油,故意引发火患。不只是三金的铺面,东南西北四街皆有铺面遭难,一些奶茶店铺中储水,不仅自救,还协助救了旁的铺面。”
“姐夫捉到放火贼了?”祁鑫语气冰冷,澹台姝这次没有握住他的手,待在一旁沉默无言。
万驸马点头又摇头,“那人被捕后自尽了。”
“我还在追查别的嫌疑人。”
祁鑫眼皮一闭,烫热的浊气入肺,燃烧他的五脏六腑。
“阿姝你陪姐夫继续排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纵身一跃翻到马上,“哒哒哒哒哒”掩盖住澹台姝的呼喊,“阿鑫,王爷,祁鑫!”
澹台姝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深感不妙,“姐夫,你快派人跟着阿鑫,拦着他别做什么冲动事!”
万驸马挥挥手,一队人马朝着祁鑫离开的方向找去,再转头对澹台姝说:“弟妹别担心,三金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话是这样说的,但澹台姝还是不安。
她面对接二连三失控的事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心想自己要是能有用些就好了。
这样她便能跟上祁鑫四公主他们的步伐了。
澹台姝其实一直知道祁鑫四公主他们有事瞒着她。
——前不久的“弹劾”一事,他们并未言明从何提前得知这个消息的,祁鑫不明说,她自觉不刨根问底,等待他想说的那一天。
——还有方才万驸马偷看她的一眼,分明是顾虑她在场,再三斟酌言辞。
他们的有所隐瞒迫使她焦虑,想要与祁鑫的关系更近一步。
……
长秋宫。
皇后与太子各持一子对奕,黑白棋子撕杀,不让一步。
“娘娘,太子。”宫令贸然打扰两人,“五公主求见。”
皇后微微一笑,“让公主进殿。”
太子同样心情愉悦,“皇妹是来报喜的,母后,这局棋孩儿赢了。”
皇后不以为然,“那可未必!不到最后,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五公主笑盈盈的踏入殿内,“母后太子哥哥。”
她翩翩行礼,得到“坐下”的恩准,落座矮椅,迫不及待诉说再次进宫的目的——分享她听到的消息。
“母后太子哥哥您们绝对想不到祁鑫今夜做了什么!”
“——他离宫后犯浑,竟然带人对祁森拳脚相向,闹得宁王府人仰马翻!”
五公主喜上眉梢,皇后压下要赢棋的嘴角,“惢儿,他们是你的手足,怎可幸灾乐祸。”
五公主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想起自己身处皇宫,不是自己的公主府,稍加收敛表情,垂头认错。
太子趁此功夫,思考手中这一棋子如何逆转局面。
他刚要落子,宫人前来禀报皇帝身边的大监来了,是来请皇后主持诚王宁王官司的。
……
明证殿。
“圣上,您可不能再偏心诚王啦,森儿被他殴打吐血,这会儿还起不来身,您要为我们做主啊!”祁森生母德妃控诉祁鑫的罪行,皇帝这会儿不好明目张胆偏袒小儿子,颇为头疼。
贵妃临危不乱:“圣上不如听听鑫儿因何殴打宁王。”
跪地的祁鑫鼻青眼肿,忽略贵妃的眼神暗示,死活不开口。
“父……”澹台姝欲开口,身侧的四公主碰碰她的手背,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辜负祁鑫的心意。
祁鑫不愿说出宁王操控他的婚事,掌控不了澹台姝后,疑似在他的商铺纵火害人……是生怕宁王狗急跳墙,泼脏水到澹台姝身上。
“诚王妃可是有话要说?”皇后捕捉到澹台姝的声音。
祁鑫开口:“父皇,孩儿是看不惯宁王平日里做圣人的做派,心生怨怼,故而动手。”
“……”
“竖子!”德妃打破大殿的死寂,伸出的一只手颤抖不停,另一手捂住心口,接受不了祁鑫这个说辞。
五公主倒是认可祁鑫的话,宁王确实是喜欢乱管闲事,简直是闲的没事干。几月前陈笛落水,他到她府上,一副长辈的口吻训斥她不关心女儿……祁森的确颅内有疾!
太子:“小六,实话实说,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祁鑫咬死自己的缘由不松口,还不赔礼道歉。贵妃扶额,儿大不由娘。
皇帝见状,再问了祁鑫一次,依旧是同一个答案,心里嘀咕:这孩子不再只是个小财迷了。
皇帝下旨关了祁鑫,与景王在昭狱里作伴。
……
昭狱。
景王躺在柔软的锦被上翘二郎腿,嘴里骂骂咧咧的,候在一旁时刻等待他吩咐的狱卒暗叫自己命苦,佳节只能守在这听人发牢骚,不能赏灯游玩。
“喂,本王要吃福记的糖水。”
又来了又来了……
狱卒这一夜又是叫人布置一桌符合景王身份的席面又是人取景王府的酒,这段时间同僚见到他就头疼,那深深的幽怨眼神扎在身上格外寒颤。
狱卒强颜欢笑连连应是,转身间,脸一垮,晃摇到面容僵硬的同僚们眼前。
“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也不想啊,里面的爷要糖水!”
“他的席面里不是有吗!”
“他说不如福记的好吃。”
狱卒咽了咽口水,景王牢房中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勾得他一直垂涎,“等会儿看景王吃不好吃那席面了,不吃的话,我收拾出来,咱几个吃。”
其他狱卒的脸色这才好些。
“咕咕咕咕咕……”
肚子发出声响的是一间牢房的犯人,狱卒们“啐”了他一口,“饿死鬼。”
犯人不由捂肚苦笑,要不是他受了无妄之灾,也会如往年一般吃在中元节陪家人吃福记的糖水。
半个时辰后,犯人躺在发霉的稻草上,日渐瘦削的眼窝子蓄满泪水,懊悔自己那天不该在太医院当值。
“殿下这边请,稍后有太医为您诊治……”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倒霉的犯人耳尖一动,泪水顺着头移滑落 ,忽尔,他爆冲到铁杆前,嗓音干涩却激动,“诚王诚王诚王……”
一声声呼唤,急切又有力,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祁鑫脚步一顿,“你是?”
犯人扒开垂落的发丝,“臣是风太医啊,是那日为五公主之女灵敏郡主诊治的风太医啊。”
祁鑫恍然大悟,倒“嘶”一口气,“你怎么入昭狱了?”
风太医老泪纵横,“臣那日为灵敏郡主诊治过后,一日当值犯错,这才入了昭狱了。”
“原来如此。”祁鑫握住风太医黑黢黢的手,“你保重身体。”
一滴泪落入风太医口中,他连续颔首大哭,“好好好……”
昭狱的霉味常年挥之不散,阴暗潮湿的环境折磨人的意志,哪怕牢房中布置香炉鲜果,仍没有地面之上的一间茅草房舒坦自在。
景王吃了几口糖水,心中的燥火越升越高,反复骂王御史小肚鸡肠,居然到父皇那状告他殴打长者,说他不孝不仁不义,否则他哪用进昭狱受苦。
“祁鑫?!”景王的烦躁一扫而空,扒在铁栏上,“你打谁了?”
祁鑫一开始没回答,景王便开始絮絮叨叨,他只好说出宁王的名字。
祁鑫注视景王那的饭菜,“你吃得不错啊。”
景王一觑凉掉的饭菜,“来人,给本王和诚王来两桌席面,对了,还有酒……”
狱卒:“……”
……
诚王府。
澹台姝疲惫地躺在房中小榻上,安抚自己赶紧睡,明天有了精力才能帮祁鑫查找纵火犯的线索。
“王妃!”
澹台姝眼一睁,心蓦然快速跳动,又发生了何事?
颜意避开几口箱子,“王爷在昭狱中毒了!”
澹台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