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近日鸢郡停河水势上涨,愈演愈烈,恐将越过往年的水则碑,为防洪灾,鸢郡郡守上奏,需要都水监官员前往……”
“圣上——”一道洪亮声音中断都水使者的上奏。
大殿之上的氛围因这突兀的一声而浮动,灼热的温度上升,让人感到烦躁。
众人的视线齐聚站出来的御史中丞身上。
都水使者紧握笏板蹙眉,不甘地想抢在御史中丞前开口,想让圣上先抉择防灾之事,“圣上,鸢郡需人,臣愿前往督察……”恳请圣上准奏。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御史中丞提高几个度的声量中,“圣上,臣弹劾吏部尚书用人唯亲徇私枉法,违规擢升姻亲白方圆澹台苍官职,恳请陛下命御史台彻查,重塑任官公正之风。”
都水使者被身侧同僚拉了一下,他见人一张脸拧在一起,皱皱巴巴的,快速摇头,口形似在说“稍后再奏”,只能无奈叹息退回原位,等待闹剧早些结束。
为何说是闹剧呢?
还不是御史中丞的上司御史大夫是景王妻族王家家主,紧接着复议之人是景王母族之流,而吏部尚书与金科状元探花皆是诚王姻亲,虽然眼下暂没人提及不在场的诚王名讳,但明眼人都知景王和姻亲是因几月前与诚王的恩怨借机找他身边人的麻烦。
说到底不过是皇子间的争斗,无关民生。
不然为何偏偏是在今日弹劾,不在前几月拟定金科进士官职时提出抗议。
诚王不在大殿之上,可景王在啊。
都水使者一双幽怨的目光死死盯在无理取闹的景王身上,那点恩怨非得拿到朝堂上吵嘛!尸位素餐!不分场合!真想一笏板抡在他颅内有疾的脑上!
御史中丞话落后,浑身就不自在的景王耸耸肩,不解地来回望岳父等人,怎么突然为难起祁鑫了?也没有人提前禀告他一下啊。
景王一开始站在前头整个人像风中凌乱的落叶,被大风推波助澜,流荡四处,耳边充斥着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等人的争辩声。
直到有人大喊:“圣上,臣要告发景王贪污受贿,买卖官位,大肆敛财,修建琼楼玉阁,荒废政务!!!”
景王听到一官员指摘他在其位不谋其政,马上急了,加入了骂战之中,训斥对方大逆不道,以上犯下。
“圣上,您看景王急了急了。”
大殿乱成一锅粥。都水使者趁乱混在人群中骂了景王几句,疏解心头的怨气。
景王怒发冲冠,挥舞笏板:“证据呢!全凭一张嘴就造谣,是嫌命长啊!”
景王下意识模仿祁鑫昔日被人诬陷时不自证反要对方交出证据的一些话术。
与此同时,有关弹劾吏部尚书违规的争吵还是扯到了祁鑫身上,说是他伙同户部尚书为亲戚谋取高位,欲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几方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掀翻整个大殿搅乱风云。
……
“够了。”
龙椅之上的皇帝不愿再听几方扯皮。顷刻之间,吐沫星子乱飞和置身事外的大臣们闻声唰唰跪倒一片,聆听圣裁。
皇帝:“鸢郡防灾交由太子督办,吕都水使者从中协助,确保百姓无虞。”
太子与舒眉且欣慰的吕都水使者出列,异口同声道:“是。”
皇帝再君高临下扫视不成器的儿子,“景王,方才大臣状告你的罪行,可否属实?”
景王不敢直视皇帝,高大的身躯想缩进白玉笏板后,结结巴巴回答:“儿儿儿臣…儿臣……”
说了半天,“儿臣”个没完,不敢给出答案,腰身渐渐弯下去。
皇帝鼻孔中出气,“宁王你去给朕查查这混账做的荒唐事,一件不落全呈给朕。”
“父皇……”景王霎时间伏地,急得大汗淋漓,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可大可小,只要不涉及危害权贵的安危,尤其是皇室之人的安危,那就没有生命之忧,禁足几月罢了。
……只是这样当众揭露他的荒唐事往后恐怕再难在朝堂上树立威信,获得其他朝臣的支持,父皇也会觉得他难堪大任。
景王不免埋怨起自作主张的御史中丞,没事揭什么皇子短,害得他反被检举。
恐怕最后只有他是那个唯一的受害者。皇帝接下来所言,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至于…御史中丞公然妨碍国事,污蔑皇族……来人啊,在殿中拔去他的舌头,今后贬为庶民,三代不许入朝为官。”
说完,他拂袖退朝,御史中丞求情的话语追赶不上消失在眼前的龙袍,之后他的惨叫回荡在大殿之中,血腥味敲击在人心之中。
景王不管不顾直接冲到岳父王御史身前,当众埋怨起对方,“岳父,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今日之事,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家的脚了吧!”
他瞧王御史闭眼不语,转头看向他舅舅,若有所思道:“你们是不是怪我端午宫宴没帮你们求情?所以想坑害我一次?”
“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与王御史的沉默不同,景王见他舅舅仿佛被雷劈似的,满脸不可置信,好像同他一般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场局你不是早知道了嘛,何必如此气愤。”
澹台姝安抚不停吐槽的澹台嬅,希望她静一静,还耳畔一片清宁。
“我就是气景王那些人没事作践人!”澹台嬅不再来回踱步,倚着矮桌,俯身靠近澹台姝,“话说貔貅四公主他们是怎么探查到御史要弹劾官职一事?难道貔貅改性了?还是他一直是在扮虎吃猪?”
“你猜?”澹台姝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眸中狡黠之光流转,逗人玩。
澹台嬅闻言一把夺过她手中迸发清甜香味的柑橘,塞入嘴中几瓣。
“不就是朝中有人看不惯景王一党,对貔貅示好呗。”澹台嬅说出自己的分析。
最初,澹台嬅在澹台姝这得知御史要在弟弟丈夫官职上做文章之际,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冲到御史中丞家中破口大骂,是澹台姝说出“将计就计”的谋划后才稍安勿躁。
今日朝会结束后传出御史中丞的下场,她拍手叫好,连忙套车到诚王府与澹台姝抒发心中的痛快,然后开始痛骂景王他们无耻下贱。
接着,澹台嬅幽幽叹气:“可惜景王之后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
皇帝让宁王彻查景王,摆明了是要袒护自家人,不可能让景王受什么皮肉之苦,顶多是失去自由几月与本就不多的权力。
澹台姝不语,重新剥开一柑橘。
她能说什么?说她们去收拾景王?煽动脑子真的会一热的澹台嬅暗害天子血脉,那她们的九族还要不要了。
转眼间,澹台嬅没有深究令她不爽的话题,屏退了左右侍从,神秘兮兮凑到澹台姝耳边言语,澹台姝手中动作一顿,耳尖泛红,脸颊晕染上一层粉雾。
“这是能说的吗!”
澹台嬅嗔怪她,“怎么不能说。你我皆已成亲为人妇,知乔又不在,我们谈谈闺房秘事有何不可。”
她小声嘟囔:“要不是怕娘抽我,我还想和她探讨呢。”
耳尖的澹台姝:“……”
“一开始肌肤之亲是有些陌生不适,但与他相处了一月,日日相见,同床共枕,便习惯了;近日竟生出更多的喜爱之情,巴不得人早些回来。”
澹台姝垂眸再度不语,两团红晕蔓延至脖下,全身滚烫,喝了几口放凉的茶水勉强管住冒烟的火折子。
澹台嬅自言自语半天,发觉澹台姝一声不吭地灌水,“你是不是被我说的口干舌燥,回想起你和貔貅的房事,意犹——”
“噗嗤——”
澹台姝一口茶水喷出,一滴滴水珠闪闪发光,耀眼得叫人只想避开视线,不敢追逐。
“咳咳咳……”澹台嬅拍打呛到的澹台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帕子滑过澹台姝的嘴角与衣襟,她平复后,生怕澹台嬅再说什么虎狼之词,拉上人直奔苏家。两人见舅舅心平气和地招呼她们用晚膳,并未因朝会之事烦恼,遂对视一眼与苏家众人吃食。
晚间她们与苏知乔上街闲逛。
……
月上枝头,皎洁的银光穿过雕花屋檐投到对坐的两人身上一层白霜。
祁鑫:“阿姝,你这一月来外出从不落单,祁森逮不到机会与你碰面;待他彻查完祁磊,应该会想方设法与你联系,我已吩咐浮梦在你出门时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有她在,你的安危有所保障。”
澹台姝频频点头,脑中回响澹台嬅白日里正经和不正经的话。她与祁鑫三月初成亲,一眨眼中元节就要到了,而他们迟迟没有圆房!
祁鑫之前说培养感情,可始终没有进展。根本没有澹台嬅所说的摸亲……之举。
祁鑫习惯自己叭叭说,澹台姝在侧默默倾听。
他看了眼能工巧匠做出来的古代版时钟,时针指向阿拉伯数字11,分针不断靠近6,快十一点半了,得赶紧入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他打了个哈欠,轻放金砖,“阿姝,我们休息吧。”
澹台姝应好起身,祁鑫慢一步,看到她无意间踩到垒得不稳的金砖上,脚腕一扭,“小心!”
话慢一拍,澹台姝顺着他的声音往旁一倒,久坐的祁鑫起身之际,双腿一麻,不仅没能扶住人,还率先跌趴在地。
本叠放好的金砖发出沉闷的四散声。
须臾间,澹台姝跌到祁鑫的背上,金砖四四方方的棱角撞疼后者,他呲牙咧嘴的“嘶嘶嘶”,前者惊呼:“阿鑫!”
祁鑫:这令人幸福的疼痛。
他坐起身一手揉腰,一手搭在澹台姝的手臂上,“我没事。”
要是摔倒的地面上能有金砖,他愿意天天摔在金砖上。
“真的没事吗?”澹台姝一脸担忧,瞧着祁鑫脸庞扭曲片刻后有缓和的迹象,“我帮你看看。”
祁鑫不想麻烦她:“不用不用我自己…”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祁鑫后背上衣,指腹按压在红痕上,“可疼的厉害?”
祁鑫手掌僵在腰一侧,突觉那被澹台姝接触的又疼又麻处一片冰凉,比别处舒缓不少,“…是有些疼。”
中秋快乐[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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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金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