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守阁近期正在进行改造,长义常驻的办公地点被搬到了靠近后院的居室内,从窗户便可以将时空传送器一览无余。在审神者苏醒后尚不能办公的这段时间里,本丸的一切事务由他来代为进行。
这一处居室布置得很简单,一方宽大得能并肩坐下两三人的矮桌及坐垫,靠墙的放满了书和资料的柜子,几处简单的字画装饰就没了,多少显得空荡冷清。
而对这陈设相当满意的长义,此时就坐在矮桌边,拿着本丸的平板,手指在上方苦恼地轻点。
按理来说审神者目前已经逐渐恢复过来,处理简单事务应该是绰绰有余,他想着尽快交接工作,却总是在去找审神者的路上被有意无意地拦着。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长义便品出了几分不动声色的维护之意。
何况他还看见了药研的逾距之举,那画面搅得他一夜不得安眠。
好不容易合眼,梦境却更加不堪。他梦见审神者被荆棘紧紧缠绕,而药研等付丧神只是在远处静默伫立,无人上前。
想起这些,又想起时政保存的卷宗里那些被神隐的审神者们,长义此时额角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确实是答应了他们要保守秘密,但可不包括能放任他们的行为啊……或许他应该付出行动去阻止一切往不可挽回之地发展,但又该怎么做呢?
也许应该从这一切的源头——审神者身上入手?
话说休息了这么久,她也应该来承担起审神者的职业了吧!
他轻叹一声,手指滑动着屏幕。
平板中有时政专属的云盘,他点开了那个标记着“审神者日志”的文件夹,里面存储着这个本丸自运行伊始的每日日志,在众多审神者提交的标准电子版报告之中,也有部分审神者坚持提交纸质手写原件的图片版,眼前这个本丸的日志正是如此。
他暂时还没有和她正式打交道,但从这些日志之中,或许能窥见一二?
文件夹里面按年份月份整齐排列着文件。他随意点开一份,高清的图片立刻呈现于眼前。纸张的纹理、墨水的浓淡、甚至偶尔因笔尖停顿而晕开的小小墨点都清晰可见。那字迹工整清秀,记录着出阵、内番、资源结算等必要事项,一丝不苟,符合时政对日志规范的所有要求。
他一目十行,目光飞快地从例行记录中划过。
他的目光突然被图片最后的附录吸引。那个地方原本只是可写可不写的空白,在这份日志里却被写上了不少的文字。
【日志摘要:厨房日常损耗增加,万屋购入建造和其他资源若干。
烛台切和小豆在厨房进行了“豆腐的终极料理”的友好探讨,晚餐大家吃了非常豪华的油炸豆腐和冷豆腐双拼。
附:长谷部和博多很生气。】
“……”
原来是审神者留下的日常小事,与那些正文相比字迹显得随性不少,应该是兴起之下写出的。
长义点开另外一份划到最下方:
【日志摘要:畑当番报告,部分作物有残缺痕迹,疑为狐之助或小动物所为。
犯人已抓获,是鹤丸国永。他在田里埋了会跳的塑料蚱蜢,当番的小夜左文字惊吓过度,将田里以及附近蹲守的“害虫”进行了驱除和追杀。
附:这是自作自受。】
又一份:
【日志摘要:手合场需进行额外检修,原因注明“墙体轻微破损”。
和泉守兼定与山伏国广的“男子汉的修行”稍微过火了一点。
附:木刀也可以洞穿墙壁吗?真是不可思议。】
长义虽然知道只是记录了一些小事,却忍不住又连续看了好几份:
【日志摘要:内番名单调整,安排部分刀剑男士进行远征任务。
和歌仙在廊下赏景,歌仙即兴作了三首和歌。
附:原来保持端坐的姿势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日志摘要:今日进行了资源循环利用。
乱、厚带着弟弟们用全部的木柴搭了一个大虎爬架。
附:温泉今日停用,柴火明天再劈也不迟。】
【日志摘要:马当番报告,马匹情绪格外亢奋。已加强安抚。】
日本号偷偷给马儿们加了餐,并分享了少许“玉露”。
附:这是武士与伙伴的交流。】
【日志摘要:夜间同近侍一期一振巡逻,发现粟田口部屋有不明光亮。
已查明,不明光亮来自包丁的夜光厨娘海报。一期一振已经当场进行整改。
附:真是个温柔的哥哥啊。】
【日志摘要:今日无特殊事项,本丸运转平稳。
与莺丸、数珠丸和三条家等付丧神一起喝茶。
附: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存起来。】
长义再往下一划,那张照片竟然也被上传上来。
照片里的画面有些模糊,显然是拍摄者仓促之间拍下的。绝大部分篇幅,都留给了廊下品茶的付丧神们,将他们谈笑的模样清晰地记录下来。唯有画面的左下边缘,不经意地捕捉到了审神者一点白皙柔和的下颌。
手指在这张照片上长久停顿,像这样写着别出心裁附录的日志还有很多。
她身处其中,却又仿佛置身其外,甘愿成为记录者,将焦点留给她的付丧神们。
药研那天的逾距行为又浮现眼前。
还有山姥切国广前往修行的决心,以及那天交谈是他注视那树的温柔眼神。
如果那种炽烈的独占欲和感情是朝向这样一位审神者,似乎……有些并不意外?
这个念头让长义微微一怔,手不自觉放下,平板磕碰桌面的声响让他顿时将自己从刚刚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他放下平板,皱着眉揉了揉眉心。
不、不对,再怎么说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也需要保持距离。
他重新又拿起平板,眼神再度在照片上扫过,恰在这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
一道平稳,分明有意放慢了节奏。另一道则是略显急迫的轻,脚步间有些不灵活的迟滞。
长义抬起头,看向门口。
——
审神者跟着膝丸站在门外。一路走来偶遇了不少付丧神,不论离得远近,都会或热情或温和的朝她打招呼。但在长义左右两侧的部屋,明明远处还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可当她走近,那声音却突然地消失了,连呼吸声都被压得几不可闻。
审神者脸上平静,心中却好奇了起来。这几处房间里是谁?
她侧目,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部屋,眼下是白天,看不见里面的身影,但她能肯定里面有付丧神,但却为什么要躲着她?
有身影突然上前结结实实挡住了她的目光,她抬眼看向莫名上前一步的膝丸。
膝丸抬手在身侧的门口上轻轻敲了几下。
原来是到目的地了。想到对方是时政派下来的监查官,审神者顿时收起了脸上的好奇之色,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礼貌的微笑。
“请进。”有清冽的声音在门内从容地传出来。
门被轻轻拉开,膝丸侧身,审神者依言踏入室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素中透着冷意的房间。矮桌柜子字画,沉静而肃穆。
而这片空荡空间里唯一的人影,正端坐在矮桌旁,那双湛蓝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位时政的监查官山姥切长义,银白色的发丝斜分着被打理得服帖,身上剪裁合体的深色正装衬得他气质卓然。
他手中还拿着什么,似乎方才正在处理公务。
“打扰了,长义先生。”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听膝丸说,这段时间一直是您在代我处理公务,今天特地来道谢。”
长义起身,公事公办地回应:“这是分内之事。”
审神者在他的示意下于矮桌对面入座,膝丸坐在她的身边。
“身体感觉如何?”长义边询问,边给两人倒茶,将茶碗放在两人面前。
审神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了笑:“已经好多了。”她顿了顿,“虽然尚在康复期,但自苏醒以来,也休养了一段时日。关于本丸的事务,不知我是否可以先从一些简单的工作开始尝试?”
“我明白了。”长义的声音很平静,“相关的文件和流程,我会尽快整理出来。不过,还请您以身体为重。”
他接下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直接从旁边拿出几份汇总表推到她面前,“这是近期的资源清单和当番安排。出阵记录在这里,整体运作平稳。”
她接过文件,开始仔细阅读。纸张上是清晰工整的字迹,各项数据分门别类,汇总得一丝不苟。
对面的山姥切长义也重新拿起手边的方形物件,那上面突然亮起,他的手指在上偶尔滑动一下,眉头微蹙,似乎在审阅什么重要的内容。
刚刚一直安静的膝丸也侧头看着审神者手上的资料。
室内一时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和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然而,在她低头翻阅时,却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那注视并不冒犯,像是被默默观察,但也做不到无视。
她还是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长义先生?”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长义也有些恰巧地从屏幕上抬眼。
“请讲。”他放下手中物件,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姿态无可挑剔。
审神者对他对视片刻,他湛蓝的眼里如同平静无波的湖水,看不出丝毫破绽。她最终还是摇头:“……没什么。”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资料上,长义则是转而端起桌上的茶碗,无声地啜饮。
然而,那份被悄然注视的感觉并未消散,如同若有若无的蛛丝,轻轻缠绕在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眼前盯着手中的资料,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过矮桌,方才长义放下的那个方形物件尚未完全暗去,亮起的画面上,貌似是几位她颇为眼熟的付丧神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好像还有——!?
当她再想凝神看清时,长义已经重新拿了起来。他的手指自然地在边缘轻轻一划,画面便暗了下去。
审神者的目光在资料上停顿了片刻,却似乎未能再读进一个字。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始终在她心头萦绕。
那好像是她?
室内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审神者瞧着手中的资料,眉心却轻轻蹙起,像是被资料上的内容困扰。
片刻后,她终于是按捺不住抬头,然而不等她发问,长义的声音便已传来。
“是对近期的安排有什么疑问吗?”他依旧维持着优雅的姿态。
“不,很清晰。”她眨眼,面上却毫无刚刚想要发问的神态,目光纯净,“只是觉得,长义先生将本丸事务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让我有些惭愧。”
“分内之事。”
长义简短地回应完,便见对面之人微微颔首后再度埋头翻阅起资料来。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沉不住气,下意识地想拿起旁边的茶碗,却发现杯盏已空,他微微一顿。
也巧,一只素白的手轻轻将壶推至他触手可及的位置,而手的主人则依旧微微垂首,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文件,仿佛刚才的动作全然无意。
“……多谢。”
“嗯。”
膝丸坐在两人身边,隐约觉得这房间里流动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又有些温热。
什么是分内,什么是分外?
这章好难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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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