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全场目光集中到唐辛身上。
视线像一锅下了乱七八糟材料还煮糊了的粥。不知所措的、探究的、火冒三丈的、幽深危险的……
洛童扶额,警告:“谨言慎行,唐医生。”
小濯爱吃醋,唐医生偏要刺激他,不怪得小濯不愿治疗。他是带小濯来看医生的,不是来拆伙的,更不是来给小濯找情敌的。
“哥,你在说什么?!!”
——安安哥哥还在这里呢,哥说这个不怕安安哥哥生气吗?
唐可不安地这边瞅那边看,他哥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要抢他好朋友的对象,可是他哥分明喜欢的是安安哥哥啊。
啊啊啊啊啊啊,安安哥哥笑了,为什么觉得更恐怖了???
银安扯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打圆场:“各位,今天是个团圆的好日子,糖心哥哥跟大家开玩笑呢,祝福二位新人,祝二位长长久久永结同心,唐医生最近修炼冷笑话呢,就爱开玩笑,二位不要介意,当然我知道这个笑话不好笑,但看在他努力逗大家的份上,原谅他没有艺术细胞。”
唐医生张了张嘴:“我……嘶……”
银安暗中一脚踢到他小腿胫骨上,力道没收住,唐辛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皮下血管破裂、局部炎症水肿。
银安阴森盯着他,平日里圆溜可爱的眼睛眯成看不见光的月牙,用没有起伏的音调快速说:“糖心哥哥,别人都觉得不好笑的情况下,这种笑话还是少开的好,你觉得呢?”
唐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陌生的神情,闭嘴了。
银安转头对洛童和颜悦色道:“如果冒犯到你,我替他道歉,你知道的,今天早上开始张勇就不停在楼下叫,吵得人心烦,难免说出的玩笑话不经过大脑。但唐医生真没有那个意思,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确定?”庚子濯幽灵般冒出来。他眼尾还有点猩红,人高马大阴影笼罩,丧尸王的压迫感引面而来。
银安点头:“别的不敢说,喜欢洛先生这件事绝对是开玩笑,那时候我们带队找人,不确定你们是否一起离开,兵分两路,糖心哥哥优先选的是找你。比起洛先生,我想他更在乎的人是你。”
庚子濯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喜欢他也不行,他是童童的。
他视线轻点二人,攻击性少了许多,但仍保持警惕:“你俩不是一对吗?他就这么当着你的面勾搭他人的伴侣?”不知羞耻。
开玩笑也不行,童童说了,当事人不觉得好笑的玩笑,就是耍流氓就是恶趣味就是不怀好意!
道理是童童告诉他的,可现在……庚子濯视线回到洛童脸上,那张清冷如月光的脸都不愿意正脸瞧他了。
他又惹童童生气了,他总惹童童生气。
这次是外人使坏,唐医生说话不经大脑,他攻击人亦不经大脑,童童是该生气的,他刚下手没分寸,要不是童童在,唐辛就死了。
他若打死了唐辛,唐可也会生气难过,不愿意跟他玩了,他的朋友不多,不可以这么任性。
他扯住洛童衣角,小声叫着:“童童……”
洛童淡淡瞥他一眼,跟唐医生道:“今天大家情绪都不稳定,不适合问诊看病,我们改天再过来,多有打扰,希望小濯的行为没让你受惊,他年纪小下手没轻重,唐医生最好别在他面前开这种玩笑,当事人觉得好笑才叫玩笑。你这话一出,在场没人高兴不说,还把气氛搞得尴尬。”
“另外——”他看着唐医生严峻的脸,一字一句声明:“随便你赞不赞成,小濯是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他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不需要你同意,倘若哪天他不喜欢我,要与我分开,那也是我俩之间的事,麻烦你给予我俩成年人该有的尊重。”
尸族明晃晃刺他——你管太多了,
唐辛愣了下,金丝眼睛后眸光闪烁,看样子恢复往日冷静,他说:“抱歉,是我僭越了。”
“还有——”洛老师一口气说完:“你知不知道你的号很难排?你即要准时下班又不接受昂贵得专家号,现在拿号得一个月后,好不容易拿到号了你说调班就调班,是不是不太负责?要没有你调班这出,我们现在应该在医院里友好地交流,那种场合下,唐医生就不爱开玩笑了吧?”
医院里的唐医生,人都认不出,更别提唱反调拆散了。
唐医生再次垂头,低声道歉。
银安挺身而出:“这不能怪糖心哥哥吧,有人堵门他也没法上班啊。”
洛童:“是不能出还是不想出?”
银安沉下脸:“你什么意思?你怀疑糖心哥哥是故意的?”
洛童:“堂堂中心医院主心骨和战队排行前三的检查队队长,你俩一个负责医疗一个负责攻击输出,一个有医疗资源一个被称为移动武器库,全基地其它异能者人脉加起来都没有你俩多吧?”
洛老师笑得意味深长:“哦,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基地最强盾牌。你们三这组合,基地负责人来了都得客客气气恭维一声,你跟我说,你们被一个刚来基地没什么势力的战队堵在家门口出不去了?”
“烛光战队面子可真大啊,偌大的基地,他凭借唐医生父亲的身份,只请来了广播站的人,如果我没记错,广播站的广播钱到位就能放。还要我说得更直白点吗?”
“检查队和基地军连路边商店价格异常都管,今天这条路却格外安静,有人占用公共通道妨碍他人正常出行,扰民,以上哪一项都不像银安队长能容忍的吧?”
“你怀疑我故意让他们制造噪音?故意雇佣他们在我家门口闹事?我图什么,我脑子有病?”银安踏前一步身体微蹲手放胸前,典型的防御姿态。
洛童摆摆食指:“不是雇佣,以你的钱财,要雇佣也不会只请广播队的人,你只是纵容他们在你们家门前闹事,你能管一区的事,说得上话,有一定的执法权,直接喊你队员把人抓走就好了,但你们非不,非要躲到这小屋子里,上演受害者。”
“谁不害怕生病?谁不需要武器防身?别人一听说你俩的名号,要多远躲多远,就怕惹一身腥,唯有广播站要钱不要命,当然也有可能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其他人精此刻正在外围观望,他们对烛光战队不熟,不确认张勇说的是否属实,更不确定你俩对张勇的态度,倘若你们态度强硬,表现出剧烈不满,那群人精分分钟帮你们清场。”
“再不济还有检查队,唐医生这个班,真就上不得吗?检查队的人手拉手排成人墙,能从这里一路护送唐医生到中心医院。”
“你们若真的厌烦,只管把人拘了去便是,多的是人为你们服务,人类真是复杂,想要在一起,还得你来我往试探,你俩不嫌累得慌,我看了都累,你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只是可怜了辛苦排队的人,等了大半月,到医院却发现医生不见了,有些人能换医生看病,有些想换也换不了。”
说完,尸族神清气爽转身,红绳呆愣原地,洛童扯过绳子:“走了,傻站着做什么?”
“哦哦!”蔫了吧唧的庚子濯瞬间满血复活,紧贴洛童,仿佛天生就是他身上的零件。
走到门口,洛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庚子濯贴得紧,一下撞后背上。整个人挂洛童身上,脑袋贴耳边,从各个角度看,都很像他把洛童拥入怀中。
又闯祸!
然后,他便听见童童的一声轻叹。
霎时,丧尸王精神高度紧绷,浑身僵硬,他感受到洛童的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上,用力,把他身体摁回独自站立姿势。
耳畔传来童童郑地有声的声音:“不必拉我入局,我有伴侣,拈酸吃醋的角色谁爱扮谁扮,哪怕喊唐可扮都比我好,我家这位醋劲大,看不懂脸色和门道,气大了哄的是我,本就是你们不对,我还得板起脸教训他,他不委屈我都替他委屈。”
所以童童是站我这边的吗?
庚子濯后知后觉,刚才童童说那么大段话,是在为我找回场子,为我鸣不平吗?
他说他替我感到委屈!
童童说替我感到委屈耶!
我不委屈,我才不会委屈,童童对我这么好,帮我出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才不委屈!
庚子濯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剧烈摇晃,昭示主人亢奋的心情。
哪怕洛童罚他抄书,他都咧着嘴傻乐,乐意至极,乖巧地鸡爪握笔抄完一整本《道德经》,甚至把下面的注解都抄上了。
只是知识半点不进脑子,不过没有关系,童童会在成长过程中一点一点教他。
洛童就是庚子濯此生最大的外挂!
他屁颠屁颠端着整本书跑进去找洛童。
芥子空间很大,里头的结构是仿造洛童在学院里的寝室建造,分内寝和外书房。庚子濯住进来后,陆陆续续打造了好多家具,包括此刻洛童身下的寝具。
他蹑手蹑脚走进去,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地盯,感觉心里头好多热泡泡乱窜。
洛童睡觉很安静,没有呼吸,庚子濯一开始还会恐慌,但每次他呼吸一乱,洛童便自发睁眼,温柔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庚子濯所剩无几的安全感全靠洛童一点点捡回来。
他本以为这次也一样,直到手指碰上冰凉的体温。
凉的,比他的温度冷上许多的体温。
从未有过的体温。
庚子濯慌了,掰过洛童肩膀,等他如往常那般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