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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里正查户”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进姜宛儿的耳膜。
她猛地缩紧,指甲几乎掐进炕席的碎屑里。呼吸停了,全身的血液呼啸着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恐惧。
石洵的后背对着她,绷得像一块即将崩裂的岩石。他贴在门缝上的眼睛,一眨不眨。
院子里,耿婆婆扇火的声音停了。传来她慢吞吞、窸窸窣窣的起身声,还有那根充当拐杖的烧火棍杵在地上的轻响。
“来了……”老妪嘶哑的应答拖得长长的,带着老人特有的迟缓。
脚步声在门外显得有些不耐烦,又催促了一句。
姜宛儿的心跳在死寂里擂鼓,一声声,撞得胸口生疼。她看着石洵,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肩胛骨处的肌肉微微起伏。
门外,耿婆婆终于挪到了院门边,抽开门闩的摩擦声涩耳。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拉开。
“官爷……”耿婆婆的声音带着喘,“啥事啊……”
“例行公事,查查户籍人口。”那油滑的官腔透着敷衍,脚步声随即踏入院子,不止一人。“家里几口人?都叫什么?最近可见过生人?”
“就……就老婆子一个……”耿婆婆答得慢,吐字含糊,“老啦……眼睛花,耳朵背……啥也看不清……”
那官差似乎在她屋里扫了一眼,嫌恶地啧了一声:“这破地方能藏什么人……搜搜看,赶紧的,下一家!”
杂乱的脚步声在小小的院子里响起,踢开那几个破瓦罐,又走向唯一的矮房。
姜宛儿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粗暴踹开。
石洵猛地动了。
他不是冲向门,而是骤然回身,眼神如电,一把攥住姜宛儿的手腕,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将她从炕沿拖起!
“呃……”猝不及防的痛呼被她自己死死咽了回去。
石洵半拖半抱,将她猛地拽到屋子最里侧,那里堆着更多辨不清颜色的破烂被褥和杂物,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他看也不看,用空着的那只手粗暴地将那堆破烂往两边一扒拉!
底下竟露出一块颜色稍深的、方形的木板,边缘有着不易察觉的缝隙!
姜宛儿瞳孔骤缩。
外面,搜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石洵手指抠住木板边缘,猛地向上一掀!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出来,更阴冷潮湿的腐气扑面而上,带着泥土和某种说不清的陈腐味道。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思考或犹豫!
石洵将她往洞口猛地一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流摩擦:“下去!别出声!”
姜宛儿几乎是滚落下去的。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几级粗糙的土阶,她踉跄着跌入黑暗,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冷硬的土壁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头顶上,木板被迅速合拢。
黑暗。
绝对意义上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比石洵家那个地窖更黑,更死寂,气味也更令人窒息。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太阳穴的嗡鸣。
以及,头顶上,那薄薄一层木板之外,清晰的动静——
“哐!”
屋门被推开了。
“搜!”官差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响起。
杂乱的脚步声踏入了这间小小的屋子。能听到矮凳被踢开的摩擦声,破桌子被推动的吱呀声。
“官爷……轻点……老婆子就这点家当……”耿婆婆哀求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少废话!这破玩意儿谁稀罕!”一个差役不耐烦地呵斥,“床底下看了吗?”
“看了,屁都没有!”
“妈的,真晦气,这穷酸味……”
脚步声在头顶来回走动,每一次落步都像踩在姜宛儿的心尖上。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忽然,一个脚步声停住了。
就停在……她正上方的那块木板附近!
姜宛儿的呼吸彻底停了,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石头。
“这堆破烂底下是什么?”那差役的声音带着狐疑。
她能想象出那人用脚或者棍子拨弄那堆霉烂被褥的样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瞬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耿婆婆嘶哑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哭腔:“官爷行行好……那就是老婆子堆破烂的地方……底下是老鼠洞……填了的……您别弄乱了,老婆子没法收拾……”
那差役似乎犹豫了一下,嫌恶地啐了一口:“操!尽是些穷蛆窝!走了走了!下一家!”
脚步声开始往门口移动。
“头儿,真不仔细翻翻?”
“翻个屁!这味能熏死老子!你能憋气你留下!”
抱怨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院门被重重合上的声音传来。
又过了一会儿,耿婆婆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靠近屋子,门被轻轻关上,插上门闩。
地窖里,姜宛儿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像一尊被冻僵的泥塑。
直到头顶的木板被再次掀开一道缝隙。
微弱的光线漏入,映出石洵半张紧绷的脸。他朝下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扫过。
“上来。”他低声道,伸出手。
姜宛儿试图移动,却发现四肢早已冻得麻木,刚才磕碰的地方此刻尖锐地疼起来。她挣扎了一下,没能立刻起身。
石洵眉头一皱,似乎不耐烦等待,直接探身下来,手臂穿过她腋下,像拎一件货物般,将她半提半抱地弄出了地窖。
重新站在这昏暗肮脏的屋子里,姜宛儿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他拎着才没摔倒。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石洵松开她,迅速将那块木板盖回原处,又把那堆破烂被褥胡乱推回去遮掩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面对着她。两人站在逼仄的屋里,相对无言。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昏暗的光线下,他额角有亮晶晶的汗痕,眼神沉得吓人,像暴风雨前压城的浓云。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姜宛儿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目光的重量。
忽然,他往前踏了一步。
逼近的距离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姜宛儿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土墙,无处可退。
他抬起手,不是对着她,而是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她耳侧的土墙上!
“咚!”一声闷响,墙皮簌簌落下。
姜宛儿吓得猛地闭眼,身体剧烈一颤。
“你他妈到底惹了多大的祸?!”
他的低吼几乎是喷在她脸上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暴戾的焦躁,声音粗嘎得像砂纸磨过铁锈。
“沈知言到底是怎么死的?!那野种又是谁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