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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的门在头顶合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掐灭。绝对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陈年石料的土腥气和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霉腐味道。
姜宛儿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手指下意识地抠进身下粗糙的垫料里——似乎是干草,又混着些说不清的渣滓。她不敢动,连呼吸都屏着,耳朵却竖得尖尖,捕捉着地面上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石洵拖动麻袋的闷响,他沉重的脚步声,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静比之前的砸门声更令人心慌。她把自己抱得更紧,孝服宽大的袖子裹住冰凉的手臂。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放大了恐惧。沈知言死时暴突的双眼,婆婆那双冰冷审视的眼,族长震怒扭曲的脸,还有那些仆妇私下议论时暧昧又残忍的笑……无数画面在眼前乱闪。
还有那个孩子……
她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用疼痛逼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不能出声,一点都不能。
时间在黑暗里黏稠地流淌,失去了一切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几个时辰,地面上终于传来了新的声音。
不是脚步声,而是另一种更轻、更琐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翻动什么东西。很轻,很克制,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在她极度紧绷的听觉里,却被放得极大。
她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不是石洵。石洵的动作不会这样……这样鬼祟。
那声音在移动,从屋子的一头,慢慢挪向另一头。偶尔有极其轻微的、金属磕碰的细响,像是工具被轻轻拿起又放下。
是在找什么?
找她?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捂住嘴,连牙齿都在打颤。地窖的入口……那些麻袋……遮得住吗?若是他们知道这里有地窖……
上面的声音停住了。就停在她头顶正上方的那片区域。
她的呼吸彻底停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得生疼。
一片死寂。
然后,是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靠近地窖入口的那堆麻袋。
姜宛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破了皮肉,渗出血丝,她却毫无所觉。眼睛瞪得极大,徒劳地望向头顶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那层木板,看到上面的情形。
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地面上却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哐当——!”
像是沉重的石料被猛地推倒砸在地上,伴随着石洵一声暴躁至极的怒骂:“操!哪个狗娘养的把老子的水桶踢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一声石破天惊,粗暴地撕破了夜间的诡秘。
地窖上方那窸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石洵趿拉着鞋、骂骂咧咧走过来的声音,沉重而毫无顾忌。“妈的,睡个觉都不安生……闹耗子是吧?等天亮老子买一包砒霜毒死你们这些杂碎!”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脚步声在窖顶来回踱了两圈,然后停住。上面再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那个不速之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走了。
地窖里,姜宛儿瘫软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泥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上面,石洵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一切重归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却不再令人安心,反而透着一种更深的、悬而未决的恐慌。刚才那短暂的窥探,像一条冰凉的毒蛇,从黑暗里探出头,吐了下信子,又缩回暗处,你不知道它何时会再钻出来,给予致命一击。
她依旧不敢动,蜷缩在冰冷的黑暗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直到地窖的门被猛地拉开。
一道微弱的天光渗入,勾勒出石洵高大紧绷的轮廓。他手里拎着一盏极其昏暗的油灯,跳动的火苗映得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二话不说,弯腰探手进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从地窖里拖了出来。动作急促,甚至称得上粗暴。
姜宛儿腿脚发麻,几乎站不稳,全靠他铁钳般的手撑着。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另一只手迅速将一件粗硬冰凉的旧麻布外套裹在她身上,盖住了那身刺眼的孝服。
“他们起疑了。”他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要剜进她肉里,“刚才有人摸进来探路,不是帮闲,手脚干净得很。”
姜宛儿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石洵不再多言,吹熄油灯,拉着她就往外走。院子里的石兽在朦胧微光里露出沉默的轮廓,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线模糊的灰白。
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但危机却并未解除,反而随着天光渐亮,步步紧逼。
他拉开院门,警惕地向外扫视。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晨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
“跟着我,别出声。”他低声命令,侧身闪了出去。
姜宛儿裹紧那件散发着石粉和汗味的麻布外套,踩着他留在尘土上的脚印,跌跌撞撞,融入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