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不装白月光之后 第9章 卿心不免生疑窦（一）

不名山下，从无守山人。

高耸入云的峰峦在晨光下泛出天青栗色，中央正对着山门的石路是最为宽敞的，直入峰顶，又在半路分出几十条弯绕的小路，道道弯绕盘旋，蔽在山间。

席音站在山门下，温柔看着旁边的石碑。

视线落在最后镌刻的两字上。

——席恣。

恣儿果然入山了。

不是说不名山前有无尽天梯的考验么，云雾缭绕，极其飘渺无极？

可眼前这条直入山顶的路，周围青翠欲滴的灵植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神尊又搞了一些别的考验？

席音一身白衣，皱眉站在山门下。

半山腰，山路旁的岩石后，席恣盘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木辞春点点她的肩膀：“席恣姐，你姐来了。”

“嗯。”席恣睁开眼，面容露出一丝了然。

姜翩然和沐泽清睁大眼睛，后者气恼不已：“席恣，你可别拖我们后腿，见是你姐，就不出力了！”

席恣抬眸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你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席恣冷声道：“你这是在内讧么？我们四个分在一队，本来就比五城的人少一人，再这样从内部散乱，必输无疑。”

不过神尊到底怎么想的，今日的月末考核，竟然是让两队人比谁最先困住她姐一柱香的时间。

她怎么知道席音回来？她也是今早考核前，才收到阿母的纸鹤传言的。

这些大能的确神机妙算。

席恣抛着手中的天丝球，原本雪白玉秀的面容愈发黑了。

真让人为难。

她随口问了一句：“辞春，你在不名山不也炼丹么？有没有雾云丹？”

“炼丹？”木辞春睁大眸子，圆润惊讶：“没有呀，我根本不敢在这里动这个念头，神尊的地方，我万一给不小心烧了，那可怎么办？”

席恣闻言一愣。

身旁，姜翩然赞同地点点头：“我娘也和我说过，你当时百岁宴真的闹了很大的篓子。”

她肘击了一下后面的沐泽清，神色无辜：“是这个人和我说的，她在背后说你傻，我教训了她。”

三楼之间经常走动。

她们三人自小认识，说话互相不客气。

……

席恣看着她们插科打诨，心思乱的厉害。

她垂眸，语气淡淡：“是么，那我们不用了。”

木辞春疑惑问道：“你用云雾丹做什么？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丹药啊。”

席恣神情不属，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

过了很久，直到一双手在她眼前大幅度摆了摆，她这才反应过来，“阿姐最讨厌丹药的苦味儿，这个云雾丹大都用苦劲草制成，燃烧起来，味道异常浓郁，应该能让扰她片刻。”

“这么狠？”沐泽清摩拳擦掌，“今日不能和你较量，真是不得劲。”

席恣不理她，只是无奈：“不过现在用不了这个法子了。”

见她们露出失望的样子，席恣勾了勾唇，忽然转了转手里的天丝球，道：“这东西，只有扔到身上才管用，既然神尊给了我们，那就是能困住不惑境修士的，我们尽力就是。”

她环视眼前的三人，一缕发丝倏忽落在胸前，压低声音神秘道：“这样，我有一个好办法。”

……

湖中亭里，梅灼看着躲在岩石后的四个女子，两人，一兽，一植，四人围在一起，悄咪咪说着话，忍不住倚着身后的亭柱笑起来。

“寒之，你云外天的修士，真是有些狡猾。”

“子清，你今日唤我来，就是让我看我家两个女儿自相残杀的？”

席卿寒懒洋洋占据了梅灼的长椅，眉眼微垂：“好哇你，三百年闭关，菩萨心肠丢了不说，怎么多了个狐狸心眼？”

梅灼挑眉：“怎么，心疼了？”

“有点。”席卿寒摆摆手，“但神尊随意，不过老身很是好奇，为何突然想要传道了？”

梅灼轻笑一声，素手轻柔地抚摸了怀里的白猫。

“和那件事有关？”席卿寒蹙眉：“不应该啊，她不是死了么？两万年前，元尊一剑刺中了她的邪丹，形神俱灭，不可能有生机啊……”

梅灼起身，把猫放在石桌上。

“世间之事，有什么不可能？师尊死后，这鬼厉海是愈加动荡了。”

席卿寒眉间一点蓝砂，沉凝道：“那你准备如何？当年的事情要是再发生一次，莫说下界，中州也会瞬间倾覆。”

“生命之气，可压邪祟。”

梅灼低眸，语气温和：“一年后术道大比，望能选拔出几个好苗子，最好是刚刚窥山境的年轻修者，随我一同加固封印。”

“荒唐！”席卿寒一下子从长椅上坐起来，“这绝对不行！”

“若论修为，她们还是孩子，怎么能让她们冒险，子清，如果出了差错，你我……”

“一根发丝，本座也不会让她们掉。”梅灼平静瞧着她。

席卿寒对上她的视线，叹了一口气：“子清，你老实说，这么些年了，你还恨那些人么？”

梅灼一怔，忽而笑了。

“早就不恨了。”

如今，更恨我自己。

她又反问道：“寒之，若有一日，我做了天大错事，你会如何？”

席卿寒挑眉：“和我有关的？”

“不错。”

梅灼走到水亭边，挑起一流水镜，映出席恣的身影，她抬眸看着镜中的明秀面容，语气意味不明：“和你…有关。”

席卿寒开玩笑道： “你是神尊，我能如何？打又打不过，不过我知你的脾性，你要是真的负我一片友义，定有什么隐情。”

“我都把自家孩子送你这儿来了，子清，你想什么呢。”

梅灼侧眸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儿，女人垂落眼睫，轻薄的话语在湖面缓缓荡漾开来，席卿寒听了，竟有些惊异难安。

她说，若真如此，本座受你三剑，不避不躲，生死不论。

说完这话，席恣竟似透过水幕看向她。

隔着潋滟的水色，梅灼瞧着她细致的眉眼，忽然忆起成婚那日，眼前年轻女子青涩又却笨拙的示爱。

满屋朦胧的烛光中，席恣轻轻吻上她的眉间，笑意温柔，恰似满树梨花绽放，说：“梅三，此生我绝不弃你。”

那时她怎么说的，啊，记起来了。

她说：“好啊，除非天裂水绝，否则，我亦不负君心。”

水泽会化为荒田，青天也会开裂的，所谓心意相通，不过蜉蝣掠水，惊缈无痕。

阿恣，你还年轻，什么时候会懂呢？

耳边一声爽朗的大笑传遍江面。

梅灼回头，便是席卿寒笑意盈盈地捞起石桌上的面具，身动无影，冰冷的玉面霎时扣在梅灼脸上。

梅灼冷冷清清瞧她，无语至极。

“子清神尊，我回云外天去了，你还是带上它吧，简直是你本体啊哈哈哈……只要不伤我亲女，我可不会以下犯上地对你动手，到时候天降紫雷，还不劈死老娘？”

“你不也打不过？”

梅灼系上脑后的雪白面具带子，漫不经心道。

水镜里，席恣笑着点了点不远处。

山间的一条小路，正好是拐弯的地方，粗糙的岩石表面起伏不平，有一处却分外光滑，仔细看去，缝隙中间有一个五彩的斑点，暗暗浮动在狭窄的空间里，似乎生怕被人发现。

木辞春亮着眼睛，问：“那里有什么吗？”

“你有凤凰目，再仔细瞧一瞧。”

席恣声线平稳，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话罢，辞春阖眼，眉间忽然有点暗红图案逐渐从皮肤中显现，化作一朵凤尾花形。

鲜艳的凤尾花散发着淡淡光华，衬得她的眉眼分外乖巧。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吃惊地望向席恣：“怪不得我们找不到，原来她们躲在这里了！”

姜翩然抬眸，胸口涌动的盈绿色泽又陷进去，“我也感受到了。”

席恣点头，认真道：“金木水火土，她们各自灵根不同却自然而然是一体，如果每个人的灵气相合起来，就能幻化出五灵阵，这个阵法可以屏蔽周围的气息波动，不入明心境，根本发现不了。”

“那五城的少主？兽植的确天赋异禀，能看清细微之物。”沐泽清微微扯唇，语气略微有些诧异：“席恣，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阵法不是收敛了她们的气息吗？”

纯灵之体，可感受到细微的五行波动。

当然，这件事席恣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灵阵处，她轻轻笑了笑：“我有法宝在身。”

感受到席恣并不想多说，沐泽清也默契的没有再问，她可没有窥探别人**的爱好。

倒是木辞春反应过来：“席恣姐，你刚刚说的机会就是这个吗？”

“不错，我们要想让天丝球触碰到席音的衣袍，就必须一发击中，否则被她反应过来，我们这些窥山修者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席恣的神情略微僵硬一瞬，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姐一心一意向道，连带着对她也毫不手软。

小时候她偷懒，不想修炼，就会被席音磅礴如滔滔江水奔涌的剑气一下子轰出房门，小小的席恣为此感到十分震撼。

她可能不怕阿母，但一定怕她冷情大义灭亲的阿姐。

席恣想到这里，勉励压住即将以下犯上的不安，眸色一顿：“所以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她被那些少城主缠住，再出手不迟。”

即使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沐泽清，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暗暗竖起拇指。

———好一个姐友妹恭！

“别出声，她们要动手了。”

感受到五行阵蠢蠢欲动的气息，席恣沉下眸。

“辞春，你和翩然守后，我来掷天丝球。”她秀长弯弯的眉轻轻一挑，对沐泽清道：“如果我们被发现，你来吸引席音的注意，能行？”

沐泽清哼了一声，“不必激我，本少主也觉得你的主意不错。”

席恣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她低眸瞧着手中莹白滚圆的法器，阖眼，细细感受着不远处的五行波动。

玄妙的气息在心间翻涌，愈加鲜明。

山间鸟鸣清脆，寂静无声。

林中，忽然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