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赎回中 第7章 发条梦工厂

是那个卷发列车员，他居高临下睥睨着谭安妮。

她瞳孔骤然收缩。

“被你看到了，可怎么办呢？”

他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从高台一跃而下。

不等他砸落在地，谭安妮立刻转身就跑，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在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下个转弯时机，七拐八拐想甩掉他。

跑了许久后，她仓皇回身，男人似乎体力无限，依旧轻轻松松的追着，可她体力渐渐有些不支。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他追上的。

谭安妮心一横，想到之前列车上卷发男人反复叮嘱不能摘掉铭牌，于是决定赌一把，她停住脚步，一把薅下铭牌。

果然，男人停滞在原地，阴笑一下，瞬间消失了。

“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扶着墙疯狂喘息。

少女跑的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她精疲力竭，靠着墙慢慢滑下，瘫倒在地。

不行不行，不能乱说话了，今天中午刚提过他，转眼就碰见了。

谭安妮揉着酸胀的腿，淞雾小镇的雪居然是这些玩偶化成的，而且那些玩偶好像很那个怕安妮娃娃，宁愿化成飞雪也不愿意被她抓到。

太奇幻了，像梦一样......

下午，谭安妮和西南在工厂大门碰头，一起等待火车前来。

“今天安妮娃娃进度怎么样了？”她问。

西南：“小黄伞和发条，那个小黄伞是用一个黄色的玩偶融化重塑的，发条也是重铸的。”

她点点头，怪不得它们都害怕安妮娃娃，原来全部都是她的原材料啊。

西南：“哦对了，工作区张贴了玩偶制作进程，让我想想哈。上午是头，下午是手持物。明天早上是身体，下午是衣服。后天是音乐芯片和电池还有扬声器，最后夜班包装准备出售。”

谭安妮：“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恐怕她被完成时就要大开杀戒了。”

哐当哐当哐当———

一辆空荡荡的火车驶来，停在他们面前的台阶下。

两人对视一眼。

谭安妮一脚迈进车厢。

车厢灯光昏黄，有一股长时间没有暴晒过的霉味，两人刚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色便开始后退，火车启动了，朝着未知的下一站。

雪花仍旧纷纷而下，列车行驶带起的风裹挟着它们向前。

即将驶出工厂范围，西南把身上的铭牌摘掉。

轰隆轰隆，身后工厂越来越远，二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逃脱成功的感觉。

呜——呜—————

低沉而悠扬的汽笛声破空响起，火车一头钻入浓雾，在浓雾中穿梭许久后驶出，光芒倾泻而下，为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太阳不再若隐若现，一切都在它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谭安妮伸手指着不远处斑驳掉漆的木牌：“淞雾小镇中转站”

火车稳稳停靠在了中转站的大门前，车门缓缓张开。

“我猜类似于昌哥的玩偶都运到了这里，然后再被销往小镇。”西南推断道，“要下去转转看吗？”

谭安妮趴在玻璃上往外瞧了瞧，摇头道：“不了，还是别下去了，万一车门关了我们岂不是要扒着车走... ”

几乎是话音刚落，车门哐当闭合，火车继续前行。

突然，一个机械音冷不丁炸响在了列车内部：

“欢迎您乘坐淞雾小镇的环线观光列车，前方即将进入淞雾小镇，为了您的安全，车厢将全面封锁，观光过程请勿下车，以免发生危险。”

此刻无声胜有声。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中二人，他们四目圆睁愣在座位上。

那机械音刚播报完，只听见车门车窗哐哐落了锁，连车里的灯光都熄灭了，似乎要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来隔绝窗外窥视的目光。

火车降速驶入城镇。

淞雾小镇，看起来像是一个颇为经典的雪国小镇，它被红松环绕，四处可见冰淇凌头建筑。

街边穿着鲜艳的套娃在打闹，面包房前系着红白格围裙的玩偶娃娃正端出新烤出的列巴。

列巴冒着香气 ，吸引一批鸟儿的落下。

石头路上，带轮子的士兵玩偶正对着橱窗内的铁皮靴子一脸艳羡，枣红色的木马玩偶咯哒咯哒经过，披着斗篷的公爵玩偶正擦拭着他的塑料宝剑。

瓷娃娃在中心广场上跳舞，踢踏踢踏地剁碎了自己的脚。

.......

看起来是个十分和谐热闹的小镇，如果忽略这些全部都是玩偶的话。

一只拧着发条的绿鸟猛地撞上了火车玻璃，谭安妮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

这巨大的撞击声吸引了其他玩偶的注意，令他们发现了火车的存在 ，他们纷纷转身聚拢了过来，用自己的方式攻击着列车。

在这群挤在火车旁边的玩偶里，眼尖的少女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一边拍着同样还在目瞪口呆的西南，一边指着那个人偶惊呼：“这不是昌哥吗！”

“是他是他！”西南肯定道，“原来那些玩偶被送到这里当镇民了，我现在越来越认为刚才中转站没下车是对的了。”

一片敲敲打打中，列车驶离淞雾小镇。

“得，我现在越来越晕了。”西南瘫回座位上，烦躁的捋了一下头发。

“您先别急着晕，这才哪到哪儿啊。”谭安妮指着窗外。

她一指他就怕，西南立马弹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火车正在拐一个大弯，铁轨前方不远处，一面玻璃巨幕接天连地的出现在眼前，向左向右无限延伸着。

列车拐过大弯，与玻璃并行，车影子反射在玻璃上。

“好好好。”西南本来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很好了，现在他要推翻对自己的定位。

这算什么？楚门的世界？乌托邦？黑客帝国？

谭安妮心中默默把看过的电影都来了个可汗大点兵，心里道，这卷卷也没写啊！？

火车又开始拐弯，两人这才切实感知到玻璃是个曲面玻璃。

“咱们这是到世界尽头了吧。”西南如此判断道。

这一想法点醒了谭安妮。

她猛地坐直，像是被点醒了般，眼中顿时有了光彩。

永远飘雪，曲面玻璃，玻璃里面的小世界.......

这不是水晶球吗！

“你说水晶球？”西南被她的脑回路震惊，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缓过来后他才贴着车窗往外看去，这一看又发现了端倪：“话说... 咱们出来也很久了吧，这太阳位置是一点儿也没变啊。”

“这样看来它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太阳。”谭安妮的话听起来令人浑身发冷。

“噔~噔~噔~”

机械音又开始说话：“您现在左手边正在观光的是——发条梦工厂！！！”

“哪里哪里？？”西南跳起来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谭安妮也凝神注视着外界。

在哪里？窗外明明只有空旷雪地。

视线上抬的瞬间，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玻璃外面！

玻璃外的世界，仪器林立，构造精密，分明是一座宏伟的现代工厂。

谭安妮不可思议：“所以玻璃外面才是发条梦工厂！”

话音刚落，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放过一个屁的男声说话了：恭喜代理人解锁成就[笼中之鸟]，获得1000积分奖励。

声音懒散消极怠工。

西南尴尬一瞬，欲言又止道：“你... 你的系统设置的外放？？？”

她迟疑道：“你的不是这样吗？”

西南光速甩了甩头。

他指了指耳朵。

“你耳朵不好？”谭安妮不解。

“没事没事对对，是我耳朵不好。”西南稳住表情才开口：“看来你猜对了，我们被困在水晶球里了，那我们真正应该寻找的是该怎么逃出水晶球。”

........

两人都沉寂思考着，车厢落针可闻。

火车前进如常，直到行驶到淞雾小镇班车点才停了下来。

这棵树，这木牌。

谭安妮认了出来：“这是咱们来的那天那个班车点哎。”

来时的那天还历历在目，此刻班车点空无一人，有种肃杀的寂寥。

火车呼呼前进，像来时那天一般钻进浓雾。当它再次冲出浓雾时，周围已换做漫天飞雪。

而玩具工厂，就耸立在不远处。

机械音再次开始播报：“欢迎您乘坐淞雾小镇环线观光列车，前方即将途径安妮工厂，为了您的安全，车厢将全面封锁，观光过程请勿下车，以免发生危险。”

“...... ！”

好家伙，来的那天你也没说过啊？！

两人震惊对视看上去想法一致。

“现在什么情况？”西南征询谭安妮的意见，“咱要下吗？”

“下吧，一直在车上总会再回来的，问题是车厢锁了，怎么下去。”谭安妮回答干脆，站起来摸索车厢。

西南敲着脑袋试图回忆那天是怎么下的车，好像就是顺理成章的下车了......

他的手不知不觉中掏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凉凉的金属，他拿了出来。

是铭牌。

“聪明。”少女瞟了一眼，随口夸道。

“哈哈，，，，”西南干笑一声，摸摸头发，“哪里哪里。”

两人戴上铭牌，果不其然，火车停靠在工厂门口后，“滴——”的一声解了锁，车厢敞开。

重新回到工厂，谭安妮潇洒地大步跨上台阶，“来的那天一定是那个卷发搞的鬼！关了列车的播报，让我们不知道这里其实不能下车。”

西南小步跟在她身后：“你说他图什么？但凡有心去找都能找到破绽。”

“赌呗。”谭安妮回过身低头说道：“赌我们不会出去发现这里的真相，赌我们会按部就班的完成安妮娃娃的制作，只要拖到娃娃制成，他就赢了。”

此刻玩具厂早班钟声震响。由于天空一直没有变化，两人都没有察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回去休息一下吧，中午大家还要碰面呢。”

西南问道：“你不去早班了？”

谭安妮一脸老娘不干了的表情：“不去，我要旷工。”

垃圾工厂，有本事辞退我。

死都死了，还怕再死一次？！

西南：“......”

“行，那中午见。”

“嗯，拜拜。”

少女转身离开，回到宿舍就往床上一躺。

“有人吗？”

......无人回应

她再次开口：“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 还是无人回应

“喂，我知道你听得见！”

“做什么？”一个慵懒的声音终于回应道。

谭安妮心想这家伙纯属吃硬不吃软，于是开口道：“我要出去！我不投胎不转世总行了吧？这破任务爱谁谁！”

对面明显沉默了。

“那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吗？”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回答这种问题，但谭安妮还是问了，万一他傻了呢，万一哪根弦搭错了就告诉她了呢！

“要不我直接把你传送出来吧，你看怎么样，谭安妮小姐？”那人语气温和的讽刺道。

谭安妮充耳不闻：“还有一件事。”

“你说。”

谭安妮打了个哈欠：“我想休息一下，午休前叫醒我，谢谢您。”

“........ ”

她放心闭眼，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灵魂。

“喂，起来了。”一个认命的声音喊道。

谭安妮坐起来，伸了伸懒腰。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感觉神清气爽多了。

收拾一番，她便下楼和众人汇合。

食堂里他们已经到齐了，谭安妮找到一张空位置坐下。

食堂里熙熙攘攘员工被尽收眼底，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仿佛在透过它们看淞雾小镇的玩偶们。

同样看着鲜活人群表情复杂的还有西南。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个小会吧。”刘汉臣年纪最长，由他来主持大局。

他接着说道：“我们暗访了工厂许多夜班员工，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被选中上夜班的人，就是毁坏过玩偶的人。其中没有解除「有罪」判定的人，夜班时会进入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被加工成半人半偶的怪物，从而彻底被同化，三次夜班后会完全变成玩偶。”

西北:“我们在夜班区域找到了一块写有「怪物加工厂」的牌子，夜班工作区域应该就是这个工厂的最终目的：生产怪物。”

刘筱雅表示赞同，她说她了解到的也是这个，她帮忙分析道：“白日的工作为工厂运作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人力，夜晚的工作才是工厂真实的目的。”

“诸位，现在有了新的问题。”谭安妮看向西南，“要不你来讲吧？”

西南点点头，讲述了两人昨晚的见闻。

刘筱雅听完直皱眉头：“这样来说，夜班的产物都被火车带到了淞雾小镇。”

谭安妮语调稳重：“这个世界一定有它的底层逻辑，它不可能凭空产生，我们一定要知道究竟是是谁，要造就一个水晶球里的玩偶小镇，以及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言，刘汉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少女，少顷微微点头道：“我认为始作俑者是列车上那个卷发的年轻小伙儿。”

刘筱雅义愤填膺道：“他就是很可疑，就是他把我们从班车点带来的！除了他，工厂里没有见过别人了。”

谭安妮虽然也觉得他有问题，但细想又感觉这条逻辑走不通，她垂眸想着，如果他是这个小世界的创造者，他没有必要留下摘掉铭牌就可以免疫伤害这种bug。

刘老起身：“要不诸位再去找找？明天还是这时来交接？”

众人也无异议。

这时西北上前一步主动说道：“大家互换一下搭档吧，说不定会有新思路，哥，咱们俩一起吧。”

他又看了看剩下三人，指指刘汉臣：“你们两位女士照顾一下老人可以吗？”

“嗯，没问题。”刘筱雅应道。

谭安妮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问题吗？谭小姐？”